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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京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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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局已定,终究还是老狐狸赢了。
而且还是大赢特赢,一点里子面子都没留。
萧京禧臭着一张脸巴巴地望着。
皇帝哈哈大笑,还有一点惹到了女儿的悻悻,连忙道:“不下了,禁足还是要有禁足的样子,朕过几日再来看你。”
说的驴唇不对马嘴的。
皇帝走了,萧京禧跟了两步行礼恭送。
出了宫门,皇帝吩咐仪仗去关雎宫。
曹大监知道这是又念起了皇贵妃。
关雎宫种着一片桃树,不是季节,现在树叶黄了,掉落一地,宫人每天扫也还是会有,避免不了萧条。
寝殿里,一切布置都是那么的熟悉。
他的初桐小他十岁,却比他早去十几年。
如今他们女儿都这般大了。
皇帝想起这个叫他心动的女人,又想起年轻时候的后宫。
他没有什么特别宠爱的人,都是照着规矩来,皇后因为是嫡妻,所有她有了皇长子,四妃家世好,所以也该有孩子。
就这样,他没什么感觉的当了父亲。
然后又失去了他的嫡子。
背后缘由他不想去深思。
过几年皇后又有了,后宫里争斗的厉害,孩子出生就没了,他心里有数。
王初桐也是这个时候入宫的,一入宫就得宠。
他对皇后有点愧疚,加上他确实该有嫡子,也常去。
入宫三年,王初桐有孕了。
他很高兴。
那是第一个他摸着肚子,盼望到来的孩子,尽管那时候几个皇子最大的都有十来岁了,可他还是第一次升起为父的喜悦。
大抵他就是天生淡薄血缘罢,他看那几个皇子都如同看待争权夺位的狼崽子,不然他怎么能做出杀兄弟又杀子的事情来呢。
可他就是盼着这个孩子,喜欢这个融合他和初桐血脉的、还未出世、甚至胎动都无的孩子。
是的,孩子还没有胎动的时候,没了。
皇后做的。
这个该死的女人。
这个该死的女人怀孕了。
就是这么命好。
生下来,就是后来的太子。
王初桐很伤心,她落泪,他也跟着落泪。
帝王不能只顾及自己的感受。
他们冷战,他先低头的。
他们和好了,大概是伤了身子,所以王初桐后来几年都没有再怀孕。
皇后不该活着。
生了太子后,他就一直叫皇后病着,死不了,只是离不开床,自然也就管不了事。
皇后把唯一的孩子护的紧,随她去吧。
他又有第二个孩子了。
是个女孩。
京禧。
他翻阅历史文书,琢磨了六个月才起的名字。京,皇都,权力地位的象征,盛大、宏伟。禧,福气、喜庆、吉祥、繁荣。
京禧,他的孩子应该高大、勇敢,享受繁荣昌盛的一生。
那段时间他高兴的找不着南北。
女儿出生的时候着实结实,长手长脚的,就是脸皱巴巴的,皮肤通红,跟只小猴子似的。
这个不好看的孩子长成个粉团子,藕节似的手专喜欢揪他胡子,天生气他来的。
王初桐病逝。
没有任何人动手脚,他一直护的紧紧的。
就是身体损伤调养不好,病逝。
留了一个牙都没长齐的丫头给他。
他就是孤寡的命。
现在这个孩子长得既不像王初桐,也不像他。
皇帝说:“孩子不会成为你想要的样子,只会成为你的样子。”
曹大监跟人精似的,不接话。
皇帝也是是感慨罢了,不指望他说点什么。
“端华啊,欸。”
上午太子的事,曹大监跟他说了。
“朕年轻些时候,做事也不留个后手。”
统共就几个儿子,还杀的只剩太子。
是的,太子之所以是太子,是因为皇帝就剩他一个儿子了,又是嫡子,没什么好说的了,这才立的太子。
皇后得知消息后不久,就去世了。
这个人十几年就跟没有一样,连去的都不是时候。
皇帝不再想她。
“这里还跟从前一样。”
曹大监这回能接话了,“奴才使人看护着呢,这两年也修缮了一回,东西倒是都没动。”
就是有些东西给了公主。
皇帝不再说话了,他坐在床榻上,轻轻抚摸,这里的被褥上似乎还残存着熟悉的女儿香。
他累了,就在这里睡下。
……
现在外边流言是更胜了。
不过更多谈论的是皇帝对公主的维护,还有赵家王家。
江昱修有些后悔。
公主在公主府禁足吧,他还能递个物件信件之类的,现在进宫了,没指望了。
早知道上次的签文他就该写点什么的,说不定能有个回信。
离中秋还有大半个月,这么长时间都见不着。
哎。
就应该写点什么的,现在也能有个睹物思人的物件。
哎——
二楼邻街道的厢房,江昱修和几个好友喝茶,角落里有个唱曲的乐妓弹琵琶。
他们就是闲聚联络一下感情,不聊什么正事。
“你看什么呢?一脸愁像。”毕今屹道。
另一个好友陈珵也走过来揽住他肩膀,“他啊,都成望妻石了哈哈哈哈。”
“哎,不是我说,咱什么时候能吃到昱修的喜酒啊?”
这个是已经成家的。
江昱修在这些人里算是第二大,好些比他小的都在议亲了。
江昱修没接这些人的话,只看窗外。
几个好友又笑话几句,其中一个跑来看他看什么,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有一个人特别扎眼,他惊讶:“咦,那个是不是燕赤的皇子?”
几人都围过来看,“看长相服饰就不是我们这的,不过你怎么就知道是燕赤的皇子?”
快中秋了,北鲜南鲜还有燕赤都来了人,前两个来的是使者,燕赤来的是皇子,稀罕。
北鲜和南鲜原属一国,这代皇帝的姐姐长公主,撺掇朝臣谋反,占领了半数国土,称北鲜,长公主就成了女帝。
一开始几年大家都还稀奇的紧,想看看女子做帝王能做多久,这一看就是七八年,现如今南鲜北鲜依旧分庭抗礼。
这次来萧国,还是一齐来,唯恐落人一步,大概是为了拉盟友。
燕赤就看不懂了。
中秋这种大节往别人国家跑的就稀罕,燕赤来的还是皇子,他们皇子这么闲的吗?
那好友就说了,“前几天不是到驿站了吗?我父亲接待的,就瞧见画像了,说是叫……燕赤丹?”
“可别是来求亲的。”另一个玩笑。
江昱修脸色当场就难看下来。
他早就注意到了,一个男人长的那么妖治,比女子还瑰丽,在大街上自如行走很难不让人关注。
好友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冷脸,连忙描补:“欸我瞎说的,咱公主不说其他,单陛下就舍不得公主外嫁。”
“玩笑嘛,公主和你谁还不知道啊是吧!”
江昱修脸色一点儿没变好,“你们嘴上就没个把儿门!”
公主婚事轮得到他们议论谈资么?
几个好友也不是二愣子,连忙打嘴自省。
“我看是酒喝多了眼花了脑子也花了。”
“几杯下肚神仙儿也不认了,散了散了,再喝下去我回去老娘得揪耳朵咯!”
也是在外面待了很久,大家就此散了。
出酒楼路上,陈珵也揽着江昱修前行,两个人咬耳朵讲小话:“我说你也忒怂了吧,你这么在乎公主,公主对你也有意,你怎么就不知道死缠烂打早日混成驸马呢?女孩子就吃这一套,脸皮什么的都是身后事,把人哄到手才是真的。”
后边的杜审言冷冷来了一句:“哦,你倒是对心上人死缠烂打,怎么就没见得手?不是还被打出来了。”
“你不要瞎说!”陈珵也粗着脖子喘气,“你亲眼看见了?凑什么热闹!”
毕今屹拉过江昱修走,“别理他们,二傻子。”
大哥笑话二哥,谁也没好到哪去!
几人在街上分开,各自归家。
江昱修回了荣国公府,本来想去找父亲的,结果管家说荣国公有客人。
他只好罢了,绕过园子回自己院子,路上还碰见嫂嫂带着侄儿出来赏花。
“仲叔回来了?”林氏就是招呼一声。
江昱修顿足,走上前去,应是,然后逗弄一下胖乎乎的侄儿。
前年兄长娶的亲,侄儿也有八个多月了,还不认人,也不怕生人,见他就笑哈哈地流口水,手脚扑腾的有劲。
问候几句,江昱修就告辞,小叔子嫂子什么的,不好单独待长了,虽说婆子们都在边上,还是避讳些好。
回到自己院子里,坐下就感觉非常清冷,让他想起公主府。
典雅的,考究的,规整的,舒服的,温馨的。
江昱修笑自己,这才去了几次啊,就有这种感受。
大概是缺了那个人吧。
闲着就想练枪,院子里也空旷,江昱修动起来。
他手中长枪如黑龙出洞,没有丝毫花哨的架子,只有撕裂空气的尖啸,峰枪所向,带着万钧之力穿透暮色,残影杀气凛然。
砚台提着一坛酒,在江昱修腰身后转时把酒坛抛出去,枪头挑开封口布,坛子落下被人稳稳接住,清亮的液体散出香味,咚咚入喉。
荣国公来的时候,江昱修借着酒劲,枪耍的都有点癫狂。
也是等他耍完一整套,荣国公才开口道:“找我有什么事?”
江昱修持枪站立,“父亲,您给我提亲去吧,我真的等不及了。”
“胡说!”
公主只有皇帝赐婚的份,他是哪根葱还提亲去。
“平常人家谈及婚事都得再三登门呢,咱家尚公主不也得多求求?要不然陛下还以为我不在乎的。”
江昱修急啊,他哥娃都要会跑了,他媳妇还没影儿,他羡慕。
荣国公盯着他半晌,又看看地上的坛子,红娘子。
这是醉了。
荣国公叹气。
第二天,早朝过后,他就求见陛下去了。
皇帝听闻来意就笑了,第一次见上赶着求尚公主的。
虽说是大家默认的事,可这不还是得看看他女儿的意思嘛,端华是跟他只字不提的,不过他瞧着也是意动了。
皇帝是准备新年过后再提,确实礼部和殿中省都已经在预备着了。
公主大婚是不能怠慢的事,各种繁复礼节加起来,最晚也得在皇帝正式下旨前半年准备。
要不说知父莫如女呢,和萧京禧猜的大差不差。
皇帝道:“求娶,是要承诺用一生尊重、敬爱、珍惜和守护的,是并肩同行,相互扶持。”
荣国公一听,这是有戏?
“陛下说的是,小儿也是着急,公主仁德贤明,那小子生怕他配不上,被人截了去,这不就拖着臣来面圣了。”
被人捧着当然高兴,皇帝只说:“端华的事,她自个儿做主。”
其余意思是丝毫不透露。
荣国公回去路上打了一肚子草稿,得,还是叫二小子自己俘获公主芳心去吧。
反正聘礼他是准备的足足的,不给他掉底子。
……
萧京禧这十几天过的真是舒服。
虽然在禁足,但她的课业是一点儿不少的,先生照样来授课。
没有繁杂事务烦扰,她仿佛回到在国子监上学的时候,什么都不用管,专心学,然后有时候下学,会被皇帝叫过去考察。
答不上来是要挨板子的。
现在是没有了。
但她还是觉得非常舒服,书本比人好,书本不会欺骗她,学进去了,就是属于自己的。
这不时间一晃,都临近中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