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误差》happykuain

2、第 2 章

　　会议室冷白的灯光刺得林默眼睛发疼。
　　项目负责人陈启坐在长桌对面，手指有节奏地轻叩着她提交的报告打印稿，眉头紧锁。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
　　“林博士，”陈启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压力，“你报告里提到的‘信号与局部事件相关性’……能否解释得更具体些？”他顿了顿，加重语气，“比如，B区通风故障的‘精准预测’？”
　　林默喉咙发紧。她不能说出真相，那听起来像疯了。她深吸一口气，选择部分坦白：“陈主任，信号结构确实蕴含时间信息。但我认为那更可能是某种……复杂的巧合，或者是我们的解码算法产生了过度拟合。”
　　“巧合？”陈启身体前倾，目光锐利，“连续七次‘巧合’？包括阿川的咖啡杯？报告里可没提这个。”
　　林默心跳漏了一拍。他注意到了细节，而且知道得更多。
　　“我认为，”陈启靠回椅背，指尖敲击报告上“ΔT=+3s”的标注，“这可能涉及我们尚未理解的量子效应。所里会成立专家组重新分析数据。在此期间……”他看向林默，“你暂停一切信号解码工作，原始数据封存。”
　　林默猛地抬头：“可是主任！研究刚有突破！”
　　“这是命令。”陈启语气不容置疑，“你需要休息。看看你的脸色。”他起身，收起报告，“这两天好好调整，别碰数据。这是为你好，也为项目安全。”
　　会议结束得突然。林默僵坐在椅子上，手心冰凉。陈启的反应过于迅速和谨慎，不像是对待一个“巧合”。他似乎在掩盖什么，或者……害怕什么？
　　她魂不守舍地回到座位，阿川凑过来低语：“大佬，没事吧？陈老大脸色不太好。”
　　林默摇摇头，目光扫过主控屏幕。信号接收界面已被锁定，显示“权限冻结”。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控制感。
　　接下来的半天，她强迫自己处理日常事务，但注意力无法集中。那个ΔT符号和陈启审视的目光在脑中交替闪现。
　　傍晚，她疲惫地回到宿舍，反锁房门。需要理清思绪。她拿出私人笔记本，试图抛开偏见，理性列出可能性：
　　集体幻觉？不可能，设备记录确凿。
　　恶作剧？谁能实时操控FAST信号并预测琐事？
　　她疯了？但阿川也见证了咖啡杯事件。
　　某种未知物理现象？观测影响结果？……
　　她的目光停在第四点。量子理论中，观测行为影响微观粒子状态。但宏观世界也适用？尺度多大？边界在哪？
　　一个危险的念头冒出：如果陈启的“干预”本身，也是被“预言”的一环呢？
　　她鬼使神差地打开个人电脑，尝试用备用算法接入公开的实时气象数据流——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接触的、蕴含时间序列的外部信号源。
　　她设置脚本，扫描特定模式的波动。
　　一小时后，警报响起！脚本捕捉到一段异常波动，结构与她之前破解的信号高度相似！解码后信息显现：
　　[旋转的金属叶片意象] + [红色闪烁符号] + ΔT = +8s
　　林默浑身血液冻结。这意象……基地餐厅厨房的排气扇！红色闪烁……故障报警？八秒后？
　　她下意识看向墙上的电子钟，秒针跳动。还剩7秒……6秒……
　　理智告诉她该通知厨房，但陈启的警告和阿川咖啡杯的画面闪过脑海。任何干预都可能成为触发器。
　　她死死盯住时钟，像等待审判。
　　5秒……4秒……3秒……
　　她猛地抓起内部电话，按下厨房号码——不能见死不救！听筒里传来忙音。线路故障？
　　2秒……1秒……
　　“轰——！”
　　远处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和金属撕裂的噪音！紧接着，火警警报凄厉响起！走廊传来奔跑和惊呼声！
　　林冲出门，冲向厨房方向。浓烟从厨房通风口涌出！人们惊慌逃出，有人喊：“排气扇叶片飞出来了！差点削到人！”
　　她瘫软在墙上，心脏狂跳。又一次！她试图打电话干预，但线路“恰好”故障。预言以另一种方式精准实现！她的干预企图，反而成了事件的一部分？
　　难道任何“知晓”预言后产生的“意识活动”，无论行动与否，都会促成实现？观测者的“意图”本身，就是因果链的一环？
　　真正的陷阱在于：一旦知晓未来，就无法摆脱促成未来的干系。
　　这时，阿川气喘吁吁跑来：“林博士！没事吧？吓死了！厨房排气扇老毛病，偏偏这时候炸了！”
　　林默抓住他胳膊，声音颤抖：“阿川……我解码气象数据时……看到了这个。”
　　她亮出电脑屏幕上的预言信息。
　　阿川瞪大眼睛，看看屏幕，看看浓烟，脸色瞬间惨白：“又是……巧合？”
　　“如果我说，我提前八秒看到了，你信吗？”林默盯着他。
　　阿川张着嘴，半天才嘶哑道：“……我信。可是……这怎么可能？！”
　　“帮我。”林默压低声音，“陈主任封了数据，但这现象正在扩散！我们需要更多证据，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秘密进行。”
　　阿川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重重点头。
　　当晚，林默无法入睡。她坐在黑暗中，感受着某种无形牢笼的收紧。信号来源成谜，现象持续发酵，陈启态度可疑。而她，这个最初的发现者，仿佛被困在一个越收越紧的因果网中。
　　她打开录音笔，低声记录：
　　“实验日志，第二天。现象确认可重复，且不受主观干预企图影响。预言范围扩大至环境事件。怀疑‘观测’的定义需扩展至更广义的‘意识关注’。下一个测试目标：尝试预言与‘我’无关的事件。关键问题：预言边界在哪里？是否存在‘免疫’个体？”
　　她放下录音笔，看向窗外。FAST巨大的轮廓在夜色中沉默伫立。
　　它究竟为她引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