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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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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在门外蓦然响起,林栩的心跳随之加速。以为会成为过客的那个人,敲开了他们关系更进一步的那扇门。
乔宗昱对林栩扬了扬手中的房卡:“开在了你对面的房间,不过刚才查了一下,很遗憾,东台湖已经干涸,下一站,我们要直达魔鬼城。”
“不,去东台湖看看,不是遗憾,是馈赠。”
两人相视一笑。
吃完晚饭回到酒店,乔宗昱叮嘱着林栩:“你记得涂药,口服的药物按说明书吃就行。”
或许是想起自己因为这件事逗弄乔宗昱说的那些话,林栩的耳根子在发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应声回答:“知道了,谢谢你啊。那……明天见?”
“明天见。”
乔宗昱睡得一夜安稳,林栩这边不出意外的,手背上开始泛红疹,没有想象中的痒,但也足够在睡觉时无意识的去摩擦手背,最终红疹破皮。药膏具有时效性,在一定的时间内缓解症状,随后反复发作。
第二天林栩举着他破败的爪子给乔宗昱看,一脸认真的说:“卤水真的有毒。”
到达东台湖的时间还不过上午十点,本该在柴达木盆地里的硫酸镁亚型盐湖,因着自然及人为原因,最终形成了戈壁滩。
路面上还留着些许浅浅的蓝色小水坑,没亲眼见证过的人,很难想象曾经荡漾在这里的湖泊是何等的动人心魄。
昨晚还说着不遗憾的林栩,此刻也为消失的东台湖惋惜,向身边的乔宗昱询问:“为什么会干涸呢?”
乔宗昱挑眉,没想到林栩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展示专业知识的机会自然不容错过,解释道:“这里属于高原大陆性气候,干旱少雨,日照时间长、蒸发量大、水源补给少,这是自然因素。人为的嘛,无非就是采矿排水、生产循环。”
“盐湖有矿?”林栩发出了更深的疑惑,:“盐湖不是采盐吗?”
“是锂矿,用于电池级碳酸锂、钾肥生产和锂电池材料开发。”乔宗昱停滞了几秒,决定继续:“1965年和1989年,地质大队两次普查,评价为C+D级,2000年后经过详勘,氯化锂的矿资源量非常可观,是我国目前最具有开发价值的盐湖锂矿床。在地质上,湖盆外围为第四系洪积、冲积、风积和湖相粘土及化学类型沉积;滨湖大多为湖积和湖相化学沉积。”
“什么什么?不……你等等,后面的听不明白。”从地质开始,林栩只听到了什么什么ji,具体是哪个ji,他更不知道了,:“哪个ji?”
乔宗昱看林栩迷茫的眼神,笑笑说:“积极向上的积。”又拍了拍林栩的肩膀,“走吧,离魔鬼城不远了,今天能到。”
林栩想在魔鬼城守夜拍摄,但自己只有一个单人帐篷,秉承着两个人出门,有问题一起商量不要让自己犯难的思想开口:“我晚上想在魔鬼城拍东西,帐篷和车我们一人挑一个睡可以吗?”
“你现在倒是客气上了。”乔宗昱心情似乎很不错,“我睡车上吧,你拍摄的话,用帐篷比较方便。”
“那我们出发吧,你开车,我手痒得很。”林栩的手背被太阳晒了好一阵,发痒得难受。
“走吧,别去扣。”
热浪一波又一波袭来,让人实在没什么胃口,午饭的解决方式比较随便,俩人吃了点压缩饼干就接着上路。
东台湖距离魔鬼城97公里,车程不过一小时出头,从315国道转214省道,进入南八仙雅丹魔鬼城。烈日正当头,晒得人口干舌燥,车内的冷气显得格外舒适,车外是天然的迷宫,被风吻过万年的土丘,绵延千余平方公里,像一座巨型城堡立在海西的边缘,荒凉又壮美。
南八仙的名称源于1955年,八位来自南方的女性地质队员在此地开展石油勘探时遭遇沙尘暴,因迷失方向不幸集体遇难。为纪念她们的献身精神,将这里命名为“南八仙”。
离日落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林栩找好机位,乔宗昱帮着搭好帐篷,不过半小时,两人都被晒得头晕目眩,又双双躲回车内。
“乔宗昱,你给我科普一下地质知识呗,反正现在离日落还有好几个小时呢。”林栩觉得自己简直就是遇上了一个专业级的人型解说。
“地貌形成于约7500万年前的湖相沉积地层,主要由泥岩和沙土层组成,经过青藏高原的抬升和干旱气候下的长期风蚀作用,年风季长达八个月,形成和盛行风向平行、相间排列的风蚀土墩和风蚀沟槽。”乔宗昱说了大概,问道:“那你呢?为什么选择这里。”
“专业上来说呢,这里日出日落的光影现象堪称一绝,在摄影界称为“魔鬼城黄金时刻”,同时也是最佳的星空秘境,毕竟无光污染。”林栩回答得一本正经。
“你这话里有话的,是还有你自己的原因?”乔宗昱听出了言外之意。
林栩听到这话露出了笑容:“这都被你听出来了,真行啊。”
乔宗昱小幅度的歪了一下头表示肯定。
“从我个人而言呢,我爱这些荒凉的地方,没有生命的痕迹,但让我感受到生命的意义。或许词不达意,我真的很难去形容我站在这类地方的感受,像重生又像新生。”
“有生命的痕迹。”
“嗯?”
乔宗昱给林栩讲述了南八仙的由来,林栩良久都说不出话。
她们就是出现在这里的生命,其中五名地质员永存于这片土地。现在的人们也无法知道,在牺牲前的最后一刻,她们在想什么。
林栩看向乔宗昱,不知道眼前这人以后的生活是不是常年驻扎在这些地方,是不是也会遇到极端的处境,是不是……林栩不敢再想下去,开口问:“为什么选择读地质学。”
这一问,倒是把乔宗昱问住了。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深究过,像是水到渠成的选择。单纯的对地质学的喜欢吗?好像这样的回答太过敷衍。那为什么选择读地质学呢?家里好几个展柜的各类原石在他脑海里浮现。是来源于自己父亲吗?应该是的吧。
记忆里,乔松在他小时候会带各种各样的漂亮石头送给他,对他说这些石头来自哪里,只记得父亲每次离家一段时间,他就会收获新的漂亮石头。
小时候的乔宗昱问乔松能带自己去捡石头吗,乔松只笑笑摸着他的脑袋说“等你长大后,自己就可以去了”。
乔宗昱长大了,也能自己捡漂亮石头了。
林栩并不着急,安静的等待着。
“因为我父亲,他是一名海洋地质学教授,受他的影响,选择地质学。不过我确实很爱和地质打交道,就像不断的去发现时间留在地球上的彩蛋。”乔宗昱说起父亲,自己都未曾察觉语气里带着些仰慕。
“那希望你们今后都能平安。”林栩脱口而出道。
乔宗昱笑笑说:“现在的条件比以前好上很多,我和我父亲对科研的态度是奉献精神,珍重生命,但不畏惧死亡,要是有一天我……”
“呸呸呸!没有这个假设。”林栩慌忙打断。
“你不也是一个人来这些地方?”乔宗昱反问道
“那不一样,你们又不是为了自己。”
“生命都是平等的可贵。”乔宗昱不认可林栩这样的想法,又继续说:“我母亲是临床医生,她总是不断的加班,小时候我会让爷爷奶奶带我去医院找她。直到有一次,急诊送来了几个意外车祸的人,有两个特别严重,送来的时候身上都没几处好的,他们没撑多久就走了。我刚才的假设是在珍重生命的前提下不畏惧死亡,如果遇见意外那只能意外,不是自己不爱惜自己的生命,首先要活着才能做自己热爱的事。”
林栩很讶异乔宗昱能推心置腹的给自己说这么多,不仅关于他自己,还有他的父母。
魔鬼城的海拔三千多米,天空并不高远。在和林栩坦白性取向后,乔宗昱前所未有的放松,林栩做了他的第一个倾听者。
车外风沙作伴,他们在这座城堡里互相交换各自的故事,直至日落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