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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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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木偶人一样呆坐在长沙发的最角落,垂下的脑袋久久地盯着指间明灭的火光,烟灰长了,我就机械地活动身体,去烟灰缸里弹掉,然后再躺回原处,恢复最初的坐姿,一动不动。想起来的时候,就抬手抽上一口,灰白色的雾从我嘴里袅袅升起,那一刻我不再是人类,而是一座正在冒烟的烟囱。
四周算不得安静,国庆假期出来玩的大学生真的不少,其中还有好几个妹妹来找坐在我旁边的徐子衡搭讪——对面的徐夫人自然是不会同意的,她用正宫的微笑把所有莺莺燕燕都挡在了外面。
为什么没人和我搭讪呢?因为我是一座烟囱。
大概点了四根烟以后,顾涟终于看不下去了,她猛地一拍桌子,震得四面八方的吵闹声都安静了一秒。
“时年,差不多得了你!”她怒气冲冲地说,“你一直这个样子我们出来玩还有什么意思啊?”
“好了好了,涟子,他也没办法啊这不是。”徐子衡连忙帮我说话。
“不是啊,不就是又见着面了吗,至于这个样子吗?她说了什么能把你刺激成这样?你能不能说清楚啊!”顾涟急冲冲的样子引得旁边侧目,坐在她旁边的池茗一直在和徐子衡交换眼神。徐子衡只是沉默地喝着酒,一杯饮尽,才敲了敲我的腿,说:“阿年,抽完这根就行了。”
我被他敲的手一抖,一小截烟灰掉在了裤子上,我伸手拍掉。
时间倒回到十几分钟前。
我们四人一行大摇大摆地走进大学城旁边那家小酒吧,老板娘和徐子衡很熟,我们自然而然地混到了店里最好的沙发卡座。其余三人都有说有笑,只有我全程不发一语,老板娘和我打招呼我也只是出于礼貌应了一下。
一坐下,顾涟就憋不住了:“哥,你到底咋了?能说了不?”
“……”我张了张嘴,说话的声音有些虚无缥缈,好像是有外星人占据了我的灵魂在控制我开口一般,“我看见祁雾了。”
六个字,直接让截止到坐下前都说说笑笑的三人全部僵住。三人表情各异:徐子衡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好像终于明白我为什么说自己感冒了;池茗有些迷茫地看着徐子衡,好像在问徐子衡这是什么反应;提出问题的顾涟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她应该是想起了之前打电话时和我提的那嘴“祁雾几乎很少回来”。
于是我摸出烟点着,沉默着抽了起来。
其实来的时候,他们早就注意到我不正常的状态了,顾涟一直想问我怎么了,徐子衡一直拦着说等到地方喝上了再聊。
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在单元楼楼下见到祁雾的事,我闭门不出两天两夜,睡醒了就弹吉他,累了就躺着,睡不着就睁眼看天花板神游天外,徐子衡发消息给我我就说感冒了不想出门,他想来我家看我也被我一口回绝。这期间时越也发来过邮件,但我完全不想理。
那两天,除开我弹吉他的时间,我都在想祁雾那张脸,那张看不出任何眷恋的、静如死水的脸。
她还是那么美,一眉一眼依然是我十一年前初见她的模样,只消片刻对视,我便在漩涡中迷失自我。离开后的那些年,我一直想忘掉,可她是在我干涸心脏上盛开过的花朵,那是永不会被时间冲刷褪色的、只属于祁雾这个人的美,从过去,到此刻,让我永不停歇地沉沦。
她轻巧明媚的容颜,因谁而黯然失色?
那本不该属于她。我想起电梯前的她,痛苦地闭上眼。
“……其实你不说我也大概猜得出一二了。”顾涟抿了一口高脚杯里清透的液体,虽然仍旧对我的态度心怀不满,但终归是冷静了一些,“之前过年她回来,我也见过她几次,然后聊天叙旧嘛,肯定避不开关于你的话题……她的反应,怎么说呢,不温不火的,我本来以为会有那种,就,你懂吧,刻意装出来自己不在乎的感觉,但是她似乎真的没有。”
我不说话,凝视着手里攥着的烟盒,指尖微微用力。
顾涟神情复杂:“你还想听吗?”
“你说吧,我没事。”我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应该很难看。
顾涟又灌下一口酒,豪爽地抹了把嘴。
“当时你应该已经治疗完出国了,她问起你去哪读书了,我说我也不清楚,你休学以后基本只和徐子衡有联系,她就点点头说好。我试着又跟她说一些你的事,说你其实当时和你分手确实是病情所迫什么什么的,她当时笑得很温柔,说‘我知道,他当时做出的选择确实是最正确的。现在听到你说他过得还不错,我也就放心了。’大概这种话。”
啊。
“她四年前就这样说吗?”我终于抬起一直耷拉着的脑袋。
“嗯。”
我拨开烟盒,迅速点着一根烟塞到嘴边。
“好了,少抽点儿吧你。”徐子衡抢过我的烟,抓起桌子上特意为我点的果汁送到我手边,“等会冰块化了,不好喝了,快喝快喝。”
全程在旁观的池茗看到我一副又想变成烟囱的没出息样,一直冲徐子衡挤眉弄眼想让他多劝劝我,但徐子衡只摇头。
“那个。”池茗终于忍不住,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睛眨了又眨,“我知道这个事打击挺大的……但是你看,要不今晚先把这事忘了,咱好好玩一下呗?喝喝酒聊聊天,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儿,怎么样?”
她这句话像一根榔头,咚地一下把我浆糊一样的脑袋敲清醒。这次四人约会是徐子衡之前提过的、让从没见过面的我和池茗见面的机会,我却因为一个并不愉快的插曲搞得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把她的事忘了个干净,简直大错特错。
我立马坐直起身子:“对不起,嫂子。”
我这突兀的“嫂子”把池茗吓得脸红了几分,徐子衡一拳招呼到我背上:“找打?”
“怎么?”我斜睨他,“在我跟前吹的跟快领证了一样,怎么当面连句嫂子都喊不得?”
“就是呀,人家喊的也没问题。不是说等我毕业就领证嘛,你想反悔?”池茗跟着我拱火。
他直接被我俩堵的说不出话,尴尬地抓了下头发,傻呵呵地冲池茗笑:“没有,没有,是快领证了,快了,嘿嘿。”
虽然状态转换的有些刻意且艰难,但我确实不能当那个扫兴的罪魁祸首。我像平常一样损着徐子衡,一旁的顾涟见状松了口气。
我们四人开始进入闲聊模式。顾涟和徐子衡一样毕业留在了沧市,所以和池茗已经混的很熟了,在场唯一一个和池茗不熟的只有我自己。不过好在他们三人都是交际型,池茗没事就会丢几个话题给我,像是什么“你和徐子衡认识多久啦”“英国好不好玩”“和我说点徐子衡小时候的事”“你知不知道顾涟有几个前男友”之类的,她很巧妙地避开了询问我个人状况的话题,我反应过来时,意识到她或许是听徐子衡多少提过我的状况,所以是有意挑选了既能让我有参与感又不让我觉得尴尬的话题。
心下觉得佩服的同时,我晃着杯子笑了笑:“再这么挖下去,你老公的底裤都要被我扒出来了。”
“没事的没事的,你多说点!”池茗冲我挤眉弄眼,故意不去看徐子衡悲伤的表情,“虽然我知道他以前换过好多女朋友,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多!而且还逃课,他之前还跟我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以前没当过小混混!”
“大人明鉴啊!我真没跟那群小混混在一块!”徐子衡哀嚎,“我就是爱玩了点……不爱学习了点……我要是真的天天混我就不可能和阿年考到一个大学了!虽然我是服从分配的那个他是比分数线高了几十分乱挑专业的那个……”
气氛不复刚才的死寂,我们这桌逐渐融入进酒吧的热闹氛围里,唯一格格不入的,大概只有我手中杯子里装着的果汁吧。
我不是不会喝酒,而是一直没有停过药物治疗,被迫戒了酒。不过几年前刚出国的时候压力大,我放纵自己喝得烂醉如泥过几次,那以后就没有再碰过酒了。曾经的酒瘾全部转移到烟瘾上,抽烟就是在国外那些年染上的习惯。
“其实说是毕业领证,我过完年就想去领证了。”徐子衡有一口没一口地啜着杯里兑了冰柠檬水的威士忌,放轻声音对我说。顺便一提,徐子衡的酒量特别好,我印象里他从来没有喝醉过。
聊着聊着,池茗和顾涟就开始进行女生之间的话题,什么美甲化妆品买衣服之类的,聊得热火朝天,我们两个大男人完全插不进去嘴。所以徐子衡特意控制了音量,利用周围稍显嘈杂的环境,没有让他的话被池茗听见。
“你爸妈应该挺着急的吧,咱们明年都二十八了。”我说。
“急啊,急得不行,前年就跟我说能不能到法定年龄就赶紧把婚结了,我说别介,别耽误人学习,人要保研的,真不能着急。每年过年回家都催我,我就硬拖着,到这次过年估计也拖不动了,因为她确实再有个半年多就毕业了。”他无奈地笑笑。
“你也挺不容易的,真能为了她熬到快三十岁。”我吐出烟圈,看着它的形状逐渐消散。
“人活着,谁逃得过这一个情字啊。”他说。
是吧。
很久以前我还觉得他是个花心种,到底是时间改变了他还是她改变了他呢。我看向桌子对面正聊得热火朝天的池茗,不得不说她也真的是个美人,和祁……
思考戛然而止。
我为什么要下意识地对比?
眼前蒙上一层灰色,我别开视线,有些怅然若失。
“阿年,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特别斩女。”徐子衡悄悄地在我耳边说,我这才注意到四周有几道热烈的视线扎在我身上。
“就那种,阴郁帅哥,手里还夹着烟,一副刚失恋需要被女人拯救的样子。”他不怀好意地笑着说。
……
“不过她们好像不太敢来。”
“因为我面无表情的样子很凶?”我自嘲地说。
“那倒也不是,毕竟搭讪你这种气质的男人还是需要一些勇气的,懂我意思?”
“不太想懂,要不你直接跟他们说顾涟是我对象给她们都挡了吧。”
“真服了,等会要是真有女的来你自己应付,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不方便。”他直接把难题丢给我。我嘴角抽了抽,突然很希望自己变成透明人。
正可谓怕什么来什么,我和徐子衡聊天的间隙,一抹倩影悄悄闪烁到我身侧。我抬眼看向笑意盈盈的来人,总觉得这张脸在哪里见过。
我还在皱着眉搜索贫乏的记忆,顾涟突然特熟络地冲人打了个招呼:“这不小杨吗,真巧啊!”
姓杨的?好像、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是谁来着……
“我说你,直勾勾盯着人姑娘看干什么?”顾涟在我凝固的视线里使劲挥手,我滚动了一下眼珠子,模糊的记忆中有一个人名对应的脸和旁边的女人重合:杨清清。
“在想她是谁。”我抿了抿嘴唇,向她解释,“刚才一直盯着你看,是我冒犯了,杨清清。”
她鲜红色的嘴唇弯成o字形:“我靠,你居然还记得我这个大学同学!好荣幸!”
不是,我在别人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好久不见啊,涟子和衡哥!”她挨个打招呼,然后发现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面孔,“这位是……”
“池茗,我老婆。”徐子衡看向池茗的眼神全是宠溺,感觉能从中榨出二两白糖来。杨清清“哎呦”了一声:“衡哥都结婚啦?恭喜恭喜呀,嫂子这么漂亮呀!”
“没,马上结了。”
池茗热情地招呼杨清清到她身边坐下,杨清清看着并排坐的俩大老爷们,问道:“衡哥你不和你老婆坐一起吗?”
徐子衡耸耸肩:“我倒想,但兄弟我也得照顾,她俩有话题多聊聊,冷落了阿年多不好。想搂着我老婆不是轻轻松松?还差这点时间?”
“闭嘴闭嘴!”池茗终究还是小姑娘,徐子衡这句话像一把火,把她的脸烧的通红。
“哎,不说了不说了。”他放柔声音,一边哄着还一边不忘记伸手捏一把池茗的脸蛋,“看我们家池茗,害羞都这么可爱……”
我们仨面面相觑,谁看谁都像个大电灯泡。
“我要不去对面坐吧,不碍着你俩。”我说。
徐子衡这才从二人世界里醒悟,立刻撒开手躺回沙发。而此时此刻的顾涟和杨清清已经完全是一副嗑cp的状态在傻笑,我大声咳嗽了两下。
“真不错,想当年经常在数院外面等人的衡哥也是一道风景线来着,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杨清清忍不住感慨。
她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她低头读了内容后,一拍大腿:“光看衡哥衡嫂去了,差点儿忘了正事!我是来要时年微信的!”
“怎么,大学的时候因为他有女朋友不敢出手,现在想出手了?”顾涟捂嘴偷笑。
杨清清听言,忙不迭地开始辩解:“不是我呀,我是来帮我学妹要微信的!”她指了指吧台,有一个头发长长的、卷卷的女人正在玩手机,但眼神会时不时地飘过来,发现我们一桌人都在看她时,她慌张地背过身去。
“喏,小姑娘看你抽了半天烟了,我问她这半天一直往哪看呢,她才说杨姐你快看那边坐着抽烟的那个男的,我瞅了一眼你,心想这不咱数学系的大帅哥时年吗!”杨清清看到自己学妹不知所措的可爱样子,笑得合不拢嘴,“我跟她说你真有眼光,这人是我本科的同班同学。她一听就让我把你微信推给她,但是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我这不就来要了。”
我喝下一大口果汁,想让冰凉的液体刺激一下我的神经,好让我能应对此刻的状况。
“我没在数学系毕业,不是她的学长。”
“油盐不进呢你?”徐子衡无语。
杨清清像突然想起什么事一样,张开的嘴闭上又张开,像一条鱼。她观察了我半天,小心地提问道:“那个,我确认一下啊,你现在是单身吧?”
“是。”我点点头。
“那不就简单多了嘛,都单身,认识一下不也挺好……等着,我把她喊过来。”杨清清狂敲屏幕发消息,我转过头又看了眼吧台的位置,卷发女生应该是收到了消息,她怯怯地和我对上视线,又迅速移开目光。我看清了她的脸,五官端正,还算美丽,可是让人难以印象深刻。
就是没有什么特点的、千篇一律的美。也许是仿的网红妆容太浓重,遮住了本该属于她的色彩。
“她叫韩应月,和我本科的时候选的同一个导师,算是我最亲近的学妹了。快过来,来我们这儿坐着。”杨清清起身拖着不敢靠近的学妹,硬是把她按在了长沙发上。还好我们的座位够大,不然都装不下四人并排坐。我心想。
“抬头,别低着个头受气样,有没有出息啊你,人就在眼前了,你就这么耷拉着脑袋有啥用?”杨清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催促着自家学妹。
我被她俩逗笑了,清了清嗓子,说:“你好,我是时年。”
“……我知道,杨姐和我说了。”韩应月的声音细的像蚊子。
“你先抬头,我又不会吃人。”我尽量放缓语气。她在我的话语和身旁学姐的双重压力下终于抬起了蔫茄子一样的脑袋,四目相对,我在她清澈的眼神里看到了星星。那星光晃得我眼前一眩。
她开口时依然很紧张:“对不起对不起,不是你会吃人是我胆子小……”
我没说话,掏出手机,调出二维码递给她。她愣了一下,似乎没想过我会同意给微信,反应过来后连忙拿起手机扫码。
“啊?你被夺舍了?我还以为你不会给呢。”徐子衡完全没有预料到我的一系列行动。老实说,我自己也不懂我自己。
“加个微信而已,又不会怎么样。”我轻描淡写地说。
徐子衡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嘛,也是,你的性格肯定会说清楚的。”
“说清楚什么……?”韩应月一头雾水。
“就是,我有喜欢的人,加你微信只是出于同院学妹的情谊。”这件事必须是要说清楚的,不然搞得我像在养鱼一样。话音落下,韩应月咬了咬嘴唇,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杨清清听到后也瞪大了眼睛:“啊?你和你女朋友不是……”
……要怎么解释这件事呢。我有些苦恼。
徐子衡发现了我的有苦说不出,他接过话题,替我说道:“这个事比较复杂吧,你也知道阿年当初是休学了,他们分手不是因为感情淡了,纯粹是因为阿年那个时候思想出了问题,觉得继续下去这段感情会耽误他女朋友,才心一横分手的。虽然现在看来真的没必要吧,但是当时我也劝不住他,他那时候又太喜欢给自己压力太喜欢钻牛角尖,我实在是怕他崩溃出事,才让他自己去做决定的。”
几个人听着徐子衡的叙述,神色各异。我没有说话,低头凝视被衣服袖子遮住的左手小臂,默认了他说的一切。
袖子掩盖着的,是我不愿回忆起、也绝对不愿在别人面前提起的痛苦岁月。
是啊,徐子衡说的没错,那个时候的我是真的思想出了问题。离开学校以后,我每时每刻都无比的思念她,去外省住院的日子、在国外独居的日子,我离她越来越远,她最后红着眼站在烈日下的画面也在每天夜里不受我控制地在大脑循环播放。
她质问我,到底是不信任她还是不信任我自己……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对我的爱,而正是因为太信任她,所以我才怕极了,我怕我把她拖下泥潭,我觉得比起那个时候的自己,她理应去寻找更好的人——当然,这些都仅限于我当初的精神状态下。
韩应月静静地听着,待我重新抬起头,看到她正在毫不避讳地望着我。
刚才不是还不敢看我吗?
我听到她开口说:“你和她,认识多久了?”
我牵起嘴角笑了笑。
“到今年,已经十一年了吧。”
我看到她望向我的目光,是那么的悲伤。
那之后,杨清清带着她学妹先行离去,我们剩下四个人又喝了半天,喝到池茗的学校快到门禁的点了,才跑去吹风醒酒压马路。顾涟喝多了,走路摇摇晃晃的,只得我来搀着她。
大学城附近的夜晚还算人多,成双成对的情侣尤其多,有人在甜甜蜜蜜,有人在打情骂俏,有好闺蜜手牵着手走回校园,也有像顾涟一样的醉鬼迷失了回家的方向。
秋风萧瑟,扫得路边一盏将坏未坏的路灯洒下的灯光如落叶。顾涟快一半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我只想赶紧把她送回家,还好她租的房子就在这附近,不然打车送回去还要怕她吐人家车上。
杨清清和韩应月走了以后,顾涟突然变得很沉默,一直闷头喝酒,我们谁都不知道她怎么了。徐子衡开玩笑说是不是看见前男友了,被顾涟没好气地骂了回去。
“喂……时年。”身旁的醉鬼突然提高音量喊我的名字,吓了我一跳:“怎么了?”
“你这次,是不是要把小雾追回来啊?”她含糊不清地说。
“……”
“说话,说——话!不许装没听见!问你话呢,时年!”醉鬼开始撒泼。
我当她喝多了在发酒疯,随口敷衍道:“是是,追。”
她仿佛听到了正确答案一样,十分满意地打了个酒嗝:“好!很有精神!”
“这真是没少喝。”徐子衡感慨道。
按照池茗给的地址,我们终于把她送到了家门口。我催促她赶紧开门,她掏出钥匙,把钥匙对着门锁怼了半天才捅进去。门一开,我和徐子衡直接一左一右把她架到了卧室丢到床上。
池茗说留在卧室帮她换一下睡衣,把我和徐子衡都赶了出去。我一边揉着发酸的胳膊一边离开卧室,可前脚还没迈出房门,身后就传来一声大喊:“时年!”
“又怎么了,我的姐。”我无奈极了,她怎么喝多了就指着我发疯啊。
我等待着她的下文,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她讲话。
“你再不说话我走了啊。”
“我说!我说。”她嚷嚷着。
我叹了口气,倚在门框边和徐子衡大眼瞪小眼。他憋着笑,似乎在同情我的遭遇。
“时年啊,如果你真的把她追回来了,这次你不要再丢下她了。”
她的话像一句祈求,我心头一颤。
原来她刚才是认真地在问我,要不要和祁雾重新开始吗?
“你当时那么心狠,就不要怪她现在对你冷淡……时年。我看不出来,她对你的想法……你要,自己去找。”我好像从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听到了哽咽。是她喝多了,还是我听错了?
说完,屋里再无声响。池茗给她换好了睡衣后走出卧室,轻轻关上了卧室的门。我还沉浸在她的几句话里,握紧的拳头,指甲深陷在手心。
温热的手掌覆在我肩上,拉回了我飘远的思绪。徐子衡轻声说:“走吧,送池茗回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