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条之下真相之上》happykuain

17、第 17 章

　　夜已深，安全屋内灯火通明。客厅地板上摊开着两个打开的战术背包，旁边散落着各种装备：强光手电、多功能刀具、便携医疗包、能量棒、瓶装水、伪装用的一次性手机和SIM卡，还有几件颜色暗淡的户外冲锋衣。沈青正单膝跪地，用没受伤的右手熟练地清点物品，往背包里分类收纳。她动作麻利，神色专注，左臂的绷带在动作间隐约透出暗色，但她毫不在意。

　　顾明臻坐在沙发上，面前摊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邻省那个小镇的卫星地图、交通路线和有限的公开信息。她眉头微蹙，指尖在屏幕上划动，标记出几个可能的重点区域。

　　“根据追踪器信号，目标车辆最后停在镇子西边这个废弃的养鸡场附近，已经超过两小时没有移动。”顾明臻将平板转向沈青，“我调取了该区域的历史卫星图，三年前这里还有规模养殖的痕迹，但去年开始就荒废了。位置很偏僻，背靠山林，只有一条土路进出。”

　　“典型的藏污纳垢之地。”沈青头也不抬，将一卷伞绳塞进侧袋，“适合临时存放‘活货’，也方便转移或处理。我们得尽快动身，赶在天亮前摸清外围情况。”

　　“车我已经准备好了，用的是租赁公司的车，登记信息做了处理，目的地填了旅游。我们还缺一些专业设备，比如热成像仪、远距离监听设备，我已经让人送来了，明早到。”顾明臻补充道，语气平稳，仿佛在安排一次普通的商务出行，而非危险的潜入调查。

　　“热成像仪？”沈青抬头，有些诧异，“你连这个都能搞到？”

　　“民用级别的，但够用。”顾明臻轻描淡写，“还有无人机，续航和静音性能比之前那台更好。另外，我联系了一家当地的民宿，老板是我父亲以前资助过的学生，相对可靠，可以作为临时落脚点。”

　　沈青看着顾明臻条理清晰的安排，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位大小姐的“后勤”能力，简直强得离谱。有她在，很多原本棘手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但越是如此，她心底那丝不安就越发清晰——这次，她们要面对的可能不再是码头混混或者咖啡馆打手，而是更有组织、更危险的犯罪集团。把顾明臻卷得更深，真的对吗？

　　“明臻，”沈青停下动作，认真地看着她，“这次去，情况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更危险。你……其实可以留在这里，做远程支援。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顾明臻放下平板，迎上她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搭档。而且，没有我，你的‘高科技玩具’和‘钞能力’怎么发挥？”她试图用轻松的语调缓和气氛，但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她的紧张。

　　沈青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门铃突然响了。

　　两人同时一惊，迅速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这么晚了，会是谁？

　　顾明臻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门外站着的人让她愣了一下——是苏染。但她没穿警服，而是一身利落的黑色运动装，头发扎成高马尾，素面朝天，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和……焦灼。

　　顾明臻犹豫了一下，看向沈青。沈青也看到了猫眼显示屏上的影像，皱了皱眉，点点头。

　　门打开，苏染闪身进来，反手关上门，动作干脆利落。她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屋内摊开的装备和两个整理到一半的背包，脸色沉了下来。

　　“果然。”苏染吐出两个字，视线落在沈青受伤的手臂上，又移到顾明臻身上，最后定格在沈青脸上，“你们真要去？”

　　沈青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苏警官，这么晚，有事？”

　　“有事？我来救你俩的命！”苏染语气很冲，她走到客厅中央，踢了踢地上的背包，“看看你们这架势，真当自己是特种部队了？沈青青，你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吧？顾小姐，你这细皮嫩肉的，跟着她去那种地方，是去送人头还是当累赘？”

　　顾明臻脸色一白，抿紧了嘴唇，没说话。

　　“苏染！”沈青沉下脸，“注意你的措辞。明臻是我的搭档，不是累赘。还有，我们去哪，干什么，是我们的自由。”

　　“自由？”苏染气笑了，她从随身的小背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啪地甩在茶几上，“看看这个再跟我说自由！”

　　沈青和顾明臻对视一眼，拿起文件夹翻开。里面是几张不太清晰但能辨认的偷拍照片，背景似乎是某个昏暗的仓库，里面堆放着一些笼子，笼子里隐约可见动物蜷缩的身影。还有几张文件翻拍，上面是外文，夹杂着一些生物分类学术语和编号。

　　“这是什么？”沈青问，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

　　“我们盯了周家三个月摸到的冰山一角！”苏染压低声音，却字字清晰，“你以为他们只是走私点宠物猫狗？错！这是跨国濒危野生动物走私链！照片里这些，是还没运出去的，包括云豹幼崽、穿山甲、各种珍稀鸟类！那些文件，是伪造的 CITES（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许可证和检疫证明！他们通过周家的物流网络，把这些东西伪装成普通观赏动物或者实验动物，运往海外黑市！”

　　沈青和顾明臻倒吸一口凉气。虽然早有猜测，但听到如此确凿的指控，依然感到震惊。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刑事犯罪，而是涉及国际公约的重罪！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苏染继续道，表情严肃得可怕，“我们怀疑，他们可能还涉及更可怕的勾当——非法野生动物制品贸易，甚至是……活体器官走私！那个小镇，很可能不仅是中转站，还是他们的一个‘处理’基地！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那里很可能有武装看守，有亡命之徒！你们俩就这么闯进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房间内一片死寂。只有苏染略带急促的呼吸声。

　　“所以，”沈青放下文件，抬眼看着苏染，眼神平静得可怕，“你们警方既然掌握了这么多，为什么不动手？为什么还让他们逍遥法外？”

　　苏染一滞，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和愤怒：“证据链还不完整！关键的上线、资金流向、最终买家，我们还没摸清！打掉一个中转站容易，但会惊动整个网络，让他们蛰伏起来，甚至销毁证据！我们在放长线钓大鱼！你们现在贸然行动，会毁了我们整个布局！”

　　“等你们布局完成，又有多少动物被杀？多少罪恶交易完成？”沈青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执拗的力量，“苏染，我理解你们的程序，你们的规矩。但我是记者，我的职责是揭露真相，是让罪恶暴露在阳光下！每拖延一天，就可能多一条生命消失，多一分黑暗滋生！我等不了！”

　　“你等不了？你就这么急着去送死？”苏染逼近一步，眼睛发红，“沈青青！我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正义使者’，最后是什么下场？缺胳膊少腿都是轻的！你忘了老陈是怎么没的吗？”

　　老陈是沈青刚入行时的带教师傅，也是一位资深调查记者，五年前在调查一起污染案时“意外”车祸身亡，至今没有定论。这是沈青心里的一道疤。

　　沈青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手指蜷缩起来。顾明臻担忧地看向她。

　　苏染语气软了下来，带着恳求：“青青，听我一次，别去。这个案子水太深了，已经不是你能碰的范畴了。交给我们警方，我保证，一旦收网，所有证据、内幕，只要不违反纪律，我第一时间给你！让你写个够！行吗？”

　　沈青沉默着，看着苏染眼中真切的担忧和焦急，又看看茶几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照片。师傅老陈临终前不甘的眼神，那些在笼中瑟缩的小生命，周允城阴鸷的脸，顾明臻在咖啡馆遇袭时苍白的脸……无数画面在她脑中翻滚。

　　良久，她缓缓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苏染，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些，谢谢你的担心。但我还是要去。”

　　“沈青！”苏染急了。

　　“我不是去送死，我是去拿证据。”沈青一字一句地说，“你们警方有你们的规矩，要抓大鱼，要完整证据链。但我可以先揭开盖子，让舆论关注，让阳光照进去！哪怕只能救出一只动物，阻止一笔交易，也值得！而且，”她看了一眼顾明臻，“我们不是去硬闯，我们会小心。我们有我们的方法。”

　　苏染看着沈青倔强的脸，知道再劝无用。她太了解沈青了，一旦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她颓然地叹了口气，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顾明臻：“顾小姐，你呢？你也要跟着她胡闹？你知道前面是什么吗？那不是你们豪门千金玩的侦探游戏！是真枪实弹，是会死人的！”

　　顾明臻一直安静地听着，此刻被点名，她抬起眼眸，看向苏染，又看向沈青。然后，她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苏警官，我明白你的好意，也清楚其中的危险。但这不仅仅是为了揭露罪行，或者追求真相。”她停顿了一下，直视着苏染的眼睛，“这是为了我自己。从我在码头被绑架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在这个局里了。躲在后面，并不会更安全。而且，”

　　她走到沈青身边，与她并肩而立，语气平静而坚定：“我相信沈青。我也相信，我们两个人一起，比一个人单独行动，生存和成功的几率更大。我不是她的累赘，是她的搭档。她的战场，现在也是我的。”

　　苏染看着并肩站立的两人，一个眼神执拗如磐石，一个目光清澈却坚定如寒冰。她知道，她阻止不了了。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是愤怒，是担忧，或许，还有一丝她不愿承认的……酸涩。

　　“好，好，好！”苏染连说三个好字，气得在原地转了个圈，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扔给沈青，“拿着！里面是那个小镇及周边区域的详细地图、警方掌握的几个可疑地点标记、还有我们内部对周家这条走私链的初步分析报告。删减过的，但比你们瞎摸强！”

　　她又拿出一个看起来像普通钥匙扣的小东西，塞给沈青：“最新型的紧急定位发射器，防水防摔，信号强。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险，按下去！我会尽量协调附近的兄弟……但别抱太大希望，那边不是我们的辖区！”

　　最后，她深深看了沈青一眼，眼神复杂：“沈青青，你给我活着回来！不然我做鬼都不放过你！”说完，她转身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影带着怒气，也带着无力。

　　门关上，安全屋内重新恢复寂静。空气里还残留着苏染带来的紧张气息。

　　沈青握紧了手里的U盘和定位器，掌心微微出汗。她看向顾明臻，扯出一个勉强的笑：“看来，咱们这次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顾明臻轻轻握住她没受伤的右手，指尖冰凉，却带着让人安定的力量：“马蜂窝捅了，就要把蜂后揪出来，永绝后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沈青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那颗因为苏染警告而有些躁动不安的心，渐渐沉静下来。前路凶险，但身边有可以托付后背的人，便无所畏惧。

　　“天亮就出发。”沈青反握住顾明臻的手，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去会会那群魑魅魍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