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条之下真相之上》happykuain

6、第 6 章

　　夜色深沉，咸湿的海风裹挟着柴油和铁锈的味道，灌进破捷达半开的车窗。沈青把车停在废弃的第三码头外围，远处零星灯火在浓稠的黑暗里明明灭灭，像野兽窥视的眼睛。

　　“确定是这里？”顾明臻压低声音，她换上了一身沈青不知从哪搞来的深蓝色工装，尺寸不合，袖口裤腿都挽了好几道，脸上也刻意抹了些机油，但挺直的脊背和过于清亮的眼神，依旧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线人给的坐标没错。”沈青调试着手中的热成像仪，屏幕上是远处仓库区几个模糊的人形光点，“‘胖头鱼’折了，陈浩急于脱手一批烫手山芋，今晚有交易。买家来历不明，但胃口不小。”她顿了顿，瞥了一眼顾明臻，“怕吗？”

　　顾明臻抿了抿唇，没说话，但微微收紧的下颌线暴露了她的紧张。这不是高级酒店里的虚与委蛇，这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记住，我们只远观，不靠近。拍到交易双方和货柜编号就走。”沈青再次强调行动准则，将一个小巧的远程监听设备递给顾明臻，“这个，对准方向，能放大百米内的对话。你耳朵灵，负责听。”

　　顾明臻接过设备，入手冰凉沉重。她学着沈青的样子，将耳塞戴好，调整方向。立刻，嘈杂的电流声和远处模糊的人声被放大传入耳膜。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码头深处偶尔传来集装箱拖车的闷响和短促的哨声。等待漫长而煎熬。

　　突然，顾明臻身体一僵，一把抓住沈青的手臂：“青姐！有枪！我听到拉枪栓的声音！就在两点钟方向，那个红色龙门吊下面！”

　　沈青心头一凛，立刻将热成像仪转向那个方向。屏幕上果然显示出几个聚集的人影，其中一个手中拿着一个明显是长条状的热源！

　　“不对劲……”沈青眉头紧锁，“陈浩卖的是走私电子元件，不是军火。这买家……”

　　她话音未落，码头深处突然爆发出几声尖锐的枪响！紧接着是男人的怒吼和杂乱的奔跑声！

　　“打起来了！”顾明臻声音发紧，监听设备里传来惊恐的叫骂和更多枪声。

　　“走！快撤！”沈青当机立断，一把抓过设备，发动汽车。情况完全失控，远远超出了“调查”的范畴。

　　然而，就在捷达车灯亮起的瞬间，一道刺目的远光灯猛地从侧面射来，将车内照得雪亮！另一辆没有牌照的越野车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被包抄了！”沈青猛打方向盘，轮胎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出刺耳声响，试图从旁边一个堆满废弃缆绳的缺口冲出去。

　　砰！砰！
　　子弹打在捷达的车身和防弹玻璃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幸好沈青这辆破车经过非法改装，车身和玻璃都加强了防护。

　　“低头！”沈青厉喝，猛踩油门，破捷达发出嘶吼，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撞开堆叠的废木箱，冲上一条狭窄的辅路。

　　越野车紧随其后，引擎轰鸣，子弹不时追来。码头地形复杂，集装箱堆砌如迷宫，沈青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左冲右突，试图甩掉尾巴。

　　顾明臻死死抓住车门上方的扶手，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锐利，紧盯着后视镜。“右边！有条小路进维修区！”

　　沈青毫不犹豫，一个急转拐了进去。维修区里堆放着大量废弃的渔船部件和维修材料，光线昏暗。她猛踩刹车，熄火，车厢瞬间陷入黑暗和死寂。

　　“下车！躲起来！”沈青低声道，快速从座位底下抽出一根沉重的扳手塞给顾明臻防身，自己则拿起副驾座下的强光手电和辣椒喷雾。

　　两人刚躲到一堆生锈的船用发动机后面，越野车的灯光就扫了进来。车上下来两个持枪的黑影，开始分散搜索。

　　脚步声越来越近。顾明臻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她紧紧握着冰冷的扳手，手心全是汗。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沈青，对方半蹲着，身体紧绷如猎豹，眼神在黑暗中闪着冷光，专注地判断着敌人的位置。

　　一个黑影朝着她们藏身的方向走来。顾明臻屏住呼吸。

　　就在那人距离她们只有几步远时，沈青猛地窜出！她没有选择硬拼，而是用强光手电直射对方眼睛，同时另一只手按下辣椒喷雾！

　　“啊！”对方猝不及防，捂着眼睛惨叫后退。

　　沈青没有恋战，拉起顾明臻：“跑！”

　　两人沿着维修区狭窄的通道狂奔，身后传来另一名匪徒的咒骂和枪声。流弹击中旁边的铁桶，发出刺耳的声响。

　　眼看就要被追上，前方出现一个通往码头岸边的豁口。沈青正要冲过去，突然，跑在她侧后方的顾明臻惊叫一声，被地上盘绕的废旧缆绳绊倒，重重摔在地上！

　　“明臻！”沈青猛地回头。

　　追赶的匪徒已经逼近，枪口对准了倒地的顾明臻！

　　千钧一发之际，沈青想也没想，扑过去将顾明臻紧紧护在身下，同时用尽力气将手中的强光手电向后掷去！

　　“砰！”

　　枪声几乎同时响起。沈青身体剧烈一震，闷哼一声，感觉左肩胛处传来一阵灼热的剧痛。

　　“青姐！”顾明臻惊恐地看到沈青肩膀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

　　匪徒被强光手电砸中面部，动作一滞。就这片刻的耽搁，远处终于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两名匪徒见状，低骂一声，不再纠缠，迅速转身冲向越野车，疾驰而去。

　　警笛声越来越近。顾明臻挣扎着坐起身，扶住沈青，触手一片湿黏温热。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青姐！你中枪了！”

　　“死不了……”沈青咬着牙，额头冷汗涔涔，但神智清醒，“快……扶我起来，离开这里……不能落在警察手里……”

　　顾明臻立刻明白过来，她们现在的样子，加上身上的设备，根本解释不清。她用力撑起沈青，捡起掉落的扳手，搀扶着她，踉跄着躲进更深处一堆废弃的渔网下面。

　　警车灯光在维修区入口处闪烁，人声嘈杂。她们紧紧靠在一起，躲在腥臭的渔网下，能清晰地听到彼此急促的心跳和压抑的呼吸。

　　沈青的肩膀还在流血，疼痛让她身体微微颤抖。顾明臻脱下自己的外套，笨拙地用力压住她的伤口，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却死死咬着嘴唇不发出声音。

　　“别哭……没事……”沈青的声音虚弱，却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我们……拍到东西了……”

　　她艰难地抬起没受伤的右手，晃了晃一直紧紧抓在手里的微型相机。刚才的混乱中，她竟然还没忘记按下快门。

　　顾明臻看着那小小的相机，又看看沈青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汹涌而来，盖过了恐惧。是愧疚，是震撼，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心疼和坚定。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她哽咽着。

　　“傻话……”沈青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是咱们……运气不好……”

　　警车在附近搜索了一阵，没有发现她们，逐渐远去。码头重新陷入死寂，只剩下海浪拍岸的声音。

　　“能走吗？”顾明臻抹了把眼泪，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嗯……”沈青借着力试图站起来，却一阵眩晕。

　　顾明臻立刻用自己单薄的肩膀撑住她全部的重量：“我背你！”

　　“你背不动……”

　　“我可以！”顾明臻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决，她将沈青没受伤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几乎是半背半拖地，沿着黑暗的岸边，朝着记忆中停车的大致方向挪动。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沈青的重量，肩上的剧痛，脚下的坎坷，都考验着顾明臻的极限。但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带她离开这里，带她安全回家。

　　不知过了多久，她们终于看到了那辆静静停在阴影里的破捷达。顾明臻几乎是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沈青塞进后座，自己瘫坐在驾驶位上，浑身脱力，双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方向盘。

　　她回头看了一眼蜷缩在后座、脸色惨白的沈青，深吸一口气，发动汽车，驶离了这个噩梦般的码头。

　　车灯划破夜色，载着伤痕累累的两人，驶向未知的、但必须面对的明天。经此一夜，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