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条之下真相之上》happykuain

8、第 8 章

　　一周后，城北，“永昌废旧车辆拆解场”门口。

　　沈青穿着一身略显紧绷的深蓝色工装（顾明臻“赞助”的，但显然码号估错了），左肩活动仍有些僵硬，她尽量自然地跟在人群后面。顾明臻则是一身利落的卡其色风衣配平底鞋，戴着副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手里拿着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皮质笔记本，气质清冷，像极了来做深度报道的知名媒体人。

　　“放松点，沈‘助理’。”顾明臻微微侧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看起来像来偷发动机的。”

　　沈青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你确定这玩意儿靠谱？”她指了指自己衬衫第二颗纽扣——一个伪装成纽扣的微型摄像机，也是顾明臻不知从什么渠道搞来的“高级货”。

　　“德国工艺，高清防抖，连续工作八小时。”顾明臻语气平淡，“比你那个用胶布缠的GoPro专业多了。”

　　沈青：“……” 有钱真是可以为所欲为。

　　今天是周氏环保科技公司的“绿色循环经济开放日”。正如顾明臻所料，以《真相周刊》名义提交的申请很快被批准，甚至收到了标注“欢迎深度采访”的VIP邀请函。此刻，她们正混在一群受邀媒体、学生和市民代表中，听着一位笑容可掬的公关经理介绍拆解场的“环保理念”和“规范化流程”。

　　“各位请看，车辆进入我们场地后，首先会进行严格的登记和信息核销，确保每一辆报废车都有迹可循……”公关经理指着流程图上“信息销毁”环节，慷慨陈词。

　　沈青和顾明臻交换了一个眼神。核销？有迹可循？她们的目标正是被“核销”掉的那部分痕迹。

　　参观路线设计得滴水不漏，只展示光鲜的预处理车间和巨大的破碎机。沈青借着调整纽扣摄像机的角度，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环境：高耸的围栏、密集的监控探头、以及几个穿着保安制服但眼神锐利、不停扫视人群的工作人员。

　　“戒备比想象中森严。”沈青低声说。

　　“做贼心虚。”顾明臻轻声回应，目光却落在远处一个被单独隔离、有额外守卫的区域，“那边，像不像‘VIP处理区’？”

　　沈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区域用蓝色挡板围着，入口有专人把守，不像对开放日游客开放的样子。

　　机会来了，但也更危险。

　　趁着人群注意力被引向轰鸣的破碎机时，沈青对顾明臻使了个眼色，两人假装对旁边一个“废旧零部件艺术展示墙”产生兴趣，慢慢脱离了主队伍，迂回着向那个隔离区靠近。

　　“站住！两位女士，那边是工作区，不对外开放。”一个保安立刻上前阻拦，语气客气但不容置疑。

　　顾明臻上前一步，摘下墨镜，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不满和好奇的表情：“我们是《财经观察周刊》的深度报道组（她临时升格了刊物档次），受邀来做专题。刚才听介绍，对贵司的‘精细化分类’和‘数据安全管理’非常感兴趣，想多了解一些细节，尤其是敏感车辆的处理流程。”她语速平稳，带着一种天然的、令人不敢怠慢的气场。

　　保安显然被“财经观察”和她的气势唬住了一下，但还是很坚持：“抱歉，女士，里面有大型设备作业，为了您的安全……”

　　“安全方面我们理解。”顾明臻打断他，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名片（不知何时准备的，印着模糊的头衔和联系方式）递过去，“我们只需要五分钟，远远看一下流程，拍几张宏观素材，不会打扰作业。或者，是否需要我直接联系你们张总确认一下？我们上周刚在商会晚宴上聊过。”她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保安接过名片，看着上面烫金的LOGO，又看看顾明臻一身价格不菲的行头，犹豫了。这时，他肩上的对讲机响了一下，似乎是控制中心在询问这边的情况。

　　沈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顾明臻却面不改色，甚至微微侧身，让纽扣摄像机能更好地拍到隔离区入口的情况。就在这紧张的时刻，沈青突然注意到，隔离区挡板的缝隙里，隐约露出半截被压扁的车辆前脸，那独特的大灯造型……和码头绑架案那晚，她拍到的其中一辆SUV极其相似！

　　“咳。”沈青轻轻咳嗽一声，示意顾明臻。

　　顾明臻立刻会意，不等保安回复，便用略带遗憾的语气说：“既然有规定，那我们就不为难你了。不过，这个环保艺术创意确实很棒，我们就在这边多拍几张素材吧。”她自然地转向旁边的“艺术墙”，仿佛刚才的请求只是随口一提。

　　保安松了口气，连忙说：“好的好的，您请便，这边安全。”注意力被成功转移。

　　沈青趁机用纽扣摄像机牢牢锁定了那缝隙里的车辆残骸，调整焦距，尽可能清晰地记录细节。

　　就在她们以为蒙混过关时，一个穿着西装、看起来像是管理层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手下快步走了过来，目光直接锁定顾明臻。

　　“顾小姐？没想到您今天会大驾光临。”男人脸上堆着笑，眼神却带着审视，“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姓王。刚听说您对我们这边的流程感兴趣？”

　　沈青心里一沉，被认出来了！果然，周家的地盘，对顾明臻这张脸太熟悉了。

　　顾明臻却丝毫不乱，重新戴上墨镜，语气疏离而从容：“王经理，陪朋友过来随便看看。周伯伯的公司一向注重社会形象，开放日办得不错。”她四两拨千斤，把“深度采访”说成“随便看看”，点明与周家的关系，却又保持距离。

　　王经理笑容不变：“原来如此。需要我亲自为您介绍一下吗？”

　　“不必了，我们随便看看就好。”顾明臻淡淡拒绝，自然地挽住沈青的胳膊（沈青身体一僵），示意她离开，“走吧，我们去那边看看破碎机，挺震撼的。”

　　她表现得就像个一时兴起、来逛自家后花园的大小姐，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

　　王经理没有再阻拦，但目光一直跟着她们，直到她们重新汇入主参观队伍。

　　“被盯上了。”沈青低语。
　　“意料之中。”顾明臻神色不变，“东西拍到了吗？”
　　“角度不好，但有个大概。需要更清晰的证据。”
　　“够了。先撤，此地不宜久留。”

　　接下来的参观，两人能明显感觉到若有若无的视线。她们故作轻松地跟着队伍走完全程，在留言簿上写下无关痛痒的赞美，然后随着人群走向出口。

　　就在即将走出大门时，沈青借口去洗手间，溜进了旁边的员工通道拐角，快速将一个火柴盒大小的信号发射器（顾明臻提供的又一“黑科技”）粘在了垃圾桶内侧。这是为了后续可能需要的……“回访”。

　　当她回到出口与顾明臻汇合时，发现王经理正等在那里，手里拿着两个精美的礼品袋。
　　“顾小姐，一点小纪念品，感谢您的光临。”王经理笑容可掬地递过来。

　　顾明臻坦然接过，道谢，转身离开。

　　坐回顾明臻那辆低调但性能卓越的轿车，驶离拆解场范围，两人才真正松了口气。

　　“刚才差点穿帮。”沈青靠在椅背上，感觉左肩又开始隐隐作痛。
　　“不会。”顾明臻熟练地打着方向盘，语气笃定，“他们不敢轻易动我，最多是怀疑和试探。而且，我们拿到了关键线索。”
　　她拿出手机，连接上纽扣摄像机，快速回放。画面放大，虽然模糊，但那辆被压扁的SUV前脸特征，与码头照片中的一辆车高度吻合。

　　“他们果然在这里销毁证据。”沈青眼神冰冷。
　　“不止。”顾明臻将画面定格在隔离区入口处，放大一个角落，“看这个穿灰色夹克、正在打电话的男人。我认识他，是周允城的一个跟班，专门处理些见不得光的事。”

　　沈青的心一沉。周允城的人直接出现在车辆销毁现场，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看来，我们的周大少爷，不仅仅是‘知情’那么简单了。”沈青缓缓说道。

　　车子汇入车流，窗外是午后的阳光。车内的气氛却有些凝重。调查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但也意味着，她们面对的危险指数正在飙升。

　　“接下来怎么办？”顾明臻问。
　　“先把证据整理出来。然后……”沈青揉了揉眉心，“得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好好计划一下怎么碰一碰这位周大少了。你家肯定不行，我家也不安全。”

　　顾明臻沉默片刻，开口：“我知道一个地方。”

　　她导航设定了一个地址，位于城市边缘，一个以隐私和安保严密著称的高端服务式公寓区。那是她成年时，父亲送给她的、登记在她个人名下的产业，连周家人都不知道。

　　沈青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这位“学徒”的底牌，似乎总也翻不完。

　　但此刻，她莫名地感到一丝安心。至少，在这个越来越复杂的迷局里，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好吧，‘爱马仕’同学，”沈青扯了扯紧绷的工装领口，“带路吧。希望这次，没有砂锅粥惊喜。”

　　顾明臻嘴角微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今晚吃日料，我订了包间外卖。”

　　沈青挑眉：“看来当‘千金’也不全是坏事。”

　　“偶尔，”顾明臻目视前方，轻声道，“也能派上点用场。”

　　车子向着新的安全屋驶去，车上的两人，各怀心事，却又因共同的秘密和目标，联结得更加紧密。风暴将至，但这一次，她们至少有了一个暂时的避风港，和一位……厨艺糟糕但装备精良的“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