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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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都只会说，你做什么好爸爸了？好爸爸！如果今天我不叫你起床你又要睡到几点？！”
“以前就都不说了，昨晚刚说好的早点起来大扫除。你看看现在是几点？！”
“是，我是凶。还不是被你逼的吗？”
“你连好老公都做不到，你还做什么好爸爸？！”
“一点责任心都没有，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才会嫁给你！”
胡薇“砰”地一声关了门。
一大早被胡薇吵醒的江河坐在床沿边，仍在半梦半醒。他一摸床铺，手机不在。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钟，才七点钟。又哐的一声倒在床上。
一睡就睡得天昏地暗。
再爬起来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六点钟了，江河是被蚊子咬醒的。他挠了挠大腿根被蚊子咬的包，慢腾腾地走到客厅。“这么晚了也不开灯。”他迷瞪着眼顺手按了开关。“胡薇？”江河喊了一嗓子，回答他的只有空落落的客厅。“人呢？”江河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江桐？桐桐？”他环顾了四周，都没人。但他还是没有去找胡薇，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冰的。他一皱眉，还是咽了下去。
房间才一天没拖，地板就脏得不行。江河抬起脚来看了看，全是灰。拖把就在靠厨房的洗衣间一侧，他来回看了两眼，走出了厨房。
客厅里都是江桐的玩具，七零八落地撒了一地。因为胡薇兴师动众地准备大扫除，很多东西都被翻了出来，连新婚时候从老家搬来的东西也没例外，高中时看的书、游戏币、信封，很多很多东西。江河终于走了过去，先是半蹲着，后来干脆席地而坐。里面有很多东西都没用了，但又不想扔。放在那里又占地方，扔了又觉得可惜。江河一件一件地把它们放进纸箱里，在收拾一张毕业照的时候他终于停了下来。高中的毕业照，每张脸都那么小，五官都快模糊了。江河伸手抽了一张纸巾来擦灰，他努力地回想第一排第一个穿蓝衣服小胖子叫什么，还是没想起来。十几年前的照相馆还不像后来那样人性化，会给照片后面附一张座位表，标注了每个位置每个人的名字。所以，在怀念高中的时候总有几个人缘差的倒霉鬼没人记起。
江河像是在玩一个游戏一样，逼迫自己想起每个位置对应的名字。每成功想起一个他的的情绪就莫名其妙地破土而出。时间过了很久，他在一个位置上停住了。
心砰砰，砰砰地跳。不自觉地笑。那种感觉，太熟悉了。
她的名字叫做初恋。
高中时候的江河坐在靠窗的位置，每周每周都穿校服。每周每周的校服都是白色的，每周每周，前桌的女生都会转下来问他数学题。她问完总是很礼貌地说，“谢谢。”然后她的马尾总是很不礼貌地“啪”甩在他脸上。
江河觉得戚留柳这个人有几分奇怪，她的数学明明是班上最好的却总是总是转过来问他题目，但看上去又不像是装的不懂。每次江河讲完都得不到她的反应，问她听懂了吗，她又支支吾吾的。问她哪里不懂，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总是急急忙忙地说“没有没有。”如果戚留柳不是他的前桌，如果戚留柳的马尾不会每次都精准无误地打在他脸上。以江河的个性他是不会花功夫去想这些无聊的事情的。但他更不会亲口去责问“戚留柳，你不能把头发扎起来吗？你这样能把人抽死。”更不会去调侃“你学这么好还来问我啊？”
他不去问，还有个原因。高二一分科，他和戚留柳就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了，没必要去自讨没趣。给人留个好点的印象，总是比较好的。
所以在高二的新班级看见戚留柳，他不得不说是很震惊的。江河不知道戚留柳发了什么神经，放弃理科生的康庄大道来文科班倒腾她死也记不住的史政地。她的脑子算得出热量转换记得住蛋白质4级结构，唯独看不透洋流涌动，搞不懂辩证唯物主义。
只有戚留柳知道，理科班和文科班，隔了整整三层啊。
当时的江河没有去问为什么，他的冷淡好像是与生俱来，又好像是故意为之。文科班很好，让人心烦的就是，马尾打人真的挺疼的。
江河和戚留柳又做了前后桌。
原因大概是，作为一个正常的男生他没法拒绝戚留柳说“我可以坐在你前面吗？”
“随你便。”
“谢谢。”
又来了。江河想。
高二的作业比高一时读九科轻松了很多，又因为学校重理偏文的传统老师们布置的作业又比理科班少了很多。
江河聪明，所以他不费力气就能考年级前十。但江河的懒注定他永远考不了第一。
这种第一与第十的“小”差距让人产生一种“只要稍微努力就能赶超”的懈怠。于是江河毫不意外地迷恋上电子游戏。
“魂斗罗”“赤色要塞”“侍魂”他都玩得很溜。江河喜欢那一种杀红了眼的感觉，无所事事但又带着无法描述的热血。那种脑子要炸裂的痛快，没法舍弃的欲望。让他和高中的后排公子哥走到了一起。江河其实不爱和人打交道，但游戏厅里的多次碰面又让他和那些富二代们渐渐熟络。江河的人生准则里或许没有“不可以”“不行”这类性质的词，除非是杀人犯法，然而只要这些事与他无关，他也不会去发表言论。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洒脱在有些情况下被人认为是目中无人。比如说在来抓逃课男生的班主任面前。
“江河？怎么又是你！你自己说说看，这个月第几次了？”
“第三次。”江河说。
一旁的男生不顾场合地笑得四仰八叉，班主任的沉默更是要命。
“回去回去！都给我回去！”江河被年轻的班主任推得踉跄，但他也只是理了理校服领。
江河是被老师推进教室的。
五十多双眼睛都看着他，只有一双眼睛对他只是匆匆一瞥，好像不想看见他。是戚留柳。与其说是不想看，倒不如说是不敢看。
江河耸耸肩。
到座位上坐下，左上角整整齐齐地放着戚留柳给他码好的作业。
只能是戚留柳，除了她不会有人那么闲了。
那时候的戚留柳，突然把马尾扎成了一个包，就是跳芭蕾的女演员的头式。
再也没人会把马尾甩在他脸上了，真好。
日子就那么一天一天过去了。
江河还是回去游戏厅里切“侍魂”，杀红了眼。虎口的茧越来越厚，成绩也越来越差。
直到有一天，戚留柳来游戏厅找他。
她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望。然后皱眉忍着烟味。
江河不知道戚留柳在那站了多久，反正他出来也只是想买点零食垫肚子。
接着戚留柳抓住了他的书包带。
鼓着勇气、又怯生生地抓住了他的书包带，她说，“江河，你还是回去上课吧。”
“别管我。”江河拉开了她的手。
后来江河逃课逃得极凶。
戚留柳不知道哪来的韧劲能每天来说一声，“江河，这是今天上课的内容。”她“啪”地一声把一本笔记本放在桌子上。
离高考还有一年的时候，江河收了心。却再也赶不上了。他每天熬夜，用万金油提神，看戚留柳的笔记。所有的努力，都没法让他再考前十。
他的省质检考的一塌糊涂，而戚留柳的周围绕了一大群来问题目的同学，嚷嚷个没完。
江河吼了一嗓子，“有问题不会问老师啊？戚留柳不用学吗？”
同学们面面相觑，再后来，过来问题目的同学少了很多。
戚留柳给他传了一张纸条：谢谢，要不然我也没法复习了。
江河把纸条揉成一团，没回。
戚留柳给他提供了很多帮助，他也不是没接受。只是文科的知识点太多太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马上提高的。
江河对戚留柳的感情产生微妙的转折，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那时的江河，被老师当做典型的反面教材来教育学生。更是用他的名字来开玩笑——江河日下。
戚留柳在课间偷偷找了科任老师，拜托他们不要拿江河来说笑，都高三了就不要打击江河学习的积极性了。
而江河会知道，纯粹是因为好哥们的三八。
“喂，我说。戚留柳喜欢你吧？我们家那老头可说了，‘最好还是不要开江河同学的玩笑了，不要打击人家学习的积极性'咧。”
“哎，是戚留柳说的吧？”王育兵拿着从自己家当老师的父亲那取来的素材做笑料，和江河打趣，“我们家老头还问我说你和戚留柳是不是好上了？”
“你猜我怎么说？”
“怎么说？”江河不抬头地算着立体几何，问他。
“都是那丫头一厢情愿！”好哥们上蹿下跳表演得活灵活现，“怎么样？够哥们吧？没把你卖了吧？”
“我说你嘴巴里积点德。戚留柳挺好的。”
“怎么着？说你心坎上了？你稀罕人家啊？”
“就稀罕怎么了？”江河一时的口不择言，令流言四起。班里和他玩得好的后排男生开始起哄。
有几次戚留柳都快哭了。
江河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无从解释。
但戚留柳还是一如既往地和江河来往。
真正捅破窗户纸是周五的大扫除。
女生们负责擦玻璃，扫地。男生们负责提水，搬桌子。
男生们来来往往地不做太长时间的停留，而女生扎堆往往意味着八卦集聚。
“戚留柳，江河是不是喜欢你啊？”
“怎么可能？”
“我可是听王育兵亲口说的！”
戚留柳停了擦玻璃的手，头也不回地问“怎么说？”
“就说喜欢你呗，还能怎么说。你们俩好上啦？”女同学善意地用胳膊肘捅捅她，打听八卦。
“没有啊。”戚留柳拼命地压抑上扬的嘴角，告诉自己不要信、不要信。但她的心还是跳得那么快、那么快。是真的吧？一定一定是真的吧？
那天放学的傍晚，一向怯懦的戚留柳不知哪借来的胆。她狠狠地追上江河，握住了他的手，不再只是那晃荡的书包带。
江河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
戚留柳又想哭又想笑，她很想再进一步做点什么。或许是拥抱，或许是亲吻。可她说，“我们考同一所大学吧。”
“嗯。”江河还是没有拒绝。
可江河失约了。
江河想了想，他把毕业照放在了箱子的最底层。翻箱倒柜地找出胶带封好。突如其来的怀念令他坐立难安，为了打散不安他甚至打扫好了整间屋子。
疲惫如他，靠在沙发上那一刻终于清醒了。
明天吧，明天就把胡薇接回家。
他不能总是像从前那样，总是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在乎。
毕竟少年已为人父，怎么能再去辜负。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