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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测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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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两人同时说到。
“那么,开始第一阶段。闭上眼睛,深呼吸,放松,让设备引导你们。”
设备启动。温叙礼首先感受到的是柔和的白噪音,像是远处瀑布的声音,稳定而持续。然后,眼前出现柔和的光脉冲,频率缓慢而规律。
他按照指导放松身体,清空思绪,专注于声音和光。渐渐地,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像是即将入睡的状态,但又保持着清醒的感知。
监测屏幕上,两条脑电图曲线开始缓慢接近。20%...21%...22%...
同步率在稳步上升。
二十五分钟后,同步率达到25%。设备自动进入第二阶段。
白噪音变得更有节奏,像是某种古老的心跳声。光脉冲也开始变化,形成复杂的图案,像是旋转的星系,或是流动的水。
温叙礼感到自己的意识在扩展,像是突破了某种边界。他能模糊地感知到另一个意识的存在——不是具体的想法,更像是一种情绪的底色:紧张,期待,还有一丝恐惧。
那是林景澜的意识。
他尝试传递一个简单的情绪:安心。就像他在实验室里握住林景澜的手时的那种感觉。
几秒钟后,他收到了回应:感谢。
简单的交换,但意义重大。他们能够感知和传递情绪了。
同步率继续上升:28%...29%...30%...
达到了初级共鸣的阈值。
“很好。”谢婉研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打扰他们,“现在,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尝试共享一个简单的记忆。选择中性的,不涉及强烈情绪的记忆,比如一个日常场景。”
温叙礼选择了一个记忆:清晨的实验室,他独自一人调试设备,窗外有鸟叫声,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
他将这个记忆打包,像发送文件一样尝试传递。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更长。大约一分钟后,他收到了回应:认可。林景澜接收到了那个记忆,并且认出了那个场景——他曾经在门外看过温叙礼工作的样子。
然后,林景澜也传递了一个记忆:图书馆的角落,他独自看书,雨打在窗户上,他在书页的空白处用铅笔写下一行字:“今天心跳稳定,没有异常。”
这是一个测试的记忆,但温叙礼能感受到其中的孤独——一个少年,在监视和控制中,用密码记录自己的存在。
同步率上升到33%。
“现在你们可以尝试对话。”谢婉研指导,“不是用语言,而是用思维。想象你在对对方说话,但不要说出声音。”
温叙礼尝试:“你能听到我吗?”
等待。然后,一个模糊但清晰的思想传来:“能,你的声音……很平静。”
不是声音,而是思想。林景澜的“声音”在思想中听起来年轻,谨慎,但真诚。
“你的感觉怎么样?”温叙礼问。
“奇怪,像是……另一个人在我脑子里,但不可怕,像是……一直独自在一个房间里,现在门开了。”
“门后是什么?”
“光,还有……你。”
这个回答让温叙礼感到一种奇异的温暖,在意识层面,林景澜是如此坦诚,没有任何伪装。
同步率35%。
“你们做得很好。”谢婉研说,“现在,你们可以尝试更深层的共享,但记住,随时可以停止,如果感到不适,想象一个红色的停止标志,设备会检测到并终止程序。”
温叙礼思考着,他们已经建立了基本的连接,但距离真正的深度共鸣还有很远,如果想要加速进程,需要更大胆的尝试。
“你愿意分享一个更私人的记忆吗?”他问林景澜。
“你也是吗?”
“是的,我们同时分享,选择……一个重要的记忆,但不是最痛苦的。”
他们达成了默契。温叙礼选择了一个记忆:十二岁生日,母亲送给他一套精密螺丝刀,说:“想知道事物的真相,就要敢于拆开看,但记住,拆开后要能装回去,要能理解每个零件的意义。”
那是母亲教给他的第一课:好奇,但也要负责。
林景澜选择的记忆是:十岁,谢婉研偷偷带他去天文台,两人躺在草地上看流星雨。谢婉研说:“每颗流星都是一个愿望,我的愿望是,有一天你能自由地选择自己的轨道。”
两个记忆同时交换。
在意识共享的状态下,这不仅仅是信息的传递,更是体验的共享。温叙礼能感受到林景澜记忆中的那种自由感,那种仰望星空的希望。林景澜也能感受到温叙礼记忆中的那种母子深情,那种对真理的渴望。
同步率跃升至42%。
“天啊……”谢婉研在监控中低声说,“一次跃升9个百分点……你们选择的记忆有很强的共鸣点。”
确实,两个记忆都关于自由和真相,关于爱和希望。这是他们共同的渴望,也是他们共同战斗的原因。
“还有一个记忆。”林景澜突然说,“我想分享,但需要勇气。”
“如果你愿意,我会接收。”温叙礼回应。
林景澜传递了第三个记忆:那个雨夜,第一百天,他故意划破手腕,不是因为想自杀,而是想用疼痛唤醒自己,用真实的血流对抗虚假的心跳。在那一刻,他决定坦白,决定对温叙礼告白。
这个记忆充满了痛苦、绝望,但也有决绝和希望。
温叙礼接收着,感受着那种极端的情绪。他能理解林景澜的选择——在绝对的控制中,有时需要极端的痛苦才能确认自己还活着,还有感觉。
“现在,轮到你了。”林景澜说。
温叙礼思考着。林景澜分享了最脆弱的记忆,他也需要同等的坦诚。
他选择了一个自己很少回忆的记忆:母亲葬礼那天,他站在墓前,没有哭,只是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发誓要找出真相。那天晚上,他拆开了母亲所有的研究设备,试图理解她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而死。
这个记忆充满了孤独、愤怒,但也有决心和爱。
记忆交换。
同步率再次跃升:51%。
他们达到了深度共鸣的门槛。
“够了。”谢婉研突然说,“停止程序。同步率已经超过50%,再继续可能有风险。”
但温叙礼和林景澜都感觉到,他们不想停止。在意识共享的状态下,他们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连接感——不是失去自我,而是扩展自我。像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在某个更高的层面上成为了一个整体。
“再等一会儿。”温叙礼在意识中说。
“是的,再等一会儿。”林景澜回应。
他们继续共享。不是具体的记忆,而是更模糊的东西:情感底色,存在感受,对未来的隐约预感。
温叙礼感受到了林景澜对自由的渴望,那种像沙漠渴望雨水一样的深切。林景澜感受到了温叙礼对真相的执着,那种像飞蛾扑火一样的决绝。
他们也感受到了彼此的恐惧:林景澜害怕永远无法真正自由,永远活在过去的阴影中。温叙礼害怕真相过于残酷,无法承受。
但在共享中,这些恐惧变得可以承受。因为他们不再独自面对。
同步率达到58%。
然后,某种新的东西出现了。
不是记忆,不是情绪,而是一种……图像。模糊的,像是透过毛玻璃看到的景象:一个房间,很多人,长桌,争论的声音……
“这是……未来?”林景澜在意识中问。
“也许是预感。”温叙礼回应,“零域听证会。我们在那里,在作证。”
图像变得更加清晰:他们站在一个类似法庭的房间里,对面坐着J和其他零域高层。他们在陈述,在展示证据。但气氛很紧张,像是随时可能爆发冲突。
然后,图像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景象:谢婉研,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继续研究。她成功了,不仅完成了清醒剂,还开发出了预防意识控制的技术。她在发表论文,在接受采访,在改变世界。
“这是可能的未来。”谢婉研的声音突然插入他们的意识共享,她似乎也能感知到他们的共享内容,“如果你们成功,如果J被阻止,这就是可能发生的。”
图像再次变化:他们两人,在一个普通的地方,像是大学校园,像是咖啡馆,像是任何可以自由呼吸的地方。没有监听,没有控制,没有必须完美的心跳。只是生活,普通但真实的生活。
这个图像停留得最久,也最清晰。
同步率达到63%。
然后,设备自动终止了程序。安全阈值达到,再继续可能对神经系统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意识共享结束。
温叙礼睁开眼睛,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旁边的林景澜也是,他摘下设备,深深呼吸,像是刚从深海中浮出水面。
但他们看向彼此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同了。
那是一种深度的理解,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
监测屏幕上,同步率稳定在60%——虽然比共享时的峰值略有下降,但依然远高于初级共鸣的阈值。
他们建立了真正的共鸣。不是药物强制的,不是训练塑造的,而是基于真实信任和情感连接的自然共鸣。
谢婉研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充满了激动:“恭喜你们。60%的稳定同步率……这在我父亲的研究记录中都是罕见的。你们证明了,真正的共鸣是可能的,是不需要控制的。”
温叙礼和林景澜相视一笑。那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任何伪装的笑容。
“现在,”谢婉研继续说,“你们有了对抗J的最强武器:真实的共鸣体验。在听证会上,你们可以展示这个证据:自然的、自由的共鸣,与J强制控制的同步,是完全不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