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手指：港风商战》浮生漫改

12、炒卖地皮，首战告捷

　　从“陆羽茶庄”那个信息漩涡里出来，香港的天空在陈奕妍眼中已然不同。昔日只觉得刺眼炫目的阳光，此刻仿佛能穿透高楼大厦的水泥墙面，照出内里流动的资金脉络和人心算计。曾剑桥那句“信息就是黄金”不再是空洞的理论，而是化作了吴韧松递来的那张写着地块编号的纸条，沉甸甸地揣在他裤兜里，烫得他心头发热。

　　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拐进一家书局，买了一张最新版的香港地图和几份涉及城市规划的政府公报合订本。回到铜锣湾那间狭小的公寓，他将地图在唯一的桌子上铺开，香港岛、九龙、新界的轮廓在泛黄的纸张上延伸。他用手指沿着海岸线划过，最终停留在新界东北部那片在当时看来还略显荒芜的区域。

　　纸条上写着的几个地块编号，被他用红笔小心翼翼地在地图上圈出。都是临海的滩涂或缓坡地，目前看来毫无价值，甚至不如元朗、屯门的农地。但吴韧松的消息如果属实，港府未来发展的天平只要稍稍向这边倾斜，这些如今无人问津的烂地，瞬间就会变成闪闪发光的金饽饽。

　　接下来的几天，陈奕妍像一头重新找回猎食本能的老虎，沉默而高效地行动着。他不再仅仅依赖曾剑桥带来的信息，而是开始运用自己工程师的思维方式和知识储备去验证、去挖掘。

　　他跑图书馆，查阅过去十年港府的财政预算报告和基建规划，寻找政策倾斜的蛛丝马迹；他换上旧衣服，像个测量员一样，亲自跑去新界东北那几个地块实地勘察，记录地形、水文、交通现状，甚至和当地为数不多的村民闲聊，打听有没有政府人员前来勘测过的风声。他注意到，其中一块编号为“NL-77-08”的地块附近，有废弃的小码头痕迹，而且地质条件相对坚实，利于后期开发。这种基于专业知识的细节判断，是吴韧松那种纯粹的消息贩子无法具备的。

　　同时，他也没有忘记曾剑桥的“渔夫”理论。他再次光顾“陆羽茶庄”，不过这次不再是跟在曾剑桥身后的学徒，而是独自一人，点一壶最便宜的寿眉，坐在角落，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空气中的每一个信息碎片。他听到有人谈论某位布政司官员的任期和施政倾向，听到有人抱怨某条规划中的公路因为征地问题搁浅，也听到有人神秘兮兮地说起某英资大班近期频繁约见规划署的官员……

　　这些杂乱的信息，在他脑中那幅越来越清晰的地图上来回碰撞、拼接。他逐渐确信，吴韧松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新界东北的开发，即便不是立刻启动，也早已在港府的长远蓝图之中。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蓝图变成公告之前，悄无声息地落下棋子。

　　“小哥，我看中了新界东北的几块地。”几天后，陈奕妍找到曾剑桥，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并将自己整理的简单分析——包括地块编号、区位优势、以及政策可能性的推测——递了过去。

　　曾剑桥有些意外地接过那几张写满数据和简图的纸，快速浏览着。他起初只是随意看看，但越看神色越是认真。他没想到陈奕妍动作这么快，更没想到他的分析如此细致，不仅包含了消息来源，更有实地勘察和专业判断作为支撑，这远非一般投机客可比。

　　“NL-77-08……”曾剑桥的手指在这个编号上敲了敲，“这块地，你有什么特别的看法？”

　　陈奕妍心中一动，知道曾剑桥这是在考他，也可能是在确认他自己的信息。“临海，有旧码头基础，地质条件好，开发成本相对低。更重要的是，它位置相对独立，不像其他几块牵扯太多村落，征地阻力会小很多。如果真有规划，它很可能是第一批被考虑的地块之一。”

　　曾剑桥眼中闪过一丝激赏，他放下纸张，笑了笑：“阿妍，我果然没看错你。你这脑袋瓜子，比很多混了十几年的老江湖都好用。不光会听风，还会看云识天气。”他顿了顿，直接问道，“你想怎么做？”

　　“我想吃下这几块地，尤其是NL-77-08。”陈奕妍目光坚定，“但我本金不够，需要杠杆。”

　　“杠杆好说。”曾剑桥爽快地道，“消息是你找来的，分析是你做的，本钱我出一部分，算我入股。操作你来，赚到的钱，我们三七分，你七我三。”

　　这个分成比例，远远超出了陈奕妍的预期，显示了曾剑桥极大的诚意和对他的看重。陈奕妍没有虚伪推辞，点了点头：“好。”

　　行动立即展开。曾剑桥负责资金和打通一些官方环节的关系，陈奕妍则主攻前线的谈判和操作。他们没有直接出面，而是通过注册不久的、看似毫无背景的空壳公司去接触当前的地主。

　　收购过程并非一帆风顺。虽然那些地块目前价值不高，但地主们也并非全是傻瓜。尤其是NL-77-08地块的主人，是个住在元朗的老派乡绅，对祖传的土地颇有感情，开口要价不低，而且对几个突然冒出来的“南洋客”充满警惕。

　　陈奕妍没有急躁，他再次展现了超越年龄的耐心和策略。他不再亲自出面，而是换了一个本地口音的中间人，以想要买地建小型仓储、方便转运南洋土产的名义去谈。他授意中间人，不要只盯着NL-77-08一块地，同时也要表现出对周边其他几块地的“兴趣”，甚至故意在其他地块的谈判中显得更大方，以此来迷惑和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同时，陈奕妍还让中间人“不经意”地透露，因为航运成本问题，这个仓储项目可能近期无法推进，买地之事或许要延后。这是典型的欲擒故纵。

　　果然，几天后，那乡绅主动通过中间人传话，语气软化了不少，表示价格可以再商量。陈奕妍知道火候到了，他选择在一个雨夜，亲自再次登门。这一次，他没有掩饰自己的年轻，但态度不卑不亢，他不再谈虚无的“仓储项目”，而是坦诚地分析这块地目前的实际价值，以及未来可能面临的种种不确定性（如规划变更、基础设施缺失等），并给出了一个比最初报价稍高、但远低于乡绅心理预期的最终价格。

　　雨声敲打着老宅的窗户，陈奕妍沉稳的声音在厅堂里回响。他没有夸夸其谈，而是用扎实的数据和冷静的分析，一步步瓦解了乡绅的心理防线。最终，乡绅叹了口气，在契约上按下了手印。

　　当陈奕妍拿着签好的地契，走出那座老宅，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脸上，他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流在胸腔涌动。这不是之前骗局成功后的虚幻感，而是实实在在的、凭借自己眼光、知识和策略赢得的第一场胜利。这块地，是他用真正的“手艺”挖到的第一桶金。

　　后续的几块地，收购过程也大致类似，都在陈奕妍的精明操作下以较低价格拿下。整个过程，曾剑桥大多只是幕后提供支持，放手让陈奕妍去干，只是在关键节点给出建议。

　　地块到手后，他们并没有急于出手。陈奕妍说服了曾剑桥，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或者，主动创造一个时机。他继续密切关注着规划方面的任何风吹草动，并开始有意识地通过一些渠道，释放出新界东北“或有长远发展潜力”的模糊信号，慢慢预热市场。

　　两个月后，一则关于“新市镇发展可行性研究”的官方消息，在不起眼的报纸角落刊登，虽未明确指向，但敏感的人已经能嗅到味道。陈奕妍知道，时机到了。

　　通过曾剑桥的网络，他们很快找到了一个对土地储备有迫切需求的南洋侨商。谈判桌上，陈奕妍不再是那个需要伪装富商的骗子，而是真正的地主代表。他从容不迫地展示地块的优势，引用公开信息暗示发展前景，最终，以一个比收购价高出五倍的价格，将包括NL-77-08在内的数块地皮打包售出。

　　扣除成本和曾剑桥的分成，陈奕妍个人净赚超过三十万港币。当崭新的支票拿到手中时，他的手很稳，心中却波澜起伏。这三十万，和之前曾剑桥给他的一百万，分量截然不同。那一百万是贵人馈赠，是命运的转机；而这三十万，是他陈奕妍用自己的头脑和双手，在这片残酷而充满机会的土地上，堂堂正正凿开的第一块基石。

　　他将支票仔细收好，抬头望向窗外。香港的夜色依旧璀璨，但这一次，他仿佛看到，那一片璀璨灯火中，终于有一星半点，是因他而亮。

　　首战告捷，资本的征途，至此才算是真正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更大的风浪，更复杂的迷局，还在前方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