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年年》夕昔夕汐

20、第 20 章

　　过了一周，付峘封的身体好了不少，总算是在曲年的细心照顾下达到了出院的标准。

　　出院当天，秦沐安最先来到医院，再次见到付峘封的时候，他的情绪并没有像上次一样那么波动，不过多少还是能看出来有些紧张。

　　因为在这里住的时间不短，所以有些东西还是需要收拾一下，秦沐安主动帮起曲年，顺带说道：“年年，峘封出院是件好事，我想今晚在家里给他接风洗尘，不知道他会不会愿意……”

　　秦沐安这番话说的有些犹豫，因为摸不准峘封此刻是什么样的心理，所以他觉得还是从曲年这方面入手比较妥当。

　　“好啊，我会和付峘封说的，”曲年一听立马应了下来，开着玩笑说，“他要是不去，我绑着也要把他绑过去。”

　　秦沐安也跟着笑起来，笑容里透着暖意。

　　“真是谢谢你，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照顾峘封不说，还要忙着公司里的事情，辛苦你了。”

　　曲年摆了摆手，示意没有关系：“您说哪里的话。”

　　脑海里突然想到付峘封入院的场景，于是他犹豫再三说出事情的原委：“其实…付峘封这次进医院，是因为我……”

　　曲年垂下眸子，语气有些发沉：“我当时太冲动了，朝他动了手，所以才让他在医院呆了这么多天。所以于情于理，照顾他都是应该的。”

　　幸亏付峘封及时抢救过来了，不然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或者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曲年大概一辈子都会活在愧疚里。

　　秦沐安动作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年长者的沉稳和安抚说道：“不怪你，也不要自责，有些东西我们会迟早了解，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幸好你认识了秦僮，也幸好让我遇到了峘封，不然这辈子我可能都没机会亲眼看见他。”

　　语重心长的一番话里满载着对于过去的回望，同时也夹杂着对于未来的希冀。

　　秦沐安说的话总是有一番让人安心的魔力，曲年定了定心神，回了个灿烂的笑容：“是啊，您说的对。”

　　“不过，年年……”秦沐安抬起头看着他，一双温和的眼睛里是长辈对于孩子的殷切期待，“你和峘封都是好孩子，叔叔不强迫你，当然也不想看着你们白白错过，所以，如果你们都够和好如初，重新在一起，我相信，不止是峘封，大家都会很开心的。”

　　和好如初……

　　这个词听起来真美好。

　　连日以来的照顾耗费了曲年不少的心神，所以对于未来他充满了茫然，也没有认真的去思考他和付峘封的路究竟该怎么走。

　　曲年突然想起自己曾经问过付峘封，现在的他们就是一面被时间和误会打碎的镜子，想要让它破镜重圆怎么可能。

　　可当时付峘封那句强硬的话至今依旧清晰的回荡在他耳边。

　　“镜子碎了，那就重新换一块。”

　　想起付峘封那时固执的眼神，想起自己听到的那些惨痛过往，想起那道刻着自己名字的疤痕，空荡的胸腔像是被无数的记忆潮水覆盖，淹没了那份曾经对于付峘封的所有痛恨和埋怨。

　　波浪退去，滚烫的心上怦然铭刻着属于付峘封的痕迹。

　　曲年轻声笑了起来，眼眶有些发红。

　　付峘封……真是他一生的劫数啊……

　　不知道曲年最后动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付峘封，总之晚上六点他们准时出现在了项家的门口。

　　因为是第一次登门拜访，曲年还买了不少东西，不过也不用他出力，最后都是付峘封主动伸手掂了过来。

　　“秦叔叔。”

　　秦沐安看见他们脸上藏不住笑容，连带着眼神里都有些情不自禁的激动。

　　“快进来！快进来！”

　　招呼两人进到屋里，有一个人也加快了脚步朝他们走来。

　　是正在厨房里帮忙的周译。

　　【年年！】

　　“周周，你怎么在……”

　　曲年想问出口的话，在看到他身后的项秦僮后瞬间明白了情况。

　　项秦僮手上带了手套，应该是刚才也在忙活，见他们来了点头打起招呼：“路上辛苦了，坐在沙发上歇一会吧。”

　　秦沐安赶紧接话：“对，快去歇着吧，我去看看锅里的鱼，再过一会就能开饭了。”

　　初来乍到，人家主人都在为了招待他们忙碌，曲年怎么好意思当个甩手掌柜一样坐着，于是他脱下外套，连带着扒下了付峘封的衣服，帮他把袖子卷了上去，凑过去嘱咐道：“秦叔叔他们为了咱们在忙，你也有点眼力见，去帮帮忙啊……”

　　其实曲年也是有很多私心，既然来到了秦沐安家里，他想让付峘封多一些和他们相处的时间，眼下就是个不错的机会。

　　付峘封哪敢不从，他一向是以曲年的命令为首，于是做好准备后径直走向厨房。

　　秦沐安正在准备炸鱼，项宁康在一旁给他打下手。

　　油锅里的鱼在经过高温的轰炸后变得黄灿灿的，秦沐安还特意将它定了个型，原本平平无奇的鱼尾翘起后多了几分趣味。

　　见到付峘封来了，秦沐安一愣，连忙说道：“峘封饿了吗？待会菜就做好了，别让油溅在你身上了。”

　　他熟悉的操作着手上的动作，将油一遍遍淋在鱼身上，朝付峘封笑了笑：“听年年说你爱吃糖醋鲤鱼，所以我就做了这道菜，待会你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

　　大概是屋里的高温有些灼热，又或者是秦沐安说的话太过亲切，真像是担忧孩子饿肚子，然后温柔安抚的父母。

　　付峘封原本冷硬的神情渐渐松软了下来，努力缓和着语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生硬。

　　“不饿，我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秦沐安将炸好的鱼盛了出来，剩下简单的浇汁工作由项宁康着手去做。

　　他走过去抬头看着比自己高许多的孩子，眼里充满了无限的感慨，然而此刻全部化作了心头的悸动。

　　“我这里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去歇着吧，你刚刚出院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秦沐安下意识地想要拍下他的肩膀，可想到如果峘封不喜欢这种接触会反感，于是不自然的收了手，继续笑着，“要是饿的话秦僮他们在切水果，先去吃点垫垫肚子。”

　　项秦僮这边和周译一起承接了处理水果的重任，他刚把菠萝削好切成块，问起身边人：“喜欢吃菠萝吗？”

　　周译摇摇头：【有的太酸的话不喜欢。】

　　那种酸到掉牙的东西他可接受不来。

　　项秦僮用牙签扎起来一块菠萝送到他嘴边，引诱着说道：“尝尝？看看甜不甜。”

　　周译后撤一步，把拒绝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我不尝，你想尝自己试，别拿我当小白鼠。】

　　“好吧，那我替你试试。”

　　项秦僮利索的将菠萝扔进自己嘴里，片刻后几不可查地皱起了眉。

　　这谁买的，怎么酸成这个鬼样子。

　　自己酸的不行，可看见周译直勾勾的望过来，他突然泛起了坏心思，露出一副感叹美味的表情：“不错哎，这菠萝真甜！”

　　项秦僮叉起一块送到周译嘴边，真诚眨着眼看他：“真的很甜，你尝尝。”

　　【真的吗？】

　　周译只是简单的疑惑了一下，并没有多想，一口将菠萝吃进嘴里。

　　酸涩在口中瞬间爆炸，牵动着每根神经都酸溜溜的，周译痛苦的皱起了脸，感觉牙根都是酸的。

　　“哈哈哈哈哈……”

　　望向一旁笑的合不拢嘴的项秦僮，周译这才得知自己被坑蒙拐骗了，于是红了耳尖，猛的抓了不少菠萝块填进项秦僮嘴里。

　　做完这些还扯起上扬的嘴角威胁他：【不许吐出来，不然我明天就回花店，不跟你联系了。】

　　项秦僮哪里不敢当真，于是这下轮到他有苦说不出了，哭丧着脸把满嘴的酸味努力咽下去。

　　周译看他备受折磨的模样笑弯了眼睛，项秦僮见他这副开怀大笑的模样心头直痒，凑过去在周译脸上偷了一个吻。

　　不错，是甜的。

　　两人这边闹够了，付峘封也过来了，生怕他拗劲上头和人发生冲突的曲年不放心的跟在身后。

　　得知秦沐安那里暂时不需要人手，曲年就让付峘封来到项秦僮这里帮忙。

　　“周周，来，别忙了，让付峘封接手，咱们过去那边吧。”

　　曲年特意提醒道，周译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什么含义，于是看了项秦僮一眼交代道：【我走了，让付峘封帮你吧。】

　　临走前，周译还特意找出来一件新的围裙交给付峘封，提醒他系上，不然衣服会被弄脏。

　　不过……

　　为什么会是粉色的？

　　周译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身上的灰色围裙已经穿过了，给你不合适，现在就只剩下这一件了，你先将就着穿吧。】

　　手里的粉色围裙似乎有些烫手，付峘封难得露出了几分尴尬的神色，手上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最后还是在一旁忍笑的曲年主动上前伸手替付峘封系上了围裙的带子，调笑着开口：“付总和粉色很搭配哦！”

　　付峘封无奈极了，可看着曲年开心的模样也只好接受了这件羞耻的围裙。

　　周译把曲年拉到一旁，将洗干净的草莓喂给他。

　　曲年美滋滋地吃着投喂，挑眉问着：“你刚才是故意逗付峘封的吧？”

　　周译哼了一声，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有些计划得逞的骄傲：【谁叫他之前让你那么伤心。】

　　虽然已经知道了五年前的真相，可是年年受到的伤害和痛苦也是实实在在的，他也的确想替年年出一口气。

　　曲年和他相视一笑，默契地望向付峘封那一边。

　　付峘封还是板着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询问项秦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项秦僮看着他身上的围裙也是差点笑出声，良好的素养让他不至于将付峘封的面子彻底掉个干净。

　　他清了清嗓，强忍笑意指了指一旁已经切好的水果：“其实也没什么了，要不大哥你帮忙摆盘吧，不用特别好看，都是一家人随意一点就行。”

　　付峘封点点头开始动起手来，对于项秦僮自然而然喊出来的这句大哥并没有任何的反对。

　　两人各忙各的，话虽然说得不多，气氛倒也不觉得生硬。

　　项秦僮正在切柚子，望了一眼身后的厨房突然开口：“其实你能来，爹地很开心。”

　　付峘封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话。

　　“所以，哥，”项秦僮放下手里的水果刀，朝他站直身子，认真地凝视着，“以后要常来啊，这里就是你的家。”

　　家？

　　这个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付峘封的生命了，现在听起来还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抿了抿唇，手下的动作加快了一些，心里像是涌过无数暖流。

　　片刻后，一声肯定的回答缓缓响起。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