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之兽》月山蓝

12、第 12 章

　　曾经近距离见过的裙子渐渐和画上的裙子重合，他不禁感慨，实物还是要比画上的更为震撼，这幅画连这份美丽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展现出来。

　　可是无论他怎么看，都只觉得这是幅优秀的作品，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难道是当事人痴迷莉莉至极，所以产生了幻觉吗？

　　孙勇新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杨悦摇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这幅画的画布、画框、颜料，都没有问题，我们还对画上的颜料进行过取样，完全符合安全标准。”

　　冯杰提出自己的猜测：“会不会是当事人出现了癔症？”

　　孙勇新和杨悦朝他看去，冯杰继续补充道：“你们想啊，所有接触过这幅画的人都没有出现问题，只有张海一个人出现昏迷症状，会不会是他自身的问题？”

　　孙勇新一脸笑意，他很乐意和别人探讨有关案件的问题，说：“那你怎么解释这种类似中毒的反应，它不可能凭空出现，也造假不了，我问过医生，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特定的某种毒素反应上。”

　　杨悦轻声念道：“毒素？”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说：“会不会是某种巧合，比如完全不相干的两种物质，当它们凑巧相遇后，产生了某种未知的化学反应，生成一种全新的产物？”

　　冯杰眨巴着眼睛，若有所思，说：“你这话让我想起了三年前那桩案子，孙队应该也有印象吧？”

　　孙勇新恍然道：“你说的是群体中毒案？”

　　三年前，重案组接到一起多人举报的案子，事情发生在白蛾边境附近，根据报案人的描述，近期，许多居住在附近的人出现了疑似中毒的反应，当地医院人满为患，无计可施之下，将一部分重症病人送往白城的白星医院进行救治。

　　孙勇新当时凑巧就在白星医院，他看到过当时的景象，医院的每个角落都挤满了病床，走廊上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一袋袋装有呕吐物和鲜血的塑料袋挂满床头。

　　当时的画面绝对称得上是人间炼狱，因而孙勇新对此记忆深刻。

　　但当时接手此案的负责人不是他，所以他只知道最终的调查结果是附近有毒气体发生泄露，污染了当地的水源和空气，对人体产生了不良影响。

　　当时的零号病人，误以为是寻常的消化问题，便自行购买药物，原以为服药后症状会有所缓解，却没想到身体的不良反应日益加重，直至出现吐血呕吐、浑身青紫等症状，这才被紧急送往医院。

　　这一反常的病例被当时的值班医生注意到，待血检报告一出，直接上报给了疾控部门。

　　此事爆发后，还没等大家确定感染源头的时候，大量的病人纷纷出现，未知引起了群众的恐慌，一时社会动荡。

　　当地甚至出现了迷信行为，符纸作法兴盛起来。

　　一部分人拖家带口，举家搬离，大部分人前往白城，小部分人选择了距离更近的盛都。

　　各方势力直接下场，政府派重案组亲自前往调查，经过一周的努力，最终确定了污染源头，将残留的有毒气体逐步清理，周围设置了隔离区，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直到病人逐渐好转，这场风波才慢慢平息，社会也恢复了秩序。

　　群众只以为是毒气导致的，但其实内部人员了解的更多，毒气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因素，主要原因是他们体内的莉莉病毒。

　　对于这个病毒，政府一直对外声称，它只影响情绪，并且可有效抵抗外来的病原体，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强身健体的法宝。

　　但它有一个致命点，那就是当另一种类似的霸道强势的病毒进入人体后，那么两者之间会产生排斥反应。

　　人体变成了一个可施展拳脚的战场，病毒无视人体的承受能力，将无限制地进行压榨和繁殖，直到身体无法承受的那刻，三方将同归于尽。

　　这次案件中的毒气正巧和病毒存在某种相似之处，导致病毒产生应激反应，唯一庆幸的是，毒气是通过鼻腔进入的体内，且计量极低，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但即使这样，还是有一部分人没有扛过去，成为了屏幕上的数字。

　　孙勇新：“所以你的意思是，当事人接触了某种物质，和他体内的病毒产生了反应？”

　　杨悦检验过的物质不计其数，她认同这一观点，但同时有了更合理的猜测，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首先，如果是毒素和病毒的排斥反应，那么所有接触过的人，都会出现相同的症状才对。”

　　作为同样接触到画作的张玉玲却没有出现这种情况，这说明这种毒素只和张海独处时出现。

　　杨悦：“第二点，我们对屋里所有的物品都做过检测，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这说明，屋里不存在和病毒能够产生反应的必要因素。

　　“而第三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我个人认为，这种毒素的形成条件极其苛刻，甚至到了不可能的地步，而且这种毒性大、时效短的毒素，绝不是普通人或者小型机构能够获得的，其背后一定有一个庞大的组织在运行和操作。”

　　孙勇新：“我同意这一观点，看来不能只靠这幅画来寻找幕后主使了，冯杰，你去画展举办方那里查一下，我要知道这幅画的作者是谁。”

　　冯杰应声道：“明白。”

　　孙勇新：“杨悦，你随时待命，有一件东西，我需要你尽快给出结果。”

　　杨悦：“好，是什么东西？”

　　孙勇新面不改色：“我也不知道。”

　　杨悦：“……好吧。”

　　医院里，张海经过抢救，虽体征稳定，但还未脱离生命危险，转进了重症监护室。

　　张玉玲隔着厚厚的玻璃，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氧气面罩将仅剩的暴露在外的皮肤也遮住了一部分，心电监护仪屏幕上的数字代表他还幸存于世。

　　张玉玲看了一会儿，却看到一个人朝她走来。

　　此人正是孙勇新。

　　孙勇新来到她身边，看着病床上插满各种管子的张海，第一次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一点点的同情。

　　张海是否知道，他的女儿对他抱有这样的想法？

　　“我去看过那幅画了，”他说，“检验科还在检测，好像发现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孙勇新说着，余光一直在注意张玉玲的反应，他注意到，在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她的眨眼速度比之前慢了一秒。

　　下一秒，他语出惊人：“你一开始就发现了那幅画有问题对吗？”

　　张玉玲诧异地转头看他，眼中全是来不及躲藏的惊慌。

　　孙勇新直视着她，说：“你深知张海的脾气，他的逆反心理极强，越反复强调，他越对着干，所以你装作关心，提醒他画可能有问题，结果正如你所料，他把画收了下来，还带进了书房。”

　　“但你没有想到，画上的人是你一直痛恨的莉莉，那刻你的恨意达到了极点，你恨这个女人的出现，更恨受她影响的父亲，所以你暗下决定，要让这两个人从你的世界彻底消失。”

　　张玉玲矢口否认：“不是的！你胡说！”

　　孙勇新语调轻柔，却字字清晰，一步步击垮她的心理防线，说：“你的童年看似幸福，但那只是表象，你的家庭早已支离破碎，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莉莉，但莉莉那时早已失踪，所以你把矛头指向了你的父亲，你觉得，是你父亲的所作所为才造成了这一切。”

　　张玉玲每一个字都听了进去，甚至忘了眨眼，她一直以为自己早已从过去脱离，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旁人的三言两语，就可以轻易地将她再度拉回到过去。

　　孙勇新不经意问道：“你是不是很喜欢手上的那条手链，我每次见到你的时候，都看你戴着它，我猜这是你父亲送你的吧？”

　　张玉玲猛地将手链遮住，用一种恐惧的眼神看着他，这个男人的洞察力简直像个妖怪。

　　孙勇新：“不管你内心怎么否认，你的本质还带着一丝善良，所以即使你做了什么，也没有做到底，你也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吧？”

　　张玉玲再也无法控制情绪，失声痛哭起来，值班室的护士都被声音吸引，探出头，在看到孙勇新后，又将头缩了回去，只是把门留了条缝。

　　孙勇新最后加了一把火，说：“检测结果出来之前，你还有机会，如果到了那个时候，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张玉玲哽咽道：“我说，我把所有的都告诉你。”

　　孙勇新的激将法起效，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明明一切都顺理成章，但他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这种预感在他从张玉玲口中获得重要信息后，达到了顶峰。

　　据张玉玲口述，她在手链里加入了一种从黑市购来的药物，这种药物和人长时间接触，会出现类似中暑、休克等症状，但对生命无恙。

　　至于为什么作为佩戴者的张玉玲没有出现任何反应，是因为卖家将解药也一并卖给了她，只要定期服下解药，就可以清除药效。

　　她做这种事，只是为了出一口气，并没有想要张海的命，甚至张海出现的这种情况，也不在她的预料中。

　　孙勇新从张玉玲的肢体反应和表情动作上，可以确信，她没有说谎。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么导致张海中毒的，另有元凶。

　　孙勇新：“我需要对你的手链进行物质检测，证明你说的话，是否属实。如果正如你所说的那样，那么你的嫌疑可以被排除在外。”

　　张玉玲将手链解下，交给他，说：“但是我的行为，也构成犯罪了对吗？”

　　孙勇新：“这就不是我负责的内容了，你可以具体咨询律师。”

　　将一切公布于众后的张玉玲显得格外轻松，她露出一抹笑容，说：“谢谢你，孙队。”

　　孙勇新浅浅笑了下，回道：“客气。”

　　孙勇新走后，张玉玲习惯性地抚摸手腕，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看着昏迷不醒的张海，许久后，露出一个微不可察的笑容。

　　孙勇新在得到重要物证后，将手链交给杨悦，分析结果很快出来，正如张玉玲说的那样，玉石里掺杂着一些特殊的粉末，从这些粉末里检测出了被记录在册的一种违禁药物。

　　为了印证整条数据链，孙勇新特地联系了在黑市的线人，得知的确曾有人售卖过这种药物，不过在那之后，卖家许久没有出现过了。

　　药物的来源从这里中断，正当他陷入僵局的时候，冯杰打来了电话，并带来了两个关键信息，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冯杰卖了个关子：“孙队，你想先听哪个？”

　　孙勇新：“先说好消息吧。”

　　冯杰：“好消息就是，我知道画作的主人是谁了。”

　　孙勇新：“那坏消息呢？”

　　冯杰：“坏消息是，这个人三年前就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