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VENTEEN次刃归途》牵牵小手

16、及待春缓

　　二月的首尔，像一台刚从高速档切换下来的机器，引擎还带着余温，但总算不再轰鸣。年末颁奖礼的狂潮彻底退去，宿舍恢复了久违的——也可能是过于彻底的——安静。成员们像被撒出去的珠子，滚向各自的个人行程：电台、画报、综艺、回国探亲，或者单纯在家躺平。

　　凯文在某个没有行程的早晨醒来，盯着天花板上那道熟悉的、像被闪电劈歪了的裂纹，发了五分钟呆。身体里还残留着“连轴转模式”的肌肉记忆，但闹钟没响，日程表上大片留白。一种奇异的、轻微的失重感包裹着他。

　　然后，他的肚子响亮地“咕噜”了一声。

　　很好，接地气了。

　　他趿拉着拖鞋晃到厨房，发现冰箱上贴满了便利贴，字迹五花八门：
　　「凯文呀，哥做的泡菜汤在第二格，热热就能吃！——你珉奎哥」
　　「牛奶记得喝日期最新的！——操心的胜宽」
　　「拉面在最下层，但少吃！——看起来像圆佑哥的字但不确定」
　　「我买了草莓！洗过的！——DK??」
　　「……」

　　凯文忍不住笑了，撕下那张画了个笑脸的「记得吃饭」——是净汉哥的笔迹。这种被“远程投喂”和“纸条轰炸”的感觉，莫名踏实。

　　个人行程像被筛子滤过一遍，温和地到来。那个千万直拍的后坐力不小，邀约雪花般飞来。公司和经纪人李成宇理事像个严谨的过滤器，筛掉了大部分。

　　最终敲定的，是一个听起来就很贵的欧洲珠宝腕表品牌的亚太区形象大使。签约前见品牌方代表，一位头发丝都透着精致的法国老先生。对方透过眼镜打量他，语气像在品鉴古董：“Kevin先生，我们欣赏你在舞台上的‘矛盾感’——力量与停滞，锋利与细腻。尤其是你的眼神，有故事，却不廉价地兜售故事。这很好。”

　　拍摄广告那天，凯文穿着白衬衫，手腕上戴着那块据说能买辆车的表。导演没让他“扮演贵公子”，只说：“做你自己，想象在听一首很喜欢的歌。” 凯文就真的放松下来，偶尔低头看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表盘，抬头时，眼神自然流露出那种介于专注和放空之间的状态。摄影师咔咔狂拍，用法语念叨着“Très bien（很好）”。

　　工作光鲜，但凯文觉得，真正的“休整期”乐趣，在别处。

　　不知道是谁先发起的，或者根本就是集体默契，“轮流约凯文出门放风”成了二月的隐藏日程。大家似乎都惦记着这个刚经历高强度回归、身体还没完全“冷却”的忙内，怕他闷着，又怕他乱跑。

　　“凯文呐，今天天气好，跟哥出去走走。”崔胜澈的信息言简意赅，附带一个定位——某家隐蔽性很好的咖啡厅。

　　到了才发现，尹净汉也在，面前摆着两杯喝了一半的咖啡。

　　“来啦？”尹净汉笑眯眯地推过来一杯新的，“给你点好了，热的。”

　　接下来的两小时，凯文在两位哥“不经意”的闲聊中，接受了关于“好好吃饭”、“别熬夜作曲”、“遇到奇怪媒体提问怎么答”以及“个人品牌管理初步指南”的全面再教育。

　　凯文有时看着崔胜澈憔悴的脸，据悉他失眠，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所以尽量做好，不让他担心。

　　崔胜澈负责强调纪律和警惕性，尹净汉负责用温柔刀补上细节和人情世故。凯文一边点头一边喝咖啡，感觉像上了个浓缩版偶像生存培训班，最后还被投喂了一块尹净汉声称“不太甜”但甜度爆表的提拉米苏。

　　当然，也有“团体行动”。

　　比如金珉奎会突然在群里嚎叫：「我做了超大份炖排骨！宿舍速度集合！凯文你必须来！给你补补！」然后宿舍餐桌就会上演一场热闹的抢肉大战，席间夹杂着李硕珉的嘹亮笑声、夫胜宽的饮食健康科普，以及徐明浩试图用中文向凯文安利某部中国武侠剧却被文俊辉疯狂剧透的混乱场面。

　　全圆佑和Vernon则倾向于“静态陪伴”。可能是在客厅一起打两局无需交流的游戏，或者各自戴着耳机听歌，偶尔分享一首觉得不错的曲子。崔瀚率有时会突然用他那混合了韩英的独特语法问：“Kevin，这个beat，如果加一点像生锈门轴转动的声音，会不会很酷？”

　　让凯文愣一下，然后真的思考起来。

　　记忆的拼图，就在这些零碎日常中，被不经意地触碰、翻转。

　　整理旧手机照片时，滑到一张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对着镜子练习表情管理的自拍，背景里权顺荣正以扭曲的姿势睡在练习室地板上。他笑了。

　　在工作室弹吉他，一段轻快又有点傻气的旋律自然流出，他哼着哼着，忽然想起这好像是多年前写给李灿的生日歌片段，当时被李灿嫌弃“太幼稚”，但后来好像又被悄悄用作了某个综艺的背景音。

　　也有不那么愉快的“触发”。

　　某次去美容院，闻到某种特定的、浓烈的发胶和香水混合气味，胃部突然一阵熟悉的抽搐感，伴随着模糊的、昏暗后台和刺目闪光灯的影像碎片。他停下脚步，深呼吸，直到那感觉过去。旁边的工作人员担心地问：“Kevin先生，不舒服吗？”他摇摇头，“没事，有点闷。”

　　晚上回到工作室，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循环播放一首非常简单的纯音乐，直到心跳平稳。有些记忆的毛刺，需要慢慢磨平，急不来。

　　又过了几天，已经是三月了。这次发起人换成了凯文。

　　不知道是谁先在「孩子们」的群里扔了句：「好想吃点扎实的、热乎乎的东西啊。」

　　立刻引发连锁反应。
　　「+1，想吃肉。」
　　「我们是不是该团建了？食堂的那种！」
　　「点外卖吗？还是谁露一手？」
　　「我报名洗碗！（李灿举手）」
　　「我可以做炖菜！（珉奎再次举手）」

　　这时，凯文看着刷得飞快的消息，想起前几天和奶奶视频时，老人家念叨着“在外面要好好吃饭”，还问他记不记得大盘鸡的味道。他手指动了动，打出一行字：「我做大盘□□，刚跟奶奶学了新方子。」

　　群聊静默了大约三秒。
　　「？？？新方子？」
　　「凯文和奶奶视频学做菜？？？这画面有点暖！」
　　「吃！必须吃！几点！」
　　「需要帮忙吗？我刀工很好！（珉奎永不放弃）」
　　崔胜澈出来控场：「那就明晚？有空的人都回宿舍。凯文主厨，其他人打下手。珉奎……你负责别让他把厨房点着了。」
　　「收到！」
　　「期待！！！」

　　凯文看着刷屏的消息，笑了笑。他和徐明浩一起去了趟中国超市，拎回一大袋食材：整鸡、土豆、青红椒、洋葱、干辣椒、花椒、八角、桂皮，还有最重要的——宽面皮。

　　宿舍厨房难得迎来了不是金珉奎的主厨。凯文套上件旧T恤，开始处理鸡肉，刀起刀落，利落得很。成员们陆陆续续回来，好奇地围在厨房门口，像看什么新奇表演。

　　“哇，凯文这架势，像模像样啊！”李硕珉惊叹。

　　“那当然，”李灿挺起胸膛，仿佛与有荣焉，虽然他自己也只会煮拉面，“我们凯文可是……”他卡壳了，转头问，“诶，凯文，你祖籍到底是哪儿来着？怎么做起中国菜这么熟练？”

　　凯文正往锅里倒油，头也不回，用清晰的中文说：“青海。中国西北。” 然后切换成韩语，补充道，“我外婆是少数民族，家里常做这个。” 他语气平淡，却扔下一个小炸弹。

　　“少数民族？” “青海？” “西北？” 成员们面面相觑，背的那点省份名单根本不够用。

　　“反正就是，”凯文把一堆干辣椒和花椒扔进热油，刺啦一声，浓郁的辛香瞬间爆炸般充满厨房，呛得门口几人连连后退咳嗽，“会吃辣，会做面食，可能还有点……”他顿了顿，似乎在找词，“……混了点草原和沙漠的基因？” 他自己也笑了，这个关于血统的解释，他自己也未必完全清晰，更像是一种模糊的归属感描述。

　　金珉奎挤进来，跃跃欲试：“我来切土豆！”

　　“珉奎哥，”凯文赶紧拦住，“土豆要滚刀块，不是薯条……”

　　“知道了知道了！”金珉奎信心满满地下刀。

　　全圆佑默默递过来几个剥好的蒜。徐明浩靠着门框，用中文说：“这香味，正宗。” 文俊辉已经拿着筷子在等了。

　　炒香调料，下鸡肉翻炒到变色，加水炖煮。凯文趁着炖煮的功夫，开始扯面片。面团在他手里听话地伸展、变薄，再撕成不规则的面片，动作流畅，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

　　“这又是什么魔法？”权顺荣眼睛发亮，“好像舞蹈！”

　　“这叫扯面，或者皮带面。”凯文解释，“大盘鸡的灵魂伴侣。”

　　鸡肉炖得差不多了，下入土豆、青红椒，最后把扯好的面片铺在最上面，盖上锅盖再焖几分钟。

　　开盖的瞬间，热气混合着霸道浓烈的香气席卷了整个客厅。巨大的炒锅（从珉奎那里征用的）里，汤汁红亮，鸡肉酱香浓郁，土豆绵软，色彩鲜艳的辣椒点缀其间，最上面是吸饱了汤汁、变得半透明的宽面片。

　　“吃饭！”凯文一声令下。

　　长餐桌旁瞬间挤满了人。没有精致的分餐，大家拿着碗筷，直接从大锅里捞。鸡肉香辣入味，土豆吸饱了汤汁，面片筋道裹着浓汁。辣味是实实在在的，很快就有不能吃辣的成员（比如李灿和DK）开始嘶哈嘶哈地吸气，猛灌冰水，但筷子还是停不下来。

　　“好吃！这个味道太特别了！”夫胜宽边擦汗边称赞。

　　“香！辣得过瘾！”崔胜澈也吃得额头冒汗。

　　“凯文啊，以后这个可以列入宿舍定期菜单吗？”尹净汉笑眯眯地问，嘴唇被辣得红艳艳的。

　　洪知秀优雅地吃着面片，点评：“香料用得很平衡，辣而不燥。”

　　李知勋默默吃了第二碗面，用实际行动表示认可。

　　李灿被辣得眼泪汪汪，还不忘以“哥哥”的身份拍拍凯文的背：“做得好，我们忙内！以后嫁……啊不是，以后做饭靠你了！”

　　凯文看着眼前热气腾腾、吵吵嚷嚷的景象，看着哥哥们被辣到变形却满足的脸，心里某个角落软塌塌的。这道菜里有他模糊却真切的家乡味道，有外婆记忆里的炊烟，现在，又混合了首尔宿舍的灯光和十三张熟悉的面孔。味道在舌尖交织，记忆与当下重合。

　　“嗯，”他应着，给自己也夹了块鸡肉，“下次再做，少放点辣椒。”

　　“不要！”好几个声音同时反对，“就要这个味儿！”

　　笑声和抢食声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