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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荣誉墙下的新坐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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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消毒水气味还没散尽,刘念初已经踩着早读课的铃声冲进了塘沽一职专的校门。左臂打着轻便的石膏,被校服袖子小心翼翼地裹着,右手拎着书包,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却丝毫没影响她快步穿过操场的速度。
“念初!这里!”丁晓冉趴在二楼的栏杆上,朝她使劲挥手,手里还举着个金灿灿的东西——正是那枚运动会金牌。阳光照在奖牌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像极了灯塔塔顶重新亮起的灯。
刘念初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教学楼,刚拐进走廊就被丁晓冉拽住:“你可算回来了!体育老师昨天念叨了你八遍,说要把你的照片挂在荣誉墙C位,还说要给你搞个‘全能王’表彰大会。”她凑近看了看刘念初的胳膊,“天呐,你胳膊怎么了?沈队长说你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这明明是打了石膏!”
“小事,”刘念初拨开她的手,往教室走,“搬书的时候被铁架砸了一下,过两周就好了。”她不想把灯塔里的惊险告诉丁晓冉——这个单纯的女孩,眼里的世界只有课本、零食和隔壁班的篮球帅哥,没必要让她卷进那些黑暗的过往。
教室门口,吴敏正站在讲台前检查早读情况,看到刘念初进来,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随即恢复了平日的严肃:“回到座位上早读,昨天讲的英语范文,抽背。”
刘念初刚坐下,就被前排的同学围住了。“念初,你真帮警察破案了?”“我妈说旧货市场那边抓了个大坏蛋,是不是你找到的线索?”“听说你还去了废弃灯塔,那里是不是真的闹鬼啊?”
七嘴八舌的问题像潮水般涌来,刘念初刚想开口,就被吴敏的粉笔头敲了敲桌子:“早读时间,讨论案情还是背单词?”
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朗朗的读书声重新响起。刘念初翻开英语课本,目光落在“justice(正义)”这个单词上,指尖轻轻划过字母,忽然想起赵勇被押走时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悔恨,只有不甘,像块拒绝被打磨的顽石。
“叮铃铃——”早读课下课铃响,吴敏合上教案,忽然说:“刘念初,来我办公室一趟。”
办公室里,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吴敏从抽屉里拿出个牛皮纸信封,推到刘念初面前:“沈队长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协助调查的报酬’。”
信封里不是现金,而是一本崭新的《痕迹检验学进阶》,扉页上有沈砚舟的签名:“赠刘念初同学——于细微处见真章。”旁边还夹着张刑侦队的出入证,照片是刘念初上次去警局录口供时拍的,眼神比平时凌厉了几分。
“他说以后有旧案需要分析,直接打电话给你,不用再通过学校了。”吴敏笑着补充,“还说……你父亲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为你骄傲。”
提到父亲,刘念初的眼眶微微发热。她摩挲着书的封面,忽然想起父亲的笔记本里,夹着一张他和沈砚舟的合影——那时沈砚舟还是个刚入队的年轻警员,站在父亲身边,笑得一脸青涩。原来他们早就认识。
“对了,”吴敏从教案里抽出张纸条,“张雅昨天出院了,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纸条是用英语写的,字迹娟秀,还带着点孩子气的认真:“Thank you for letting the light reach my dad.(谢谢你让光照到了我爸爸。)”下面画着个小小的齿轮,旁边标着“22”——是灯塔的高度,也是她和父亲之间的秘密密码。
刘念初把纸条折好,夹进那本《痕迹检验学进阶》里。她知道,张雅说的“光”,不止是灯塔的光,更是真相被揭开时,那道照亮过往的光。
中午午休时,丁晓冉硬拉着刘念初去看荣誉墙。体育老师果然把她的照片挂在了最显眼的位置,旁边贴着运动会的金牌,下面写着“全能之星——刘念初”。照片里的女孩穿着运动服,嘴角扬着淡淡的笑,眼神清澈,和在刑侦队录口供时判若两人。
“你看你看,”丁晓冉指着照片,“这张拍得多好,比身份证上的好看一百倍!”
刘念初没说话,目光却越过荣誉墙,看向校门口的方向。沈砚舟的车就停在老槐树下,叶疏桐正朝她挥手,手里拿着个文件袋——不用问也知道,是新的旧案卷宗。
“我去趟厕所。”刘念初对丁晓冉说,转身快步走向校门口。
“又有新案子?”她接过文件袋,指尖触到袋里厚厚的纸张,能感觉到里面夹着证物照片。
“1998年的一桩悬案,”叶疏桐的表情严肃起来,“纺织厂仓库火灾,烧死了一个值班员,但现场有疑点,像是人为纵火。温法医在灰烬里发现了块没烧透的布料,上面有特殊的染料成分,我们查了三天,没头绪。”
刘念初翻开文件袋,第一张照片就是火灾现场的废墟,黑黢黢的钢架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像只死去的巨兽。她的目光落在角落的一堆布料残片上,忽然想起奶奶的老衣柜——里面也有块类似的深蓝色布料,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纺织厂的特供料,据说上面的染料加了银粉,遇火会留下银色的灰烬。
“这布料,是不是带银粉?”她抬头问。
叶疏桐愣了一下,拿出温时衍的报告:“还真有!法医说检测到微量银元素,但不确定来源。你怎么知道?”
“我奶奶以前在纺织厂上班,”刘念初指着照片里的残片,“这种布料叫‘银河’,是1997年厂里的新产品,只生产了三个月就停了,因为银粉染料成本太高。当时只有仓库管理员能接触到,值班员根本没权限进原料库。”
这意味着,火灾现场的布料不是值班员带进去的,而是纵火者留下的。
叶疏桐的眼睛亮了:“你的意思是……纵火者是仓库管理员?”
“不一定,但肯定和他有关。”刘念初把文件袋还给他,“帮我查1998年纺织厂的仓库管理员名单,尤其是在火灾后辞职或失踪的。还有,查‘银河’布料的销售记录,看看当年卖给了哪些单位。”
“没问题!”叶疏桐收起文件袋,“沈队说晚上七点在警局等你,他让食堂给你留了排骨饭。”
“知道了。”刘念初转身往教学楼走,刚走两步又回头,“告诉沈队,张雅的英语笔记,我帮她补好了,让她有空来拿。”
叶疏桐笑着点头:“你这还真成‘全能家教’了。”
回到荣誉墙下,丁晓冉还在对着照片犯花痴:“你说要是把这张照片印成海报,会不会有男生来追你?”
刘念初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忽然觉得有些陌生。那个在阳光下笑着的女孩,和在灯塔上与赵勇对峙的自己,和此刻能从布料残片里看出线索的自己,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
“丁晓冉,”她忽然开口,“你说,人是不是可以有很多面?”
丁晓冉啃着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说:“当然啦!比如我,在老师面前是乖学生,在你面前就是吃货,在我妈面前……就是挨骂精。”
刘念初被逗笑了,心里的迷茫忽然散了。或许,这些面都是真实的。她可以是荣誉墙上的全能之星,是吴老师眼里的好学生,是丁晓冉的死党,也可以是刑侦队需要的“秘密助力”。就像英语课本里的单词,同一个词在不同的句子里,能有不同的意思,却都是它本身。
上课铃响了,两人快步往教室跑。经过操场时,刘念初的目光扫过跑道旁的宣传栏,上面贴着吴敏写的标语:“每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她忽然想起父亲笔记本里的最后一句话:“真相不是终点,是新的起点。”
1998年的纺织厂火灾,银粉布料背后的秘密,仓库管理员的失踪……新的案件像块拼图,已经在她脑海里有了模糊的轮廓。而她知道,解开它的钥匙,或许就藏在奶奶的老衣柜里,藏在纺织厂的旧档案里,藏在某个被遗忘的细节里。
就像荣誉墙上的照片,看似只是定格的瞬间,却藏着无数个向前奔跑的日子。
刘念初握紧了书包带,里面的《痕迹检验学进阶》硌着后背,却让她觉得踏实。阳光洒在她打着石膏的左臂上,暖洋洋的,像在为她蓄力。
新的坐标已经出现,而她,正朝着那里,一步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