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山中村（一） ...
-
深山，夜。
诡异的喃喃低语在林中回荡。一群人正围着一座简陋的木桩祭坛疯狂跪拜，仿佛在向上天祈求着什么。
祭坛之上，躺着一具面色惨白、早已毫无生气的尸体，此刻成了献给未知存在的祭品。
不多时，祭坛中央竟渗出了丝丝红雾。
众人脸上顿时浮现出狂喜。随着时间推移，红雾愈发浓郁，最终将整个祭坛吞没。
雾中传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随即，红雾仿佛被什么东西疯狂吸收般减少，那吼声也愈发狂暴，化作了骇人的咆哮！
红雾彻底消散，原地哪还有尸体？只剩一个面目狰狞、散发着腐臭的僵尸！
那怪物贪婪地扫视着跪拜的众人。众人虽被那目光吓得一颤，却无一人后退。
一位长者深吸一口气，正要上前说话——
倏——！
一柄长枪化作银色闪电，贴着长者的耳畔呼啸而过，直刺僵尸面门！
僵尸仓皇举手格挡，然而长枪竟如摧枯拉朽般，瞬间贯穿其双臂，精准地没入眉心，又从后脑穿透而出！
一道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僵尸身后，稳稳握住穿出的枪杆，顺势一甩——枪上沾染的绿色粘液在地面划出一道刺眼的半弧。
电光火石之间，一切已尘埃落定。
祭拜的众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僵尸轰然倒地。
这时，一名女子领着一只狐狸，慢悠悠地从阴影中走出。她对着那惊魂未定的长者，一本正经地说道：
“除魔卫道，乃我辈本分，不用谢的。”
说着，她非常自然地伸出手，做出了一个搓动手指的经典动作。
人群中，一个年轻人猛地回过神，怒不可遏地踏前一步：“NTMD！”
女子闻言，非但不恼，反而眼睛一亮，理直气壮地指着那人：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粗鲁？我帮了你，你居然还骂我？这样不行啊——得加钱！”
一旁的老者急忙伸手，将那名冲动的年轻人拦在身后，对苏皖赔着笑脸道：
“抱歉抱歉，这位少侠，年轻人不懂事，冲撞了您，还请您千万海涵。”
他说话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苏皖身后的狐狸。
胡黎却有些不自在地扭开头，避开了老者的视线。
苏皖见状，立刻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摆手道：
“没事，没事！我辈中人，不拘小节。主要是那个……”
她话锋一顿，手指再次熟练地搓了搓。
老者立刻心领神会，连忙接过话头：
“明白明白！费用您放心！只是……我们这次出来得急，身上未曾携带银钱。不如，请二位随老朽回村子一趟，我定当如数奉上，您看如何？”
一听这话，苏皖顿时眉开眼笑：“可以可以！路途不远吧？”
“不远不远！”老者陪笑着，抬手指向前方夜色中一座大山的轮廓，“您看，就在前面那座山里。”
苏皖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夜色深沉，只能看出一个黑魆魆的庞大阴影，具体的细节难以辨认。
然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却悄然浮上心头，她觉得那座山似乎有些古怪，但具体哪里不对，一时却又说不上来。
就在这时，一旁的小狐狸胡黎却跳了出来，用脑袋蹭了蹭苏皖的腿，急切地传音道：
“别琢磨了！有地方住，还有钱拿，这还不赶紧答应？正好我们今晚也不用露宿荒野了，快走吧！”
***
山路崎岖，夜色如墨。在老村长的带领下，一行人沉默地向前走着。
“不瞒几位，”老村长似乎觉得气氛太过沉闷，主动开口打破寂静，
“我们这村子，和别处不太一样。祖上为了躲避战乱、妖魔，还有那些杀千刀的山匪，索性心一横，直接在这山腹里掏了个大洞。世世代代就这么住在洞里，图个清净太平。”
就在村长絮絮叨叨介绍时，身后突然传来“噗通”一声，引得众人纷纷回头。
苏皖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疼得直抽气。她抬起手，掌心被尖锐的石子划破，血珠正从伤口渗出来。
灼的身影瞬间闪至她身旁。
“没事没事，”苏皖抢先开口，借着灼伸来的手臂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就是不小心绊了一下，继续走吧。”
***
不多时，几人已行至山脚下。
之前在远处观望时，只觉得这山形状古怪；
此刻亲身立于山前，更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山体异常高大，仰头望去，根本看不见山顶，仿佛直接融入了漆黑的夜空。
更让人心底发毛的是，整座山光秃秃的，不见一棵树，甚至连一根草都没有，只有嶙峋的怪石裸露在外。
那些石头在惨淡的月光照射下，竟泛出一种湿滑、冰冷的光泽，像是被打磨过的金属，又像是某种巨兽的鳞片。
村子的入口更是奇特，并非开在山壁上，而是在山脚背阴处的一个向下的地洞里。
“为了不破坏山体，”村长指着那黑黢黢的洞口解释，“先祖们特意从地下往里挖，这才通了路。”
众人依次钻进洞口。苏皖落在最后，在她即将完全进入山洞前，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触摸了一下洞口的山壁。
触手之处，是一股刺骨的冰凉！
更让她心惊的是，那坚硬的触感之下，竟隐隐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搏动，一下，又一下，仿佛整座山都在跳动着脉搏。
“别动！”走在前面的村长猛地回头，惊骇出声。
但已经晚了。
“嗡——锵——！”
一阵尖锐刺耳、仿佛万千金属片相互刮擦的巨响，猛地从四周的山体中爆发出来！
地面剧烈震颤，他们刚刚穿过的那个洞口，在一阵猛烈震动中被周围的山土彻底掩埋、封死！
尘埃落定，通道已无。
老村长望着被堵死的归路，脸上却没有太多意外，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皱纹里堆满了愁苦与麻木：
“唉……这下子，又得组织人手，没日没夜地挖上几天，才能重新打通了。”
***
踏入村庄的瞬间，一股与世隔绝的压抑感便扑面而来。
最古怪的是光线。这里基本看不见外界的月亮，只有些许微光从山体高处的缝隙艰难渗入，根本无力驱散洞中的黑暗。
真正照亮这片巨大空间的，是高悬于头顶的两个发光球体，它们散发着稳定却毫无温度的红光，如同两颗太阳，将这不见天日的村落映照得血红。
村中景象更是诡异。虽已是深夜，却听不到半分鸡鸣狗吠，死寂得可怕。
然而，街道上却挤满了村民，他们摩肩接踵，缓缓移动，俨然一副白日集市的热闹景象。
可细看之下，所有人动作都透着一股呆滞，眼神空洞，仿佛只是在无意识地游荡。
更令人脊背发凉的是，道路两旁的所有房屋，没有一扇窗户透出灯火，黑洞洞的窗口像无数只盲眼，凝视着街上这些梦游般的行人。
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仿佛有生命的红色雾气之中，让一切看起来都扭曲而不真实。
村长仿佛对这一切习以为常，他领着两人一狐穿过人群，语气如常地说道：
“我们这村子空房子还挺多的，都是哪些不愿留下的人走后留下的，家里多少都有些存粮。天色已晚，老夫就不特意招待了，诸位若饿了，可自取食用，无碍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村里人都睡得晚，活动得也晚，你们不必担心打扰到旁人。”
苏皖心中警铃大作。睡得晚，活动得晚，却又不生火做饭？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辞，矛盾得太过明显。
就在这时，路旁一条阴暗的巷弄里，传来一阵 “卡兹……卡兹……” 声，像是在用力啃食着什么坚硬的东西。
苏皖猛地转头望去，灼的手也瞬间按上了枪柄。
只见巷子深处，一个人影正背对着他们，面朝墙壁，肩膀随着啃噬声有节奏地耸动。他似乎察觉到了背后的视线，动作戛然而止。
随后，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他缓缓地回过头来。
光线照亮了他那张脸——嘴唇周围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咧开的嘴里，露出一排沾着肉糜的、黄澄澄的牙齿。
那人直勾勾地看着苏皖，缓缓站起身，没有攻击，也没有解释，只是转身蹒跚着向更深的黑暗走去。风中传来他含糊不清的低吟：
“生者死，死者生，山非山，月非明。夜游荡，昼潜形，困于方寸，永世难行……”
“让少侠受惊了！”
村长连忙上前，打着哈哈解释道，
“此人是村里的一个痴傻儿，平日就有生吃活鸡的怪癖，总是这样神神叨叨的，尽说些旁人听不懂的疯话。唉，毕竟是村里的人，我们也不能将他赶走，只好由着他了。”
说话间，他已将二人一兽带到一处空屋前。
“到了，就是这里了，几位先在此歇息吧。”
话音刚落，村长便站在门外，不由分说地将大门“哐当”一声合上。
脚步声迅速远去，将他们留在了这片被红雾笼罩、村民如行尸走肉般游荡的诡异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