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有泠》鸢声向云初

2、兽潮

　　暮色四合，镜川森林周围可见的范围越来越小，光线也愈发地黯淡。夜间温度骤然降低，脊背处传来几分寒意，“我们先找个地方过一夜，明早再赶路吧？”

　　祁夜泽：“好。”

　　来到小溪旁，两人生起一堆篝火，席地而坐。凰泠鸢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先前忘了问你，怎么称呼？”

　　“……祁夜泽，你呢？”

　　“我叫凰泠鸢，纸鸢的鸢。”

　　“看你的模样，不像我们赤离国的人？”

　　祁夜泽闻言，眸色暗了几分，“我来自北冥国，前阵子实力刚有突破，原本打算来镜川森林历练，以求巩固自身修为。不曾想，却突然遭遇一群黑衣人追杀，对方人多势众，几番战斗下我不仅落了下风，还被他们给暗算下了毒。”

　　他又道：“若不是遇见姑娘你，我如今怕是早就曝尸在这荒野了，如今我还未查清那群人的来历，日后若有机会，必定亲手报了这屈辱。”

　　听着他的叙述，凰泠鸢心有触动。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似乎是想到自己，凰泠鸢出声鼓励道：“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

　　祁夜泽：“承你吉言，不知姑娘……”

　　突然，不远处的树丛中传来一声细微的异响。二人瞬间警惕起来。

　　月光如银纱般倾泻在幽暗的森林里，斑驳的树影随着夜风摇曳，仿佛无数潜伏的鬼魅，风过林梢带起阵阵‘沙沙’声。

　　除此以外，再无半分声响。

　　静——

　　“哪个方向？”祁夜泽低声询问道，动作却未停，右手抚上腰间的匕首。

　　凰泠鸢并未作答，而是猛地侧身，堪堪避开一道凌厉的爪风！一头魔兽从后方的树丛中窜出——那是一头足有两匹成年战马大小的魔狼！

　　它银灰色的皮毛上沾满血迹，左眼处一道狰狞的伤疤格外醒目。此刻的它，獠牙正不断往外滴着涎水，双眼闪烁着嗜血寒光，凶光毕露地盯着凰泠鸢所在的方向。

　　忽然，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魔狼猛然跃出，直扑凰泠鸢而来！

　　她迅速后撤半步，转身往旁绕去，就在这时，狼身的左侧——一把匕首破空而来，刃尖从影月狼的前腿处擦过，捎下来一绺带血的皮毛后，直直地半插入土。

　　不过，也仅仅是让它的动作迟滞了一瞬，变得更为狂暴。

　　祁夜泽快步上前，反夺匕首，身形如电，率先冲向魔狼，刀刃在月光下划出冷冽的弧光，直刺狼腹。

　　魔狼低吼一声，侧身避过，利爪挥出，卷起一阵腥风！祁夜泽翻滚躲闪，匕首顺势刺向狼颈，却只留下一道血痕——魔狼的皮毛厚如铁甲，难以攻破。

　　“它的皮毛能抵挡普通攻击。”祁夜泽喊道，“这样下去不行，匕首的攻击对它来说不痛不痒，我们体能的消耗却是实实在在的，得找到它的弱点才行。”

　　“它的弱点在腹部！”凰泠鸢喊道。

　　她还在和魔狼艰难周旋着，以躲避狼爪攻击为主，这副躯体才刚开启修炼，加上目前她手中没有武器，现在的实力自然无法与魔狼抗衡。

　　不过凭借她前世战神的经验，想要看穿眼前魔兽身上的弱点却并不难。

　　察觉魔狼下一步的动作，凰泠鸢意识到不妙，大喊道：“当心！”

　　那魔狼似是被激怒，又像是觉得眼前少女的步法快得跟泥鳅一样，追来逐去索然无味，还白白地消耗体力。

　　它索性放弃攻击凰泠鸢，直接扭转了方向，扑向一旁的祁夜泽。

　　凰泠鸢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纵身一跃，奋力推开祁夜泽！虽避开了魔狼的利爪，但强大冲击产生的反震力还是将两人给一齐撞飞了出去！

　　祁夜泽还是第一次被女孩子给保护，一时间竟呆愣在了原地。

　　魔狼的攻击扑空，身体顺着惯性向前栽去，脑袋撞到前方的树干上，却立刻爬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

　　凰泠鸢站在一旁，虽然手无寸铁，却始终未动分毫。

　　魔狼被彻底激怒，疯狂向他们发起进攻，她轻盈地闪避，如一片落叶般飘忽。

　　几个来回间。

　　魔狼的利爪撕裂了祁夜泽的衣袖，他踉跄后退，匕首脱手落地。凰泠鸢趁机拾起，却未进攻，只是将匕首递还给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交给你了。”

　　“好！”

　　魔狼咆哮着扑来，祁夜泽借力跃起，匕首精准刺入狼眼，魔狼痛苦地翻滚，凰泠鸢突然发力，一脚踢中狼腹，将其踹向树干。

　　祁夜泽趁机补刀，匕首精准没入狼心，魔狼的嚎叫声戛然而止，轰然倒地。

　　凰泠鸢深叹一口气，指尖凝聚起火红的光芒，扔到地上的魔狼身上——涅槃之火，其威力足以焚山煮海！

　　虽然她现在灵力低微，所驾驭的神火力量还不多，但是应付眼下的情形……足够了。

　　月光照耀下，祁夜泽看着眼前魔狼身上突然燃起的大火，眼睛微微睁大，喘息未定，目光看向凰泠鸢，“你……”

　　四周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魔狼的尸体在黑暗中渐渐成灰。

　　终于结束这场恶斗了！

　　祁夜泽虽心中有惑，却很识趣的没有再开口询问凰泠鸢关于刚才那神秘火焰的事，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不想说的秘密，他尊重她的隐私。

　　更何况，他不也一样吗？

　　就在这时，远方突然传出一阵悠长悲鸣的兽吼，那声音如同从地心深处涌出的悲鸣，带着远古的哀伤与暴戾，瞬间惊醒了整座森林！

　　镜川森林深处。

　　不论是沉睡的、蛰伏的、还是那些领地意识极强的正在打斗的魔兽，全部都被彻底惊扰，纷纷朝着声源方向狂奔而去。

　　大地开始震颤，沉闷的兽吼从四面八方传来，由远及近，迅速汇集成恐怖的浪潮！树木摧折，碎石滚落，一股令人窒息的狂暴气息席卷而来，规模远超出想象。

　　“糟了！是兽潮！”祁夜泽脸色骤变。

　　“地脉在震动！这不是普通的兽潮……”

　　话音未落，脚下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浑浊的泥浆喷涌而出。

　　祁夜泽眼疾手快地将凰泠鸢拽到自己身后，却被底下飞溅的泥浆灼伤了半边脸颊。他顾不得擦拭，目光死死锁定在森林深处——那里正涌动着无数双血红的眼睛，如同地狱之火般在黑暗中蔓延。

　　“走！”祁夜泽低喝一声，拽着凰泠鸢冲向西北方向的狭窄隘口。

　　沿途的树木被兽群撞得东倒西歪，巨大的爪子在地面留下深达半尺的抓痕。

　　凰泠鸢的裙摆被荆棘勾住，祁夜泽毫不犹豫地挥出匕首斩断，锋利的剑刃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寒光。

　　就在即将冲过隘口的刹那，变故陡生。一头足有三丈高的巨犀兽突然从侧面冲出，它那布满倒刺的尾巴横扫而来，将一块磨盘大小的山石撞得飞起。

　　祁夜泽瞳孔骤缩，在千钧一发之际伸手将凰泠鸢推向旁侧。

　　“小心！”

　　凰泠鸢踉跄着跌入荆棘丛，尖锐的刺芒瞬间穿透她的衣裙，在手臂上划出数道血痕。她挣扎着抬头，只看到尘土飞扬中，祁夜泽被另一股兽潮裹挟着冲向相反方向的残影。

　　那块巨石恰好砸落在两人之间，激起漫天烟尘，彻底阻断了她的视线。

　　“祁夜泽！”她的呼喊被堵在喉咙里，只剩下沙哑的气音。

　　荆棘的刺痛让她清醒过来，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从荆棘丛中挣脱，此时隘口已被疯狂的兽群完全淹没。

　　她的身后，数不清的、形态各异的魔兽大军，正红着眼睛，在狂暴气息支配下，践踏着丛林路面，汹涌扑来！

　　烟尘之外，祁夜泽在一处陡坡上稳住身形，他回头望去，隘口方向只剩下一片混沌的兽影。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地，重伤之躯此刻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远处传来树木摧折的巨响，新一轮的兽潮正在逼近。

　　祁夜泽深吸一口气，往凰泠鸢所在的方向赶了过去，终于在兽群边缘的一尊巨石后方，找到了她！

　　“怎么办现在？”

　　“只能等兽群过去了，也不知道森林深处发生了什么，那声兽吼又是怎么回事？”

　　“静观其变吧，希望它们别注意到这边……”

　　真是怕啥来啥，天空突然下起暴雨，数道天雷同时劈下，兽潮大军身侧的一排巨树瞬间被截断，横拦住它们去路。

　　于是它们改变行径路线，刚好往二人的方向狂奔而来！

　　暴雨倾盆，兽潮如黑云压境。祁夜泽将凰泠鸢推向巨石后的凹槽，自己准备迎向扑来的兽群。

　　凰泠鸢喊道：“你疯了啊！”她连忙上前，拽着他一起往后方逃去，“这么多魔兽，你不要命了啊！”

　　“这不是想着为你争夺逃跑机会嘛？”

　　话音刚落，他们身后的巨石瞬间被魔兽冲破，碎块飞溅。

　　祁夜泽：“不是吧？这么猛！”

　　慌乱之下，二人被兽潮大军冲散，被动往相反的方向逃去。

　　危机关头，像是怕凰泠鸢忘了，他一边逃跑一边大声喊道：“别忘了——！我们流云学院见——！”

　　声音被兽吼撕裂，断断续续。

　　这场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当雨声渐停，兽潮退去，月光又重新笼罩在镜川森林的上空。

　　“学院见。”凰泠鸢自语道，身影渐渐消失在森林中。

　　穿过这片森林，就是流云界了！

　　六月，夏至。

　　正是流云学院招生的日子。凡年满十四岁的修真者，皆可报名参加新生试炼，完成学院规定的项目，就算是通过考核。

　　此消息一出，各地人头攒动，路上的马车比往常多了许多。沿途的茶馆、客栈几乎全都爆满，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