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孤云》池欣屿初

9、欲心塔

　　卯时，夜深人静，落雨纷纷。
　　小雨淅淅沥沥的洒下，在夜里奏出清冷的曲目。花圃中的夜幽兰经过雨水的滋润，变得浓稠迤逦。
　　“先生，您救救我，她回来了，她来找我复仇了，我愿意出三倍价格，您身上的法器借我防身吧！”男子慌忙的拽住道人的袖子，语气里带着急切，脸色煞白煞白的。
　　“之前帮助我封印魂魄的法师走了，现在，那个女的出来了，她一定会来找我的，求您一定要救救我。”男子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罪恶在心中生根发芽。
　　颜以墨手执拂尘，面色冷峻，嗓音带着几分怒气，“你真不是东西，我救你这样的人怎会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亡魂？多说无益，另请高明吧！”
　　“我出九倍，九倍总行了吧，救救我啊，先生仁慈，一定会救我的。”陈年的五官渐渐扭曲，身体在疯狂的颤动。
　　颜以墨扶住男子，面色温和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愿意出九倍的价钱让我帮你？反悔的话，你是知道结果的。”
　　陈年拿到法器，阴涔涔的笑了起来。
　　“先生，我没钱了，酒肆都已经抵押给别人了，你的法器都是我的，你也留不得了，下地狱吧！”
　　定身符燃烧殆尽，利刃刺进血肉，颜以墨痛苦的捂住胸口，愤恨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咒骂道，“你……你……不得好死。”
　　陈年弯了弯唇，戏谑的说，“我是不得好死，而你已经快死了。”
　　颜以墨倒地不起，伤口处往外冒着血，淌在地板上，惊悚不已。
　　陈年把颜以墨拖到井口，朝着男子的后背踩了一脚，用绳子勒住他的脖颈，投入井中，噗通一声，水花四溅，男子沉入水底。
　　“呵，想拿小爷的钱，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陈年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脸色阴沉的可怕，如同没有发生这件事一样。
　　云雾缭绕，山峰只露出模糊的轮廓。冷孤云打开窗户，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顿觉神清气爽。
　　云荞搂着小狐狸昏迷不醒，半透明的魂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冷孤云用法术进行探查，脸色阴沉，心想：魂魄没有法力的支撑，马上就会消散，得找到办法救她才行，不然，她等不到复仇的时候。
　　白狐悠悠转醒，迷迷瞪瞪的注视着冷孤云，紫色眸子深不见底，宛如寒潭。
　　“我的手串呢？小狐狸，云荞有危险。”女子把白狐抱出来，语气十分急切。
　　白狐从爪子里变幻出手串，迅速交给冷孤云，眸子里带着愧疚。
　　女子抬手捏诀，破掉手串的禁制。
　　吸魂珠散发出强大的吸引力，将云荞的魂魄吸进去。
　　冷孤云擦了把汗，松了口气。
　　“魂魄保住了。”
　　白狐垂下头，舔了舔女子的手指。
　　“不过，云荞的仇怕是不能亲手报了。”冷孤云若有所思的说，眼底一片阴翳。
　　“没关系，她的仇就是我的仇，动我姐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女子站起身，斩钉截铁的说。
　　白狐崇敬的盯着冷孤云的背影看，眼眸仿佛有流星划过。
　　“小狐狸，我们去找陈年，既然他想玩，我就勉为其难陪他玩一玩。”女子戏谑的凝视着栊门，语气冰冷，没有丝毫温度。
　　白狐甩了甩尾巴，雪白色的睫毛扑簌扑簌抖动。
　　冷孤云看到白狐的小动作，随手拿出一张符，贴在白狐脑门上，“我对你用了语声符，你可以和我说话了。”
　　“仙子，你会的法术好多，以后可不可以教教我？”白狐可怜兮兮的睁大眼睛，心里是止不住的期盼。
　　冷孤云把手搭在白狐身上，揉了揉光滑洁白的毛发。
　　“可是，此去注定不太平，你的亲人若是知道，同意否？”女子忧心忡忡的说，若是有亲人，自己岂不是不负责任。
　　“有一个好朋友，父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我现在是自由之身。”白狐落寞的说出这句话，眼底晦涩不明，犹如涂了一层漆，看不清，摸不透。
　　“以后跟着我吧，我们一起游历，帮助荞荞重塑肉身。”冷孤云有些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冷漠的眸子有了几分温度。
　　“好，我听你的。”白狐激动的跳到冷孤云怀里，耳朵一摇一摆的。
　　阳光暖和的照射下来，白狐抖了抖身子，冷孤云给自己和白狐各贴了一张隐身符。榆都东街门可罗雀，铺子五花八门。
　　“新鲜出炉的包子尝几个吧！”包子铺的年轻壮汉绑着头巾，手中拿着蒸屉，目光在顾客身上停留一瞬，嘴里吆喝道。
　　“我们这里的小玩意不贵，一件两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年仅17岁的小姑娘玉柳扶风，脸色苍白暗沉，黑眼圈格外明显，正在奋力的推销手工制品。
　　赌场人声鼎沸，不时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喊之声。“你输了，哈哈哈哈哈，我又赢了，你干脆别玩了，再输你娘子该骂你了。”
　　如玉楼的女郎站在门前招揽客人，一颦一笑叫人如沐春风。“郎君，进来玩啊。”
　　冷孤云穿梭在人群中，眼睛平静的扫过铺子。
　　“小狐狸，你叫什么名字？”
　　“你帮我取，取一个好听的名字。”
　　“冷冷，你觉得怎么样？”
　　“你取的名字都好听。”
　　白狐幻化成女子的模样，与冷孤云并肩而行。
　　“冷冷，晚上再动手，恶人自有恶人磨，陈年跑不掉的。”
　　女子弯起嘴角，语气带着戏谑，陈年身上背着的人命可不是一个人。
　　夜，静寂的仿佛能听见呼吸声。
　　陈年躺在如玉楼的床铺上，做着惊悚的噩梦。冤魂索命，梦魇缠身。
　　云荞站在他身前，面目是乌青色的，口中说道，“陈年，我来拿你的命了，你乖点，否则吃了你哦。”
　　男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心脏剧烈的起伏，他从梦中惊醒，拍拍胸口道，“原来只是梦啊，吓死我了，真以为她找到我的藏身之处了。”
　　门外传来诡异的脚步声，黑影投射在木窗上，鬼影闪动。
　　陈年鼓起勇气，披好外衣，来到窗户前查看，一看吓的半死，女鬼披散着长发，七窍流血，面目扭曲苍白，伸着锋利的指甲，用力的刮痧窗纸。
　　脆弱的窗纸映衬着女子的脸庞，指甲划过纸页，留下鲜红的血水。
　　“你在找我吗，你不来找我，只好我来找你了，呆在水里好冷哦，我找不到我的尸体了，一定是你把它带走的，还给我，还给我吧。”女子发出鬼魅一般的嗓音，不甘和愤恨，屈辱和阴沉。
　　陈年瘫倒在地上，连连求饶，“阿荞，是我对不起你，我已经在改了，你别杀我，杀了我对你没有什么好处的。”
　　冷孤云闪身到男子面前，阴涔涔的说，“哪里错了？”
　　“我不该杀了他们，我真的知道错了，往后会痛改前非的。”陈年颤抖着声音，急忙在地上磕头。
　　冷孤云挑起男子的下巴，冷峻的脸上蕴含着怒意，“你和真正的受害人说吧。”
　　陈年仔细打量着女子，根本就不是云荞，除了涂血的脸，眉眼之间毫无相似之处。“您叫云荞出来吧。”
　　冷孤云念了一个口诀，吸魂珠将云荞放出来。
　　陈年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身体透明的女子。“云……荞？”
　　女子痛苦的扯着陈年的衣领，声泪俱下的说，“陈年，你有没有心？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们对你不好吗？”
　　“我们错看了你，才招致了杀身之祸。”
　　“我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要这么做？”陈年沉默不语，低下头不敢看云荞的眼睛。
　　“钱财，房产，地契……杀了几个人，愧疚一辈子，你无聊不无聊，嗯？我的父母姐妹兄弟永不超生，你说啊，杀了他们，为了防止被报复，请来法师封印住他们的魂魄，你的良心是什么做的？你是人，你有心脏，你只是没有心的人。”云荞吐露着自己的怨恨，眼眸猩红一片。
　　冷孤云递给云荞法器，冷漠的看向抱头痛哭的陈年。
　　男子趁云荞不注意，躲过法器，恶狠狠的指着两人，“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一定杀了你们。”
　　冷孤云轻笑一声，“你算什么？就你这样的傻子，凭何成为我的对手？”
　　“这个世界上，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有很多，金钱毁掉的东西也有很多。”冷孤云的眼睫轻颤，内心汹涌无比。
　　“陈年，我祝你死后堕入无间地狱，永远不能得偿所愿。”冷白色刀子径直插进男子胸口，陈年绝望的盯着流血的地方，片刻后，垂下眼睫，倒地不起。
　　余音绕梁，血染红了地面。
　　“我终于报仇了，陈年死了，可是，他们再也回不来了。我是杀了他，可是，我也只是杀了他。有些正义注定会来迟，有些伤痛也注定好不了。”
　　云荞落寞的跪在地上，仰视着暗沉的天空，心底的酸胀感几乎充斥着整具魂魄。
　　欲心塔，一个禁忌之地。关押着无数的幽魂，凶恶残暴，没有善良可言。
　　而如今，欲心石就在冷孤云手上。欲心石收集世间恶念，是欲心塔的神石。
　　传说，神女为了保护善良的子民，前往魔境取得欲心石，收集魔气和怨气，制成欲心塔。
　　系统告诉冷孤云，欲心石在这个世界里只是一个摆设品，因为人总是有邪念的，处理不完的。
　　冷孤云凝视着欲心石，眸色沉沉，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邪念是处理不完的，不管有多少邪念，冷孤云都相信，邪念阻止不了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