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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末世终焉,明珠蒙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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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最后的火光
警报声像垂死野兽的哀嚎,在钢铁长廊里渐次熄灭。
林薇靠在控制台前,左腹的贯穿伤正在带走她最后的体温。血顺着战术服的纤维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绽开暗红的花。监控屏幕一片雪花,只有基地外围最后的摄像头传回画面——黑潮般的变异兽群正撞碎最后一层合金闸门。
“队长,能源核心过载程序启动了。”耳机里传来技术员沙哑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平静,“还有三分钟。”
“知道了。”林薇说。她的声音很稳,稳得像她手中那把已经打空弹药的高斯步枪。
她看向中央屏幕,那里显示着基地地下深处那团炽烈的蓝光——人类最后的火种,文明复兴数据库。为了它,第三守卫队全员战死;为了它,她在这里拖了整整四小时,用陷阱、冷枪、乃至肉搏,把兽群的主力钉死在通往核心区的七道防线上。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林薇推开控制室扭曲变形的门,走入长廊。应急灯投下惨白的光,照亮墙上那些早已褪色的标语——“为了人类荣光”“明日必将到来”。她走过队友们的尸体,没时间埋葬,甚至没时间多看一眼。
能源核心室的门在虹膜认证后滑开。热浪扑面而来,巨大的反应堆正在发出不祥的嗡鸣,过载指示灯疯狂闪烁。蓝光映亮她沾满血污的脸,那双眼睛依旧清明锐利,像末日前她在博物馆图片上看过的鹰。
她从腰间的密封袋里取出最后一块数据芯片,插进操作台。屏幕上滚动起绿色代码——这是她小队用命换来的,北方前哨站残存的基因库数据。现在,它将和基地主数据库一起,在爆炸中化为基本粒子,等待不知何年的重建。
“警告:反应堆临界崩溃倒计时60秒。”
林薇转身,背对着即将吞噬一切的蓝光,端起空枪,面向长廊尽头。那里,阴影正在蠕动,利爪摩擦钢铁的声音刺耳传来。
第一头变异狼犬扑进来时,她挥动枪托砸碎了它的头骨。第二头、第三头……她动作依然精准,每一击都落在神经中枢,但力量正在流失。一头猎豹大小的变异体撞开尸堆,利爪划过她右肩,带起一蓬血雾。
她踉跄后退,背抵在操作台上。
兽群在她面前汇聚,猩红的眼睛密密麻麻。为首的是一头她从未见过的生物,像是蜥蜴与猛禽的融合,脊背隆起骨刺,口中滴落腐蚀性的黏液。
它扑来的瞬间,林薇笑了。
“一起上路吧。”她轻声说,按下了藏在身后的手动过载按钮。
炫目的白光吞没了一切。没有痛苦,只有温暖,像是沉入深海。在意识彻底消散前的刹那,她仿佛看见白光中裂开一道缝隙,缝隙后是……
是雕花的木梁,和轻轻摇曳的纱帐。
第二节:锦绣牢笼
痛。
这是林薇恢复意识的第一个感知。不是爆炸灼烧的剧痛,而是一种绵密的、从骨髓里渗出来的虚弱感,像是整个身体被抽空了力气。
她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淡青色的纱帐,帐顶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阳光从雕花木窗格透进来,在光滑如镜的青砖地上投下斑驳光影。空气中有淡淡的檀香,混合着某种草药的味道。
不对。
她尝试坐起,身体却沉重得不听使唤。低头看,身上是月白色的丝绸中衣,袖口绣着精致的暗纹。手——这不是她的手。手指纤细苍白,指甲修剪整齐,掌心没有常年握枪留下的茧,只有几处突兀的薄茧,位置在虎口和指腹……是长期握笔和某种轻型武器形成的。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不属于她的记忆。
林烨。十五岁。镇北将军林崇山独子。体弱多病,鲜少见人。母亲早逝,父亲常年戍边,由祖母抚养长大。家族……家族处境微妙,三代镇守北疆,功高震主,人丁单薄。她是……不,他是……
“公子醒了?”
轻柔的女声从帐外传来。一个穿着藕荷色比甲、梳双丫髻的少女轻手轻脚地走近,撩开纱帐。她约莫十三四岁,眉眼清秀,眼神里满是担忧。
“琉璃?”林薇——不,林烨下意识地吐出这个名字。记忆告诉她,这是贴身侍女。
“公子昏睡两天了,可吓坏老夫人了。”琉璃说着,眼圈微红,“太医来看过,说是旧疾复发,需静养。药正在灶上温着,奴婢这就去取。”
“等等。”林烨开口,声音沙哑柔弱,是少年的清冽音色,却透着他不熟悉的虚弱,“现在是什么时辰?”
“巳时三刻了。”琉璃小心地扶他靠坐在迎枕上,“公子饿不饿?厨房炖了燕窝粥。”
林烨摇摇头,目光扫过房间。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卧室,陈设雅致但不过分奢华。多宝阁上摆着些瓷器古籍,墙上挂着一柄装饰用的宝剑,剑鞘镶玉,一看就不是实战兵器。书案上笔墨纸砚齐全,镇纸下压着几张未写完的字帖。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铜镜上。
镜中映出一张苍白清俊的脸。眉毛细长,鼻梁挺直,嘴唇缺乏血色。最醒目的是那双眼睛——形状是好看的凤眼,眼神却深邃冷静得不像个久病少年。那是林薇的眼神,属于末世兵王的眼神。
“我……”林烨按了按太阳穴,混乱的记忆在梳理,“我是怎么病倒的?”
琉璃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三日前,宫里来了天使,宣老爷回京述职的旨意。公子接了旨后,在院子里站了许久,当晚就发热了……”
更多的记忆碎片浮现。林崇山,镇北将军,三个月前在边境击退瓦剌袭扰时中箭重伤,至今未愈。朝廷此时召他回京,明为述职,实为试探乃至夺权。将军府看似显赫,实则如履薄冰。而这具身体的“病”,恐怕也并非全是旧疾。
“扶我起来。”林烨说。
“公子,太医说——”
“扶我起来。”
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琉璃怔了怔,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家公子,但还是小心地搀扶他下床。
脚踩在地面的瞬间,林烨感到一阵眩晕。这身体太虚弱了,肌肉绵软,心跳过速,肺活量小得可怜。但她还是站稳了,慢慢走到窗边。
推开窗,深秋的风灌进来,带着庭院里桂树残留的香气。这是一个三进的院子,飞檐翘角,回廊曲折,几个仆役正在远处扫地。一切都宁静得像是末日前她在历史资料里看过的画卷。
太宁静了。
宁静得让她骨头里的战斗本能都在尖叫。
第三节:暗藏之秘
接下来的三天,林烨以养病为由,拒绝了一切探视。
他——或者说她——需要时间。需要理清记忆,需要了解这个世界,更需要重新掌握这具身体。
将军府“独子”林烨,实际上是个女孩。
这个秘密在记忆里清晰无比:母亲怀胎七月时,边境传来父兄同时战死的噩耗。彼时林家嫡系只剩腹中胎儿,若再生女,爵位、兵权、家产都将被族中旁支或朝廷收回。祖母当机立断,封锁消息,收买产婆,在孩子出生后宣告得了男丁。
从此,林烨作为男孩被抚养长大。学文习武,谨言慎行,深居简出。所有人——包括皇帝——都知道镇北将军有个体弱多病、不堪大用的独子。而这,正是祖母想要的效果:一个不引人注目的继承人,一个能保住林家香火和基业的符号。
“真是……精妙的牢笼。”林烨站在房中,对着镜子缓缓抬起手臂。
三天里,她以“活动筋骨”为由,在房内进行了最基础的体能测试。结果令人沮丧:力量约等于末世十二岁孩童,耐力几乎为零,柔韧性尚可,反应速度……反应速度是个惊喜。当琉璃不小心打翻药碗时,她几乎本能地侧身避开,动作快得连自己都惊讶。
这具身体里,保留着林薇的战斗神经。
“公子,老夫人来了。”琉璃在门外轻声通报。
林烨迅速坐回书案前,拿起一卷《孙子兵法》。门开了,一位头发花白、衣着素雅的老夫人在丫鬟搀扶下走进来。她看上去六十余岁,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如鹰。
“烨儿。”老夫人摆手让丫鬟退下,走到近前,仔细端详他的脸,“气色好些了。”
“劳祖母挂心。”林烨起身要行礼,被老夫人按住。
“坐着。”老夫人在对面坐下,沉默片刻,“旨意的事,你知道了。”
“孙儿明白。”
“你不明白。”老夫人声音很轻,却字字沉重,“你父亲重伤未愈,此次回京,凶多吉少。朝中有人不想他活着回到北疆。”
房间安静下来,只有铜漏滴答作响。
“我们林家,”老夫人缓缓道,“自太祖时起便镇守北境,五代人埋骨边关。到你这一代,嫡系只剩下你父亲和你。你大伯、二伯战死了,你三个堂兄也战死了。现在,有人连你父亲都不愿放过。”
她看着林烨,眼神复杂:“祖母这些年将你藏于深宅,让你‘体弱多病’,就是希望能保住你。只要人在,林家就在。”
林烨迎上她的目光。末世教会她一件事:真正的危险永远不会因为躲避而消失。
“祖母,”他开口,声音平静,“如果父亲回不来,下一个会是谁?”
老夫人瞳孔微缩。
“孙儿今年十五,按律,若父亲……孙儿当承袭爵位,戍守北疆。”林烨继续说,手指轻轻摩挲书卷粗糙的边缘,“到那时,还能‘体弱多病’吗?”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窗外,一片枯叶打着旋落下。
老夫人忽然笑了,那笑容苍凉而欣慰:“你长大了,烨儿。比你父亲这个年纪时,看得更透。”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林烨:“三天后,宫中有中秋夜宴,五品以上官员及家眷皆需出席。你父亲无法赴宴,你代他去。”
林烨抬眼。
“这是试探。”老夫人转过身,目光如刀,“看看林家的‘病弱公子’,到底病弱到什么程度。看看我们林家,还有没有能站在朝堂上的人。”
她走回书案前,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记住,你永远是林烨,是镇北将军的独子。林家的命运,现在系于你一身。”
第四节:风暴之眼
老夫人离开后,林烨在书案前坐了整整一个时辰。
铜漏的水滴声规律而单调,像倒计时。她摊开手掌,看着这双苍白纤细的手。在末世,这双手握过枪,埋过雷,缝合过伤口,也结束过生命。而在这里,它们只握过笔和装饰用的剑。
“公子,”琉璃轻手轻脚地进来,端着一碗黑褐色的汤药,“该用药了。”
药味苦涩刺鼻。林烨接过来,没有喝,而是问:“琉璃,你跟着我几年了?”
“回公子,奴婢八岁进府,跟在公子身边七年了。”
“七年。”林烨看着碗中晃动的药汁,“那你应该很了解我。告诉我,从前的我,是个怎样的人?”
琉璃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会有此问。她犹豫片刻,小声道:“公子……公子性子静,喜欢读书,不喜欢见人。武艺师傅来教,公子总是学得很快,但练不了多久就气喘……太医说公子心脉有损,不宜劳累。”
“心脉有损。”林烨重复这四个字,忽然抬手,将整碗药泼进窗边的盆栽里。
“公子!”琉璃惊得脸色发白。
“这药,”林烨放下碗,语气平静,“以后不必熬了。”
“可是太医说——”
“按我说的做。”林烨站起身,走到那柄装饰用的宝剑前,握住剑柄,抽出。剑身光亮如镜,映出她冷冽的眼睛,“从今天起,我的身体,我自己负责。”
她需要变强。在这个没有枪炮、没有机甲的时代,在这具虚弱躯壳里,她必须重新找回力量。不是为了什么家族荣光,也不是为了忠君爱国——那些概念在末世早已被碾碎。
只是为了活着。
有尊严地活着。
“琉璃,”她转身,“帮我准备两件事。”
“公子请吩咐。”
“第一,我需要这个。”林烨从书案抽屉里取出一张纸,上面是她凭记忆画的简易图纸——一组基础的阻力训练器械草图,可以用石块、绳索和木杆制作,“找信得过的工匠,悄悄做出来,放在后院仓库。”
琉璃接过图纸,眼睛瞪得溜圆:“这是……”
“第二,”林烨打断她,“中秋夜宴的规矩,礼仪,需要注意的人,全部整理出来告诉我。越详细越好。”
琉璃深吸一口气,低头:“是。”
她退下后,林烨重新走到窗边。夕阳西下,天边燃起火烧云,把庭院染成金红色。远处隐约传来街市的喧闹声,太平盛世的繁华声响。
多么虚幻的宁静。
她知道风暴正在逼近。父亲的伤势、朝廷的猜忌、边境的瓦剌、还有这具身体背负的惊天秘密……每一个都是致命的漩涡。而她现在,就站在所有漩涡的交汇处。
林烨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疼痛让她清醒。
她想起末世的最后一刻,那吞没一切的白光。也许那不是终结,而是一次交换——用末世兵王林薇的生命,换来了这个叫林烨的少年的身体,和这个危机四伏的时代。
“也好。”她对着逐渐暗下去的天空,轻声自语。
既然活下来了,就要活得像样。
既然有仗要打,那就打到底。
窗外,最后一线天光沉入地平线。房间里没有点灯,黑暗如潮水涌来。而在那片黑暗里,林烨的眼睛亮着,像两颗寒星,又像蛰伏的猛兽缓缓睁开的眼。
中秋夜宴。三天后。
那将是“林烨”第一次真正走入这个世界的视线。
也是她,第一次评估这个时代的战场。
(第一章完)
【悬念:林烨将如何在夜宴上应对各方试探?她能否在短短三天内让这具身体有所改观?将军府深藏的惊天秘密,又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被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