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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弑鸾篇(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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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你知道吗?”
“知道啥?”
“广陵王府昨夜突遭大火,火光冲天,半个城池都能见滚滚浓烟!”
“这种事谁不知道啊。”
“不止不止!你是有所不知,广陵王和徐州太守一起坠楼了!传闻二人因权争反目,昨夜在楼上争执,不慎坠楼。也有人说是被人设计…… ”
“又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听来的?这种莫须有的传闻就别当真,万一传出去被人知道了就……”
“好了好了不说了,今日新年,咱哥俩寻个酒肆喝两杯去! ”
大年初一,集市上人头攒动,街道上充满了喜庆、热闹和祥和的气氛,一切仿佛都如往常一样,人群熙熙攘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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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着了。
愚蠢的糯米金鱼弟弟还在焦急的左右踱步,纠结着要不要叫醒她,张邈对他摆摆手,把他打发回去。
因为这种小事就纠结成这样,这家伙迟早有一天会把自己耗死的。张邈叹了口气,自顾自的坐在她的对座,静静的看着她。
屋边的常绿乔木枝繁叶茂,阳光透过树荫在她的脸上洒下几颗光点。她趴在伏案上,枕着衣袖,睡得正沉。
头发都乱了,怎么睡得这样沉?最近一直在处理什么事务吗?关于哪一边的?西凉?还是江东?
他轻叹一口气,手指理了理她柔软的碎发,嗯,上方的刘海往下理一理,三七开……没错,这样看上去聪明多了。
“嗯……”
她哼了一声,秀气的眉毛轻皱,稍稍惊到了我,然而她并没有醒,只是在咕哝着什么。
在说梦话吗?张邈好奇的凑近她的嘴边,她的唇瓣没有起皮干裂,却看起来很干燥,一定是刚从会谈结束没多久,就一边处理公务一边等待我来接她去小陈那边玩,剥夺了宝贵的休息时间真是抱歉……
然而,她的唇轻颤着,断断续续的吐出一句话。
“不是……你……错……别哭……”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张邈往前挪动了几下,头向前伸着,发梢垂在她的脸颊上方。
她突然睁开了眼。
!!!!!!!
“?!!作甚——”
广陵王猛得从伏案抬起头,和张邈的眼神结结实实的撞在一起,被这样一吓,她捂着心口斜坐在地,脸色都变了。
耶?即视感。
她大口喘了两下,气色红润了些,便哀怨的看向张邈。
“张邈!到了就直接叫醒我呀,这次可不是什么带有起床气的从龙之臣了吧!”
“我这不是见你操劳过度,不忍心把你吵醒吗?”
“这般吓我,不知道先带走我的是过劳还是心梗……”
“哎哎哎,别说晦气话,来,吃糖,吃糖。”
张邈殷勤的捻起一枚蜜饯放在她的唇边,她一口咬住,牙齿轻轻擦过他的指甲。
似乎是猛地惊起让她有些头晕,她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随后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她的左脸印出袖口花纹状的压痕,嚼着果脯让脸颊一鼓一鼓的,小狐狸似的。出于揶揄的心理,张邈忍不住用戴着绒毛手套的手背轻轻擦过她的脸颊。
“啧啧啧,真是不注意睡相,看,一脸的印子,一边白一边红,上了半面妆似的。”
“本来就热,你还用毛毛蹭……哎呀!”
他摘掉手套,恶作剧似的用些许的手背冰冷贴在广陵王红彤彤的脸颊上,激得她人一惊。
……似乎还挺舒服的?
于是,广陵王下意识地用左手抓住的食指,温软的掌心贴着张邈的骨节,像小猫蜷进最合心意的纸箱。
张邈的呼吸微微一滞。
广陵王抬头看向他,在对视上的那一刻,张邈几乎是慌乱的偏过头去。
耳朵红了。
哦吼?真是难得,带着小小的捉弄心思,广陵王露出坏笑,握住他的手,更加紧密的贴在脸颊上,张邈抽了抽手,没能挣脱,四下看了看,有些紧张。
而广陵王似乎是看穿他的想法,忍不住笑出声。
“别紧张,没别人在的。”
“你怎么知道,这可是在外廊!万一哪个侍从在某个角落探个头……”
“孟卓。”
她的右手轻轻抚上张邈的脸颊,不让他躲开,然后……
张邈的视线被她的脸遮盖了。
“唔……嗯……”
很多时候,张邈认为广陵王对待一段健康、正常的恋爱的方式绝对是错误的。
在他看来,在建立恋爱关系前至少要经过暧昧阶段,比如频繁的联系,言语或行为上暗示好感,保持自然,避免过度热情或冒犯,观察双方是否合拍……
“舌头别躲,嗯……”
……好吧。至少在这方面还算合拍……呼唔……
……果脯好甜。
一吻毕,双方都有些气喘吁吁,一副狼狈的样子。
这也没办法,张邈想,一是二人契阔已久,突然这么亲热一下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二是双方对于外廊会不会来人都没有十足的把握,一边接吻一边用余光时刻警惕。
不过,这倒不像她,她平时有这么迫不及待吗?在外面就这样亲热,未免太胆大了,还是说遇到什么事情难以开口?在把君异借给她、让他给袁基治疗眼疾后,他们就好久没见面了,是发生了什么吗?
……真是的,接个吻都不痛快,下次还是在屋内做这种事吧,张邈暗想。
“好了……放开吧,”张邈别过头,不让她看自己脸红的样子,“万一让小陈知道了又要说什么闲话。”
“元龙才不会说什么。他可是有很多话都不会往外说的,你不知道吗?”
“……?”总觉得话里有话,张邈疑惑的回过头,迎上的却是她的笑脸。
“不过,你的手怎么这么凉?都入夏了哦?”
“毕竟在斩龙台一会,殿下那一刀差点捅掉我半条命。虽然过去了很长时间,但我的身子本来就虚,现在还在修养中。”
“请恕冒昧,毕竟先生也是在斩龙台劝说我师尊除子安生,不是吗?”
对方的声音莫名发冷,张邈感觉她的手心微微出汗。
可是她还在笑。
不知是不是张邈的错觉,原本只是打趣一般的提到斩龙台相谈之事,让她多了几分阴郁。
是还在怪罪自己吗?
张邈双唇微启,犹豫着想要说些什么——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张超快步走了过来。于是广陵王松开了他的手,那只玉雕般修长白皙的手在空中顿了顿,缓缓的收回袖中。
“那个,殿下,兄长,张郃将军托我问你们什么时候走,如果还要一会儿的话他就先喂马……当然现在走也行,不过我不是要催你们,再准备一下也可……”
“就现在。”
广陵王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落叶。
“说好的,今天不谈正事,要陪元龙开开心心的玩一天。”
她回过头,对还在呆愣着的张邈伸出手,嫣然一笑。
“……嗯。”
“而且我们都需要好好放松一下……对吧?”
“嗯,是啊。”
又是一阵脚步声,这次来的人是张郃。
“那个,殿下,准备好了吗?”
“好了哦,等急了吗?抱歉。”
“没有没有,我只是问问……”张郃低下头,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他总是黏在广陵王身边,亦步亦趋的跟着她,最近不知怎么的,这几天他几乎是从早到晚都跟在她身后,就差给她暖床了。
“小张将军,可以先去叫车夫备好车马,我们一会就来。”
“哦,好的。”他点点头,立刻小跑着离开了。
张邈握住她的手站了起来。两人共执一伞,走出广陵王府。
“怎么叫张郃将军跟着?”张邈问。
“本来没打算叫他的,是他主动要跟着的,担心我们路上遇到剿匪,”广陵王无奈的笑了笑,“这两天明明是他的休沐日,但是他一直在恳求,我就答应了。”
“真是积极。”
“是呢,积极得都让我产生了给他涨薪水的冲动。”
“……”
“……”
“你们该不会……”
“没有,别多想。”
夏风透帘,马车轻晃。车轮碾过石子,辘辘作响。
张邈倚着窗,指尖拨开青布帘子,外头杨柳堆烟,新绿如洗。身旁伸来一只手,将帘子往下压了半寸。广陵王侧过头,笑意吟吟的看着他。
“当心着凉,身弱体寒的徐州首智先生~”
他一时间有些恍神。
……好幸福。
张邈产生这样的念想,虽然只是像薄雾一样在心里朦朦胧胧,但这是心身切实的体会。
自己的身边有十分靠谱的好友,我们相互信赖,相互依靠,相互理解……
既是是遇到险境也会一同化解,共同支持帮扶,这样值得信赖的好友。
……好幸福。
……好幸福。
……幸福得都有些不安了。
不应该啊,在这种乱世里产生这种感觉,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狡猾。
张邈下意识的与她十指相扣,她歪头看着他。
“怎么了,突然这么主动?”
“……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