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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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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南乐游站在月光下,仰头望着那扇熄灯的窗户。
他指尖缠绕着一缕翠绿的藤蔓,藤蔓延伸向地面,深深扎入土壤。
通过植物的根系网络,他能模糊感知到整个园区的生命脉动:人类、动物、植物,还有那些游荡在围墙外的存在。
丧尸。
南乐游还记得末世最初的样子,那时候没有人相信这种小说里的东西,会出现在现实生活中。
末世降临的几天后,第一个视频在深夜的社交平台疯狂传播。
画面摇晃得厉害,像是手机偷拍。某市中心医院急诊室外,一个男人趴在地上,肩膀不正常地抽搐。周围人尖叫着退开,保安拿着防爆盾谨慎靠近。
“先生?先生您需要帮助吗?”
男人抬起头。
镜头拉近,只见对方瞳孔涣散,眼白布满血丝,嘴角淌着混浊的涎液。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破风箱。
然后他扑向最近的一个护士。
他直接咬在脖颈上,鲜血喷溅。保安冲上去拉扯,男人力大无穷,甩开两个成年男性,继续啃咬。
视频在这里被掐断。
评论区爆炸:
“特效吧?假的吧?这血浆太假了,顺便打个广告,我家的质量不错,大家来买我家的。”
“臭打广告的,滚犊子!”
“又是营销号制造恐慌!世界上怎么会有丧尸!”
“这男的是不是嗑药了?”
“@平安城西出来管管!这里有人传播恐慌!把他抓起来!”
官方通报在半小时后发布:“我市发生一起精神类疾病患者伤人事件,已得到控制。请市民不传谣、不信谣。”
但类似的视频开始在各个城市出现。城市地铁里扑倒乘客的“流浪汉”,美食街头追咬路人的“醉汉”,超市里啃食生肉的“精神病”……
他们最初的名字不叫“丧尸”,官方称呼这个情况为出现了“狂犬病变异株”或者“新型攻击性精神病”。
媒体谨慎,专家辟谣,政府呼吁冷静。
南乐游当时还在大学,对这类消息并不感冒,他的心里只有植物学竞赛项目,为了得到金牌,他努力了很久。
直到第一个感染者出现在南乐游的大学。
是个大三学长,从市中心医院实习回来,当晚在宿舍发高烧。室友以为他感冒,喂了退烧药。
凌晨一点,惨叫声撕裂整层楼。
南乐游被惊醒时,走廊已经乱成一团。他推开寝室门,看见那个学长满嘴是血,正把一个同学按在墙上啃咬。
地上还躺着两个,脖子血肉模糊。
有人报了警。警察来了,穿着防护服,用防爆叉制服了学长。救护车拉走伤者,消毒水味道弥漫整栋楼。
然后第二天学校停课,宿舍封锁。
广播里循环播放:“近期出现新型传染性疾病,请同学们留在寝室,等待检测。”
南乐游趴在窗边,看着校园里越来越多的白大褂和防护服。他那时还没觉醒异能,只是个普通植物学专业的学生。
他给窗台上的栀子花浇了水,南乐游想,之后给花浇水的次数不多了,可惜的是他还没看见自己的栀子花开放。
南乐游给家里打电话。是母亲接的,声音紧张但强装镇定:“小游,别担心,电视上说就是种厉害点的流感。你爸已经囤了米和罐头……”
电话那头传来父亲的吼声:“跟他啰嗦什么!让他赶紧回家!城西高速已经堵死了!”
背景音里,新闻播报声隐约传来:“……请市民尽量避免前往人群密集场所,如出现发热、攻击性行为等症状,立即隔离并上报……”
南乐游握着手机,突然问:“妈,上次我带来那盆栀子花还好吗?”
母亲愣了愣,“还开着呢,一直没谢。”
“嗯。”南乐游说,“你们锁好门,等我回来。”
电话断了,再拨打过去,是忙音。
又过了一天,南乐游亲眼看见人是怎么变成丧尸的。
一个被咬伤的同学,躺在隔离病房的担架上,突然开始抽搐。
医护人员按住他,注射镇静剂。但已经没有用了,他的眼睛开始变灰,牙齿变得尖利,嘶吼着咬向最近的一个护士。
枪响了。
持枪的警察手在抖。子弹打在肩膀上,那人只是晃了晃,继续扑咬。
第二枪,爆头。
尸体倒地,黑红色的血漫开。
病房里死寂。然后一个护士瘫坐在地,开始歇斯底里地哭。
那天起,丧尸这个词开始从网络暗角浮上水面。没人再辟谣了,因为辟谣的人也开始逃命。
南乐游先是在宿舍里面躲了几天,直到再也没有人送饭送水。宿舍楼成了逐渐死去的躯体,走廊里的脚步声从密集到零星,最后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他的室友先后受不了选择离去,再也没有回来。
没有水和食物,他也活不下去,南乐游想,如果他注定要死,至少不要烂在学校里。
他的手机没有信号,只能循环播放一段视频。
一位穿着军装的发言人,背后是首都的标志性建筑,声音严肃但已经掩饰不住疲惫。
“……国家已启动一级应急响应,各地避难所正在建立,请市民保持秩序,按指引转移……”
城市失控了。
南乐游跟着溃散的人流往城外跑。高速堵死,私家车弃在路中央,车门大开,油箱被撬开抽干。
有人拖着行李箱,有人背着登山包,更多人两手空空,只是跟着人群盲目地走。
他看见第一个完整的丧尸潮。
绝望的画面出现在他眼中,从高速两侧的田野里,从废弃的服务区,从堵死的车流中,摇摇晃晃站起一个个人。
有的穿着睡衣,有的穿着西装,有的浑身是血,有的看起来和活人无异,它们转过头,露出灰白的眼睛,张开流涎的嘴。
尖叫。
推搡。
踩踏。
枪声零星响起,但很快被更多的嘶吼淹没。
有人拿起撬棍反击,砸碎了一个丧尸的头颅,黑血和脑浆溅了一身。
那人愣了一秒,然后呕吐。
南乐游躲进一辆大巴车底。透过底盘缝隙,他看见无数双脚跑过。有人类的运动鞋、皮鞋、赤脚;丧尸的破烂鞋履、裸露的脚骨。
他闻到混合的味道:血腥、腐臭、汽油、汗味,还有人类恐慌的气味。
他在车底躲了一天一夜。
蜷缩着,听着头顶的脚步声来来去去。有次一只腐烂的手伸进底盘缝隙摸索,离他的脸只有十公分。他屏住呼吸,看着那只手上还戴着一枚婚戒,钻石在污血中黯淡无光。
醒来时,世界已经变了。
枪声稀落了,人类的哭喊变成濒死的呻吟,丧尸的嘶吼成了背景音。
他从车底爬出来,高速公路就像是地狱,残肢、内脏、翻倒的车辆、燃烧的火焰,还有那些漫无目的游荡的那些尸体。
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小女孩丧尸,大概七八岁,缺了半张脸,正趴在一具尸体上啃食。
她听见动静,转过头,灰白的眼睛盯着南乐游。
然后她站起来,摇摇晃晃走过来。
南乐游转身就跑。跑过燃烧的汽车,跳过横陈的尸体,翻过高速公路护栏,跳进旁边的荒野。
他在荒野里走了三天。靠喝雨水,吃野果存活,直到第四天,他发高烧,倒在一处废弃的农舍里。
昏迷中,他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棵树,根系深深扎入大地,能听见土壤深处水流的声音,能感知到昆虫在根须上爬过,能吃到不同土层矿物质的味道。
醒来时,烧退了。
他伸出手,想拿水瓶,但他指尖碰到地面野草的一瞬间,那草突然疯长。
短短几秒内抽出新叶,开出一朵小小的白花。
南乐游盯着自己的手,掌心泛着微弱的绿光。那光顺着手臂蔓延,所到之处,高烧的酸痛消失了,饥饿带来的胃部灼烧感也减弱了,甚至那些伤口也在肉眼可见的愈合。
那天,他觉醒了。
觉醒在了最遗憾的时间,因为就在前一天,丧尸袭击了他的小区。
南乐游没有家了,他无处可去。
——
南乐游把手里藤蔓缓缓收回,缩回他的袖口,随即转身走向分配给自己的临时宿舍,背影在月色下拉得很长。
就让他看看何煦的园区能在末世里存活多久。
看这个试图重建规则的少女,能否在这片废墟里种出点不一样的东西。
哪怕只是多活一天。
哪怕只是……多开一天的花。
而在遥远的城北,黎明基地指挥室里,一份报告被重重摔在桌上。
“定位信号消失了。”军官面色凝重,“最后的位置在东区农业试验站附近。之后,信号源彻底消失,连备用频段都没有反应。”
总指挥官盯着地图上那个闪烁后熄灭的红点,眼神阴冷。他指尖敲了敲桌面,发出低沉的叩叩声。
“派人去查。”他冷声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那个木系异能者必须要带回来。”
“是!”
军官敬礼转身时,没看见指挥官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加密档案。
封面照片上,赫然是南乐游大学时期的证件照。档案侧栏标注着一行小字:
【项目代号:春神】
【状态:已觉醒,未收容】
【危险等级:S(潜在价值:SS+)】
【评价:原猎豹队长,现已叛逃,建议立即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