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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旧友搭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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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行行好!公子行行好行行好!公子公子行行好!”
一个乞丐捧着破碗,口中复念讨辞,像熊闻到蜜、蚊子嗅了血,眼巴巴盯着游尚泠不放。
乞丐跟了一路,闹得游尚泠耳边嗡嗡闷响。
忍无可忍,游尚泠在袖中捏拳,额上青筋即将暴起,幸得慈心及时钻出,念及乞丐势弱,才堪压住揍人冲动。
“叮当!”
祁乐岚飞快扔了把铜板入碗。
“钱!嘿嘿,馒头!有馒头吃啰!”乞丐转身欢呼,缩肩埋头数着铜板往对街食肆走,撞了路人也不自知。
游尚泠松口气,为表谢意,朝祁乐岚手心放了个物件,皱眉揉着太阳穴怨道:“人族城郭,喧嚷依旧。”
祁乐岚关手,从虎口往里瞧,物件是一颗沙域火纹金珠,他没推辞,直接收进囊中。
“吵闹?游公子说的是方才那乞丐?他是巳淮人,幼时家中和乐富足,遭人算计,父母惨死,同怀皆无,他被打傻了,侥幸活下来。”
“时也命也……”游尚泠言中无情,心绪平静,“天机冥冥自有定数,却从不设死局,争一争,兴许能扭转命中暗藏乾坤,不争,万般下场唯有硬吞,自认倒霉。”
祁乐岚叹口气,笑道:“游公子人如松鹤,无风月喧扰之气,想必久不入尘。咱们是平头百姓,讨活于天宫朱门之下,安乱生死从来没得选。”
二人正聊着,前方人头攒动,纷纷慌忙挪步让道,一辆马车狂驰街中,经过游尚泠和祁乐岚后,惊起路边一声哀叫。
“他娘的,撞了个乞丐,晦气!”马车停在食肆门前,马夫啐了一口,踩着铜板放置轿凳。
“馒头,钱……”乞丐爬起身来,一枚枚捡钱,伸手要扯马夫脚底的铜板。
马夫一脚蹬乞丐肩上:“傻子,这店不卖馒头!滚开!别挡道!”
“慎言。”车幕拉开,出来一位锦衣宝带的干瘦中年人,身后跟着个美人丫鬟。
中年人慈目善笑,手上戴着玉扳指,他捋捋胡子,与马夫道:“人没死,多大点事,至于斤斤计较?别难为人,把钱踢给他。”
主子下令,仆人莫敢不从。
游尚泠见了,马上抬手掩鼻。
中年人身上飘来霉腐干臭,与骨船妖气一模一样。
“他是何人?”游尚泠指着中年人,目不转睛问道。
“王家老爷,叫王斌,做营造生意的。”祁乐岚答。
游尚泠点头,见又一男子出了马车,王斌让出位置,一副尊那男子为首先行之态。
男子下车时看了眼人群,游尚泠得以见之全貌。
此人看上去年纪不足而立,面相阴郁傲慢,藏含病气,眉宇却与祁乐岚极为相似。
“他又是何……”游尚泠想打听此人身份,扭头找不到祁乐岚人影。
人呢?
祁乐岚人呢?
跑了?
一声不吭地跑了?
游尚泠拉下嘴角,双眼半眯,右手凝出一粒冰石子,发狠一弹,冰石不偏不倚,飞击王斌膝盖。
王斌上着台阶,忽的筋麻腿软,迎面磕在阶上。
众人憋笑,鲜有做声。
原地转悠许久,确定祁乐岚消失不见,游尚泠便找了无人角落开启传送阵,眨眼一过,耳边传来肆无忌惮的大笑。
脚下阵光暗灭,他立刻踹开雕花木门。
“砰!”
“谁爹娘死了不去砍树打棺材跑我这儿砸门!臜货!拿我门撒气信不信我弄死你!狗娘养的杂——”
“杂什么?”游尚泠信步入屋。
绿袍男子噤声。
游尚泠在绿袍男子呆滞注目中,坐到桌上,抽出男子手里的书,囫囵翻扫一通:“林曳,看话本呐?还以为林掌柜在看酒楼账本,笑得我以为你发财了。”
林曳眨眨眼,猛地冲到门口对外拼命挤眉弄眼,酒楼伙计上楼察看情况,林曳挥手将人赶走。
关了门,林曳变脸如翻书,摆出一副谄媚样,眼露精光,皮笑肉不笑的,速往游尚泠身上贴。
游尚泠躲避不及,索性扔话本砸林曳脑袋。
然此举无大用处……
“哎呦喂!幽香小青鸟诶~我茶饭不思,日日挂念你,可算把你盼来了!”
林曳双臂圈住游尚泠的腰,脸埋在游尚泠肩颈蹭嗅,陶醉无比,就差露出尖牙,一口咬下去啖肉饮血。
“再不闭嘴,我拔光你的狐毛做张新裘,正好先前两张不合身了!”
游尚泠嘴角直抽,揪着林曳的头发将脑袋扯离他的脖子。
他倒八辈子霉才能遇上林曳这么个骚气狐狸!成了家还不知稳重,林曳娘子怎没扇死这狐狸!
“游尚泠,两百年,你被禁足两百多年!”林曳利落改口,挣扎脱手,重整了仪容,再次倚在游尚泠身上,眨巴眨巴眼,硬逼出一滴泪,“我以为你要被关到死,再不似我一般逍遥自在。如今你终于解禁,苦尽甘来,不容易啊。想想两百年多前你那副差点死了的样子,啧啧啧啧,好惨,幸好受伤的不是我。”
“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曳手不老实,在游尚泠胸上摸来摸去:“我瞧瞧伤口恢复得如何,要是留了疤,会糟蹋你的好身板。”
游尚泠打开林曳爪子:“滚开,我是你兄弟!”
“你我乃总角之交,从小到大看得还少?”
林曳定要扒开游尚泠衣领查看,游尚泠严护衣领,誓不让林曳如愿。
“叩叩叩。”
拉扯之间,敲门声惊起。
游尚泠寒颤一顿,林曳趁此机会扒开衣领,目睹游尚泠胸膛光洁无伤,心满意足,合着身后咔哐重响回头。
雕花门离开原位,倒落在地,自游尚泠踹门处裂开长口,寿终正寝。
祁乐岚呆杵门外,手还持着敲门状。
“哟!阿巽来啦!”林曳没半点不好意思。
游尚泠唰一下红了耳根子,一声不吭,低头专注理好衣裳,他可没林曳城墙般的脸皮。
“在在……在在在……在……在下不知你们在里面……”祁乐岚眼神乱飘,后退时险些绊了一跤,“恕在下失礼!”
林曳看看地上的门,随即大喊:“阿巽,替我跑一趟,去儡戏摊子旁边那户人家请个木匠,有劳!”
祁乐岚应了,匆匆下楼,顺便拉走观望状况的伙计。
“姓林的,你叫他什么?”
游尚泠食指一动,布置结界笼罩此屋,以免与林曳的交谈被人窥了去。
“阿巽啊。”林曳以指为笔,凭空写出祁乐岚名字,拂到游尚泠面前,“他大名祁巽,字乐岚。”
游尚泠没好气地挥去五字:“你真会挑人,他带路带一半,直接消失。”
林曳敲敲下巴:“阿巽有自己的活儿,许是干正事去了。反正你有我炼的灵珠,灵珠在手,找到我轻而易举。”
“祁乐岚不是你的人?”游尚泠惊问。
“当然!墙角挖不走,阿巽他老东家黑啊,将阿巽死拽手里不放,要不是有生意往来照料,我今儿个还请用不了他!”
游尚泠当即揪起林曳,拿算盘狠拍林曳的脸,拍得算珠噼啪乱摇:“你不是有事脱不开身?嗯?你坐着看话本,随便派个凡人接我,腿折了?姓林的,骑我头上耍诈放肆,嫌命长?”
林曳汗如雨下,赶紧找补:“阿巽长得三春似锦,你不喜欢,我林曳就是狗!况且你到巳淮寻人,阿巽有门路,我才与他套近乎,送你过过眼,万一你用得上?”
白送之礼,没一样好东西。
游尚泠放开林曳,丢了算盘,坐进桌后椅子,半信半疑,摩挲拇指,细细揣度林曳神色变化,没瞧出编诳扯谎迹象,便将骨船一事仔细说与林曳,唯独隐瞒了祁乐岚举止如何。
林曳听后不露惊诧,眉眼弯弯,笑中溢出诡计。
游尚泠捏起算盘再砸林曳脑袋:“你果然知晓骨船存在!隐瞒不报,还用你所谓闲情雅兴让我约在码头?”
林曳稳稳接下算盘,无奈笑说:“一山不容二虎,敌暗我明,若我贸然出手,对付搞出骨船的家伙,八成会祸及我夫人。我夫人是凡人,身娇体弱,经不起折腾。”
“所以把我当剑使?”
“你毁了那家伙用以嗜血夺命的骨船,它难道不会找你算账,想方设法要你命?不把它找出来解决掉,你觉得自己有命寻人?”
林曳冒出尖部色白的红狐尾,摇了又摇,继续说道:“但凡伤好,你无所谓留疤。没猜错的话,你养伤两百年,精心褪掉了表面痕迹,恐怕里面,还未痊……”
十数把冰剑浮空凝出,围架林曳脖子。
游尚泠消了面部伪装,赤瞳如兽,周身散发浸骨寒气,冻使满屋生霜,威压尽泄,逼得林曳手抖不止。
他禁足刚解,马不停蹄来找林曳,结果林曳设了个圈让他钻,拿着他性命当枪做盾!
死狐狸,吃豹子胆了!
“林掌柜,你得庆幸你还有用!”游尚泠捶桌起身,转到林曳面前,“帮你摆平事,可以。咱们交情深,就当做桩交易,明算账,待我寻人之事落定,我会取你一样东西,给我等着!”
“人,我帮你找。”
游尚泠歪头哼笑,话从牙缝钻出:“不必,我见到他了。”
不等林曳追问,游尚泠挑歪话茬,提及来时遇见王斌,并向林曳打听,那位与祁乐岚眉眼相似的男子是谁。
“与王斌王家交好,还貌似阿巽?”林曳思答,“是祁原安,祁家少爷,和阿巽同姓。”
“嗯。”游尚泠径直走向门口,隐去红瞳,打个响指破除结界,暑气席卷而入,屋内霜蒸剑空。
林曳藏尾:“你去哪?”
游尚泠跨出门槛,头也不回:“抓人,严刑逼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