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绯衣染血,夜闯药庐 ...
-
江湖上风平浪静,但在这宁静之下又藏着怎样的波涛汹涌,之后又会被何人主宰?
终南山的雨,总带着一股子浸骨的寒。
窗外雨打芭蕉,淅淅沥沥的声响里,药庐内弥漫着淡淡的艾草与当归混合的气息,还夹杂着甘草的微甜和黄连的清苦,静谧得像与世隔绝。
时清渚坐在药庐窗边,指尖捏着一枚银针,正借着烛火细细打磨。烛火映照着他的身影,显得清冷修长,又透着一种孤独。他身着一袭月白长衫,领口袖口绣着极淡的银丝暗纹,是几笔简约的兰草,不细看几乎察觉不到。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的手腕细而直,肌肤在跳跃的火光下透着冷玉般的光泽。但就是在这样一个少年身上,身上却背负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血海深仇。
他们家世代为皇帝做事,并一手建立起密卫营,遍布大陆,是皇帝的心腹,以铁血手腕在当时声明鹊起。不仅仅是在皇朝,在江湖上密卫营的名号也如雷贯耳,令人惊恐。
当年,在时清渚外出为前朝皇帝查一密事那段时间,二皇子钟离麟羽弑父上位,联合外人将皇朝颠覆,皇亲族戚无一人生还。他父亲时宗权被虐杀,全家也惨遭毒手,自那以后他在这世上便无血亲。
他秘密回到皇朝,查到皇朝颠覆是现任皇帝钟离麟羽与一江湖势力达成了协约。时星渚要查清这之间的前因后果,也要报家族之仇,便隐匿于钟南山之中。
他本是为查前朝之事而避世于此,不涉江湖事,与药石银针为伴,在这钟南山行着独属于他的密事。可这安宁,终究在三更时分,被一声刺耳的金属拖拽声彻底撕碎。
“哐当——”
一声巨响,药庐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狂风裹挟着暴雨涌入,打湿了门里的地面和烛火,烛火猛地摇曳了几下,火焰缩成一团,险些熄灭。桌上的医书被风吹的哗哗作响,几页纸直接飞落在地,很快被从门外溅进来的雨水打湿。正如他这个人一样。
时清渚握着银针的手一顿,抬眸望去,一道猩红身影踉跄着闯了进来,周身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药庐里的清雅气息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那人一身绯红长袍,绣着暗金色的曼陀罗花纹,危险又神秘,此刻却早已被血与雨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挺拔却狼狈的身形。墨发凌乱地黏在苍白却昳丽的脸颊上,眼角斜飞,唇色本就殷红,此刻染上血珠,更显妖冶逼人。
他手中握着一柄软剑,是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的“缠魂”。此刻这柄淬了毒的软剑被他随意拖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他每走一步,都带着濒死的戾气,随时准备扑上来与敌人同归于尽。
是晏濯缨。现任武林盟主的义子。他常年一身绯红色长袍,长相妖艳且极具攻击力,行事乖张狠厉,喜怒无常。
他被既是如此身份和能力怎会落得如此地步?时清渚心想。
他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顿,握着银针的力道微微加重,指节泛白。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再抬眼时,面上却依旧是一片清冷无波,仿佛只是闯入了一只无关紧要的野狗。
晏濯缨猩红的眸子死死锁定他,那目光如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将他凌迟。他踉跄着上前,每一步都走的极为艰难,径直走到时清渚面前,一把掐住他的下巴,力道重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时清渚疼的眉心微皱,却依旧没有出声。
晏濯缨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夹杂着一丝极淡的、属于魔教独门秘毒“九泉瘾”的气息。此毒霸道无比,中毒者全身经脉会逐渐断裂,最终在痛苦中死去。时清渚心中一凛,自古江湖正派与魔教势不两立,他怎么会会和魔教牵扯到一起,还中了魔教秘毒。
他的声音沙哑破碎,却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眼底翻涌着阴鸷与偏执,“救我,或者——”
“与我同死”。
他的语气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晏公子认错人了,鄙人只是一介乡野村医,只会医一些伤寒病痛,实在是不懂这救人之术,还请另请高明吧。”
时清渚看着他,唇瓣微启,声音清冷如冰。他想挣脱,可下巴被捏的死死的,不能动弹。
晏濯缨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低低笑了一声,笑声引动了伤口,让他忍不住弯腰咳嗽了几声,咳出的血沫溅在时清渚的白色长衫上,绽开一朵朵红梅。时清渚看到,眉头皱的更深了。
“认错人?”他挑眉,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时清渚的眼睛,不放过一丝变化,“时清渚,前朝,一手银针出神入化,能活死人医白骨,还要我再说吗?嗯?”
时清渚脸色瞬间白了几分,他没想到,晏濯缨竟然能查出来这么多。而时清渚不知道的是,晏濯缨也只能查到这么多。
晏濯缨想,这人太过神秘,他也知之甚少,但看他刚才的脸色,便证明他不是简单之人,回去得再好好查查。
他猛地凑近,冰凉的唇几乎贴上沈清寒的耳廓,语气淬了毒般危险:“救我或”
“——与我同归于尽。”
时清渚薄唇微启,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他还不能死,必须先稳住他的毒,他一死,江湖必定大乱,不利于事情的调查。
“把刀放下,坐到里面塌上去。”
说完,时清渚准备压制此毒所需要的银针及药材。晏濯缨的视线跟着时清渚而动,当时清渚去放置药材区拿药时,晏濯缨的视线停留在了书案旁的匕首上,密卫营的锻刀法——八段法,用此法锻打出来的刀,削铁如泥,不过此法只密卫营的核心人员知道,从不外传。不过从皇朝换代开始,这秘法已然失传,他是如何知道,难道?
晏濯缨的视线移到了时清渚身上,目光深邃,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时清渚抬脚走了过来,眼睛将晏濯缨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一双丹凤眼妖而不媚,薄唇紧紧抿着,因失血过多,显得这张脸更叫动人。身上的衣服因刀口破的不成样子,紧实的腹肌隐隐约约显露,一双腿笔直修长,真是让人心动啊,简直是按照他的喜好来长的,只是可惜了……
“想死吗?快点!”
“嗯,我先把你身上的外伤处理一下,再为你压制这毒,没有麻药,忍着点。”
“嗯。”
时清渚拿剪刀把伤口周围的衣服剪掉,再把腐肉刮下来,包扎。这人也真能忍,竟一声没吭。一通下来,花了一个时辰。
时清渚有点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正常人,中了魔教独门秘毒——九泉瘾,再加上身上好几处致命伤,竟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
“躺下去,我给你施针。”
时清渚弯下腰将枕头放好,他的发丝垂落在晏濯缨的脸上,扶着晏濯缨慢慢躺下去。
在时清渚弯腰时,一股清列夹杂着微苦的草药气味包裹了晏濯缨的整个头部,躺下去,枕头上也全是时清渚身上的味道,晏濯缨竟觉得有些好闻,还莫名奇妙的有些安心。他深深吸了一口,身心舒畅,等到他自己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事,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席卷了他,脸上也有些怔楞,这是为何?
不等他深入思考,时清渚的话打断了他“要开始了,”
“嗯。”晏濯缨闭上眼睛。
扎针是一个及其耗费心神的活,更何况这毒如此霸道,全部弄完已经丑时了(凌晨一点到三点)。晏濯缨已经昏睡过去,时清渚将被子给他盖好,趴在床边也睡着了。
外面雨声不停,安静恐怖,屋里温暖静谧,烛火在两人之间明明灭灭,映着时清渚清冷绝尘的脸,也映着晏濯缨那张妖艳又狠戾的面容,一场裹挟着生死与算计的纠缠,就此在这雨夜药庐中,拉开了序幕。
晏濯缨醒了,睁开眼,望向窗外,大概已经辰时了(七点到九点),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样子,依旧恐怖如斯,他想动动手,却发现挪不动。
他侧头,发现时清渚趴在床边还睡得很香,他想起身,微微动了下,时清渚醒了,他坐起身,揉了揉眼,而后看向他,可能是晚上有些冻的,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说:“什么时候醒的,感觉怎么样?能动了就赶紧离开。”时清渚不想和他有过多的牵扯。
“不怎么样,不太能动,还下着雨,不能离开。”确实还不能离开,先不说下雨,现在离开,肯定没命活,那些追杀的人不可能这么轻易回去复命。
时清渚往外看了看,这雨比昨天晚上下的还大,他这一身伤,确实不能离开。
时清渚认命似的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继续呆在这。
时清渚去煮了些好消化的,清淡的粥,自己吃了些,给晏濯缨喂了些,毕竟不能给饿死了。
时清渚看他的医书,晏濯缨闭目不知道干啥,就这样过了一上午。
宁静的时光总是不多的,一阵阵声响打破了这份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