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风雨漫天花满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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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白镇岳坐在勤政殿中间。殿内四面开窗，强风夹杂着尘土冲进屋内，将正襟危坐的女帝发丝和衣物吹的猎猎作响。
帝王岿然不动，山岳一样沉稳安定。让从她身边飞掠而去的风，都显得虚弱又浮躁。
白镇岳近三日加起来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随着不停息的与人斡旋和做出决策，她对自己的身体渐渐失去了感知，被宫人们烧出药味的浓茶也没了提神的功效。
然而因过于阴沉显得压迫而来的天依旧能激起她的斗志，因此白镇岳命人日夜不息的开着窗。她的灵魂便时时刻刻仰着头，怒视着无形的“天”，不眠不休。
“皇后殿下……”莲公公端来茶水点心，话未尽便被女帝打断。
“闭嘴，”白镇岳眼睛盯着奏折上大大小小的字，不时落笔，“朕不想知道他们都发生了什么事，又闹成了什么样。”
手上的最后一个字写完，她赏了莲公公一个眼神：“朕没问前，死光了也不要报。”
话音刚落，御林军统领觐见。白镇岳召他进来，将一些单独放着的红纸递给他。
“上面都是御林军今日要诛杀的对象。不必听他们说任何话，杀无赦。这些任务不要过夜。”
“是！”统领领命而去。
莲公公令小太监告知后宫各位殿下不必等着侍寝。他看着眼前这位极端的如同烈火一样的君王，已经想不起她还是小公主时的模样，只觉眼眶发酸。看了一会儿，黯然的退下。
白镇岳并不在意他，专注的处理政务。
“平辰县令被冲入县令府的灾民群殴致死。”
“柏科郡粮价飞涨，已经到了一钱银子一升米……”
“洪成三郡官府一月前断了与外界的书信，数日前彻底与朝廷失去联络！”
……
叛乱的潮水已经拍打到了岸边。深海里，还积蓄着真正能吞没天穹的浪。
白镇岳想起朝廷上焦虑不安的臣子们。时日将近，再不让他们知道自己辅佐的帝王对叛乱有预料与对策，来日叛军扬旗，岂知他们不会因低估她的能耐而各怀鬼胎？
因此一旬前白镇岳便暗示了他们风雨将近。时至如今，聪明人逐渐胸有成算，愚蠢者始终手足无措。混乱中，甚至查出了一些潜藏于朝的叛逆……
冷风刮断了树枝，那根树枝迎面拍在白镇岳脸上。她已经累极，并没有去躲。树枝便在众人恐惧的目光中将她的脸抽出血痕。数日辛劳和高压也将她双眼熬的发红，和血痕一起，显得白镇岳有些狼狈。她吸了口气，按压几下眼眶，继续批阅奏折。
所幸的是，高深的武功让她不至于昏厥；不幸的是，月事按时到来，毫无意义的消耗着她无比宝贵的活力和气血。
真是麻烦，白镇岳恨恨想，待此间事毕，她便去瞧瞧有没有“斩赤龙”的法子。只要此生青史留名，何惧断子绝孙。
……
一叠叠折子抬上，一叠叠折子送走。笔墨纸影中，一些人生，一些人死。
灯火通明，夜半三更。白镇岳终于准备结束今日的工作，暂休片刻。
身负重担的女帝并无消遣的心情，自然也没有去后宫的必要。为了休息刺痛的双眼，白镇岳不好去看书。于是命人去请腾鸾郡君来殿中小聚。在等待她来的空隙里，白镇岳令自己放在战北侯府的暗卫汇报月娘近日的情况。
“月小先生过目不忘，举一反三。年仅七周岁，已粗粗读过了四书五经。所有先生都夸她天资聪颖，必成大器。”
“有人欺负她吗？”
“没有，小先生很受人尊敬。”
了不起的孩子。白镇岳心生赞叹。唯一的亲人死在面前，仇人全是高高在上的大人，她此生几乎难有复仇的机会，但却没有一蹶不振。那日早朝初见，白镇岳便知月娘是个好苗子。她对这个孩子心怀愧疚，却难以自制的寄予了不可言说的厚望。
“皇姐！”高昂的声音打破了勤政殿的肃静。
白镇岳从深思中醒来，闻声看向殿门。自己御前的宫人们正迎救星一样簇拥着小族妹进殿。
腾鸾蹦跶着朝她跑来。一如既往的锦衣华服，玉带金簪。娇丽的容颜明媚张扬，没有一丝阴霾。一看就是难得的好命人，通身都是贵不可言的风采。
“去，”腾鸾边等下人给她解斗篷，边理直气壮的吩咐，“把窗户都给本郡君关了，吹死人了。”声音娇滴滴的，俏皮又蛮横。
立即就有宫女闭了门窗，殿内风声骤小。
腾鸾满意了，两步上阶，一屁股坐在白镇岳身边的玉椅上。她亲昵的揽住白镇岳的左臂，撒娇道：“好几个月了，您一直不召腾鸾来，是不是反悔，不想给我升爵位了！”
“没有，”白镇岳温和地看着她，“是皇姐有件事，要麻烦腾鸾去办。”
腾鸾还想撒泼，小动物一样用头顶着白镇岳的脖颈。余光却瞥见白镇岳十分认真的样子，她随之正色。
要教人都退下吗？腾鸾用眼神询问白镇岳。
“不用，”白镇岳笑道，“这些人忠心耿耿，各有能耐。都是朕留给你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做事用的。”
“？”腾鸾为人矜傲，却十分聪慧。思及近日朝堂上的种种，她一点即通。
“您没有其他人选了吗？”小郡君很是惧怕要担下的责任，努力挣扎。
“没有。”白镇岳摸摸她的脸，“若有选择，朕也不想麻烦你。”
腾鸾深知自己皇姐的性格，明白她话说到这个地步，自己已无讨价还价的余地，只好不大情愿的点头。
白镇岳很是欣慰，令人将屋内器物轮换地方，巧妙的挡住自己与腾鸾的下半张脸。从外面看上去，只觉姐妹二人在亲密的说着深夜闲话。
“我亲征前会下令让你监国，到时丞相林逸和镇国公锦真会辅佐你……”
树影摇曳，被火烛闪烁成层层叠叠，凌乱狰狞的帘幕，掩盖了鬼鬼祟祟的人。
岚风趁着夜色，发挥了自己做偶像练舞练出的身柔体韧，“悄无声息”的在夜色中向勤政殿摸索。他全然不晓暗卫的存在，只以为自己天赋异禀，十分自得，忍笑忍到脸都抽搐了。
暗卫尚未来报，几十米外的白镇岳对将要见到自己愚蠢的皇后一无所知，依旧在聚精会神的教导腾鸾。
这个族妹虽天性散漫，胸无大志。但当前方是悬崖峭壁，避无可避要回头一战时，便能发挥白氏皇族骨血里的聪明和强势。白镇岳引她论起朝政，果然听见她引经据典，针砭时弊，十分有见地。
白镇岳心下满意，觉得自己真是慧眼识人。
叛乱将至，白镇岳决心御驾亲征。但战场刀剑无眼，即便是她，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
她若是出了什么事情，监国者将顺理成章的登基。更有甚者，有意搅乱战局，杀了她这个女帝自立。若有一日东窗事发，便说是“女子为帝，天理不容。弑杀妖帝，清理门户”；事不发，便自行上位，从此将弑君之事掩埋。
因此，监国者必须是皇族宗女。纵然她有朝一日亡于叛军的刀锋，新帝也极有可能依旧是女子之身。不枉她白镇岳于此世生死一场。
虽不知腾鸾成年后为何表现的像个纨绔，但她幼年好读，师从名门，一度颇有才名。她是白镇岳能找到的，宗女中唯一有潜力扛起大事的人。更何况，若白镇岳身死，监国的腾鸾身处险境，冷峋必然会不顾皇命的班师回朝，竭尽全力的保护和辅佐她。此人实力强悍，如今又手握重兵，会是腾鸾的一大利器。
腾鸾因此符合白镇岳所有的要求，但她初涉政事就要监国，白镇岳喜悦时难免忧心，事无巨细的讲解几个时辰。直听得腾鸾又困又累，思维明显迟缓起来，才偃旗息鼓。她揉揉妹妹的头发，教莲公公带她去偏殿休息。自己漱了口便去勤政殿内殿安寝。
……
“咚！”将将入睡，耳畔传来一声巨响。白镇岳不悦的睁眼，就见莲公公领着小太监匆匆走到她床边跪下。他们跪在地上后迷茫的抬头看她，一言不发，似乎有些吓傻了。
白镇岳也不需要他们上报什么。这个时间，这个状况，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心下已是了然，颇有几分痛快。她不紧不慢的下了床。
不到一刻，有御林军跑进内殿汇报，果然是叛军起事了。时间跟她预测的相差不足半旬。经过数年的筹谋，数月的部署，白镇岳自问人力已尽，万事俱备。
待宫人为她理好衣物，白镇岳走到正殿，准备安抚一下宫人们。迎面却看见裹着被子的岚风。在将迎风雨的虚浮感中，白镇岳对他的自作主张只觉得好笑，生不起气来。
“过来吧，”她平静道，“朕要批些东西。你坐到朕身边来。”
叛军气势汹汹，等久了难免让众臣心思纷杂。白镇岳命御林军去传令，今日早朝提前半个时辰开始。她坐回桌前，准备想好计划，直接去早朝上公布。
女帝这样从容镇定，胸有成竹。殿内惊慌的宫人便都冷静下来，再度井井有条。
岚风听莲公公说白镇岳来了例假，不敢坐她腿上增加压力，又不想坐椅子上那么生疏。于是，仗着没人敢随便对他动手，岚风一溜烟窜到了御座边。他将自己卷进被子，蜷缩在白镇岳腿边，像一只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主人的猫。
白镇岳忙得分身乏术的这几个月，岚风过得极其糟糕。他穿越前历史不好，只依稀记得圣元女帝遇到过数次叛乱，其中最大的一次险些要了她的命。可却死活想不起那恐怖的叛乱是那一年、哪一次的。于是相思的焦渴外，又添上无能的煎熬，将他折磨的日夜难眠。
历史上陛下险些崩逝时人在战场，想必是御驾亲征。如果她这次要亲去，自己再操心不迟。窝在女帝腿边的美人在陷入深眠前，自我安慰道。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风雨漫天花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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