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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论是非草木摧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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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风眼球突出,青筋暴起,龟裂的美貌像地狱里爬行的艳鬼。
白镇岳扯着他的脖子,将他扔在床上。
岚风在床上滚了几圈,堪堪停下。他颤抖着手慢慢伸向脖颈。只见那玉石一样的喉结处慢慢浮现一圈深红勒痕,血丝从其中分裂,丝丝缕缕在皮下生长。柔顺的长发自上而下,水草般缠绕全身,淋漓流淌在散乱的衣衫中,掩映惨白扭曲的人形。
“都退下,”白镇岳道,“莲时,老规矩。”
“是。”鬓角花白的老太监敛下眼中不忍,带着众宫人退去。
待他们散尽,白镇岳弯起一只腿跪在床沿,身子前倾,从岚风耳畔撩起一缕头发,将那发丝从胸口扯出来。
烛光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笼罩在岚风身上。
岚风在阴影中仰头看着她,咽了口唾沫,受伤严重的喉咙涌上腥气。血从嘴角留下,染红了发白的唇瓣。
白镇岳把玩着那一缕头发,放到嘴里咬了咬,有清浅红山茶的香气。
“你想死吗?”她意味不明的说,凑到他面前,玩味的盯着他。
岚风像是山洞里的什么动物,看上去突然没几分人气。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帝,张开嘴。牙齿被溢出的血染成红色,眼睛里迸发乌黑阴暗的光。猝然探出头。
白镇岳忽感嘴唇突兀的被粘腻柔软的唇瓣碰到,血气缠裹。她怒极反笑,运起内功:
“论能力,你为后数月,行事依旧毫无教养规矩;论侍奉,你疯癫善妒,也日渐愚昧乏味。但朕非无情之辈,你来历不凡,又侍寝多日。今日朕亲赐你往生。”
岚风闻言不闪不避,调动着眼周的肌肉。流转眼波,他与白镇岳的睫毛交织缠绕。腥烈的呼吸弥漫在紧挨着的两张脸间:“生命终结在您的手中,它就永远的属于您了。臣妾谢陛下隆恩。”
“……”白镇岳生平第一次见这样的“真情流露”,被恶心到遍体生寒。立马抽身下了床。
岚风撑着手肘,趴在床上,含羞带怯,眉眼流露出真诚的期待。他浑身是汗,玉袍凌乱,月白的里衣粘在身上,身段挺拔,仪态放浪。
他盯住女帝的双眼:“穿越的人可不是每天都会从天上掉下来。也许大武朝这百年也就臣妾一人。陛下圣明,何不物尽其用?”
除了上床,你会干别的吗?白镇岳不屑道:“朕不需要下贱到自己扇自己,都能扇出快感的皇后。朕让你碰自己了吗?手就这么贱?”
岚风眼底划掠过一丝阴戾幽暗的情绪:“是冷侍君告诉陛下的吗?此人早先求臣妾帮他解决杀身之祸,臣妾不欲因此打扰陛下,故回绝了他。焉知他不是因此怀恨在心才胡言乱语?”他耷拉下眼皮,眼珠暗自上翻。
“……”
半晌不见白镇岳言语,岚风咬开自己的唇角,让粉色的肉翻出来。血珠点缀在下巴上,让他有了无辜的模样。
乖顺漂亮,况且他说的也对。白镇岳还是喜欢他的脸,心下便有些软。
他本人虽没有一点用,但若他穿越之事属实,里面可大做文章。若是此事有异,再杀不迟。想到此处,白镇岳慢慢爬上床,将他扯进自己怀里。
怀里的身体柔软冰凉,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微微发抖。白镇岳抓起一把他的头发,洒在自己脸上,柔滑微凉,像林间的树叶携带着阳光掉落在脸上。
梦里崇山峻岭,雷雨密布处山茶遍野。
*
勤政殿。
“诸卿如何看待定远郡顾原县数村叛乱?定远郡离边疆颇远,三年内既无战事,亦无天灾。且当地郡守、县令皆非无能之辈。”
“陛下为女子入朝准备颇多,愚民不知其中深意,犯下错事也是有的。”户部尚书紧皱着眉头。
“……平叛后,官兵消减两成,百姓死伤过半。这样的损失应当让朝堂警醒一二。”白镇岳看着面前的几名亲信,目光沉沉,“朕今日只招了几位爱卿在勤政殿议事,并无外人,众卿可畅所欲言。”
女子入朝眼下只有个影子,断然不能让民间爆发如此迅捷突然的冲突。眼前官员具为人中龙凤,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却各个顾左右而言他。究竟在避讳什么?
“陛下,”沉默片刻,林丞相道,“还记得今年一月您亲自颁布的袭爵律吗?这律法减少了勋贵数量,使得公卿氏族承袭先人爵位的难度剧增。”
“记得。”原来如此。白镇岳倏忽间意识到这律法的错漏。思及何等乱象因这错漏在定远郡发生,她气沉丹田,按下涌上胸口的戾气。
“这般境况,先前陛下与臣等并非全无预料,”吏部尚书忧心不已,“也做过准备与防护,可谁知这帮畜生贪婪愚蠢至此。所作所为超出了那些安排所能防卫的。”
林相看起来苦大仇深,说起话苦口婆心:“定远郡的勋贵和氏族为图一己之利,毁坏朝廷数百年在中原大郡的发展,同时也严重削弱自己千年名门的威望……竭泽而渔,损人不利己。如此愚蠢之举,何人能够猜到?并非陛下之过。”
本就是她之过,白镇岳并不昏庸。
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族。这样的状况在这个世界持续了数千年。若非白氏皇族奉天承运,强大缺德,大武朝早像上个朝代,上上个朝代和上上上个朝代一样尸骨无存。皇族仅存的的后人活成阴沟里的老鼠。
自大武朝开国,白氏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经营百年。不择手段的集中帝皇之权,日复一日将天地君亲师的伦理塞进世人的生活和思想。成功的让这个不被百年前的世人看好的朝代延续至今,如日中天。
这些勋贵氏族并非不知自己所作所为的糟糕后果,他们只是想,改朝换代了。
大武强盛数载,蒸蒸日上之际,白镇岳这么个东西横空出世。女帝、暴戾、独断专行。如此,这些人便自以为看见毁灭她与这个皇朝的希望。
此番拿袭爵令做幌子,暗中操纵小规模叛乱,不过试试水。朝廷应对的太慢,这些东西想必多了不少信心。来日卷土重来,不会再是小打小闹。
“今日就到这里吧。”这些大臣想必也想到了这一层。只是谁又敢对君王说:有人欲亡本朝乃您之过?
大臣们刚走,便闻岚风差人来请。
白镇岳心有冷火,眼中阴云密布。既然没杀他,那便物尽其用。
*
玉龙殿。
夜深酒冷,美人清俊温雅,锦衣华裳。在窗边月光下,姝色更显。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白镇岳端着刚从冰窖里拿出来一样的酒杯,莫名其妙。都说酒不醉人人自醉,但饶是美人在侧,白镇岳也无法将就下去。
“冰天雪地的,你酒不知道热一下吗?”
“臣妾在其中浸了山茶花瓣,冷浸味道会更加淡雅……”美人花容失色,狸猫邀主人摸肚皮一样装模作样。
白镇岳伸手隔空按两下,他懂事的跪在了地上。
她走到他面前。歪过手,带着花香的冷酒雨一样倾洒在岚风身上。华服褶皱丛生,滴滴答答的落水,像雨燕湿了的羽毛。岚风瑟缩着,疯狂和喜悦溢出眼底。白镇岳俯视着他,勾起唇角:“朕记得皇后份内有红笺金纸,去给朕取来。”
满床樱红衔玉,金箔坠雪。当今皇后跪在床上,一条红绸蒙住他的双眼,绑在他的脑后,两边长长的飘下来。腮帮鼓鼓囊囊的,无法闭合的嘴露出水晶球晶莹多面的光。
他的双手和双脚分别被捆在身后,动弹不得。
白镇岳将双腿伸过他手与脚捆绑于身后形成的三角空隙,从背后搂住他的腰。下巴搭在他肩上,蹭了几下后,拿起边上的奏折,在无法视物的男子胸前展开,漫不经心的看起来。
偶尔,她伸手摸摸他的头,然后在烛火中欣赏一下他霜雪凝就的肌肤,亲吻他的头发。
雪夜帐暖,帝王美人。
白镇岳身心舒展,初次在奏折未批完时感受到困倦之意。她摘下岚风口中的水晶球,准备让他开始今夜真正的侍寝。
“陛下……”怀中人喘息着,“为什么如此着急呢?”
白镇岳目光一凛,“朕允许过你对怎么侍寝有看法吗?”
“您太着急了…史书上不到天命之年就猝死……其实好好养着,慢慢推行新政…对陛下和您的天下更好也说不定。”岚风断断续续,口出妄语。
无人可见,白镇岳面色青紫。所思所行,前无古人,堪与天下为敌。她无法闲庭信步,一旦创业未半身先死,千年内不会再有人继续她的事业。届时,因她而死的人才真真是枉死的冤魂、反妖女的英雄。
半晌,她笑道:“放心,等朕崩逝,你必在陪葬首列。”岚风的生命和秘密当不见天日,跟着她一起埋葬。
绑住岚风他的带子顷刻剧颤,勒进他的手腕脚踝里,边沿肉色近乎透明。
“真的吗?”过量的肌肉震动导致脖颈的伤裂开,岚风嘶哑的咳嗽起来,“陛下愿与臣妾同穴而眠?”
……白镇岳久违的感到了离谱,眼前人莫名其妙的程度已经赶得上世人眼中的她。
可是他很乖哎,她突兀的想。极端却柔软、尖锐却无害。她回忆起数月来自己难得的几次安眠,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喜欢宠幸这个废物。
大抵她需要这么个东西,人形的、美丽的,全心全意的因为自己的愚蠢对她百依百顺。白镇岳微微蹙眉,帝王因皇后人品中的懦弱、潮湿而宠爱于他,决不能让有心人发现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