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偏要修无情道》山也海海

10、风霜种种同进退

　　“为什么你也有这条灰色的伤疤？”

　　靳乐央心疼的碰了碰，就像是怕弄疼了他一样。他一脸复杂的摸向自己的胸口，眼中是晦暗不明的神色：

　　“在我醒来时，我从腹部到胸口的身体也有一条同样大小的伤疤，师尊，你做了什么？”

　　纪清峦想避开这个话题，但靳乐央步步紧逼：“我没有死在杀戮台上，反而醒来就在魔宫。师尊，是你将我送来的魔宫，对么？”

　　纪清峦从没有不要她，他从未对她进行过指责，认识到这一点的靳乐央竟意外的喜悦。

　　“嗯…”

　　靳乐央依旧趴在师尊的胸前道：“我体内的另一个我告诉我，这不是一条普通的疤痕，它叫‘灵生结’，它分为‘子结’和‘母结’。被种下此结的两人，‘子结’身上所受的伤都会无条件转移到‘母结’的身上，‘母结’还要遭受双倍的痛苦…”

　　靳乐央的手有点抖：“师尊，我在杀戮台上受的伤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身上？！”

　　纪清峦嘴唇微动，之前在杀戮台上，他故意在靳乐央鬓角旁留下一缕灵力，就在那个时候他将“子结”种在靳乐央身上，他很久之前就准备好了。

　　“还有你的灵核…师尊，能将一切都告诉我吗，我想知道，我不想被您瞒着，不然我会非常痛苦…”靳乐央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道。

　　一声轻轻的叹息，某个人原本没打算坦白的，“你可以听我慢慢说，乐央。”

　　纪清峦抬手将她的一缕鬓发撩至耳后，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你需要回到魔族，魔族同样需要你，为师认为，你能创造一个仙魔和平的时代。”

　　几个月前离开靳乐央房间的那晚，纪清峦已经察觉出了靳乐央身体里的魔气。他当时的确十分惊讶，但还是不动声色装作无事发生。虽然魔族这层身份一直饱受争议，但是纪清峦其实并没有特别在意。

　　修仙者如何，魔族又如何，靳乐央是他一手带大的，她的为人他这个做师尊的能不知道？哪怕靳乐央真的是魔族之人，她也依旧是自己的徒弟。

　　只是事情发生的太过猝不及防，就连纪清峦也没有想到靳乐央的身份会在第二天传的沸沸扬扬，一时间所有人对她口诛笔伐，这是一场明摆着的预谋。

　　背后之人偏偏挑这个节骨眼上找事，纪清峦猜测借修仙界之手亲自除掉靳乐央就是他真正的目的。也许凭他的力量能保住靳乐央的性命，但是身份已然暴露，人们还是会将讨伐的目光对准她，幕后之人依然潜藏暗处，一切都不会有结果。

　　这样不行，这个结果不是最优解。那天纪清峦思考了很久，最后制定了一个铤而走险的计划。

　　他没有维护靳乐央，而是由着鎏光山宗公然对她处刑。得到要处死靳乐央的消息，幕后之人一定会亲自到场确认。

　　纪清峦一直隐藏在众弟子中间，凭他的修为与观察力，最后果然发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人，那个人纪清峦也有点眼熟，就是韩潮汐。

　　竟然是韩潮汐，那个男人不是魔尊的心腹吗？怎么会…

　　得知真相的魔尊也在内心咆哮，她没想到自己居然栽到这样一个小子手里。

　　………

　　【我知道你，上一届魔尊的心腹。你知道乐央的身份，故意让她在宗门面前暴露，好亲自看我们置她于死地，这样你就能成功上位了是吗？】

　　很少有人知道，平日里看着冷冷清清、不食人间烟火的豚玉真人审讯人很有一套。他其实不会用什么过于花里胡哨的惩罚手段，但是仅仅是那些最普通的手法，就能让人痛苦不堪、跪地求饶。

　　审讯室里，韩潮汐早已不复之前的风流与淡然，此刻的他面目狰狞、身形狼狈，鲜血几乎覆盖了他整张脸，怨恨与恐惧的情绪支配着他的头脑，他真真实实感受到面前这个男人究竟有多么恐怖！！

　　【杀她的人是你们又不是我！我辛辛苦苦蛰伏了这么多年，暗中在魔界与修仙界两地徘徊，我为自己在魔界树立了名声、拥有了地位，我只是想当魔尊又有什么错？！】

　　韩潮汐愈发激动起来：

　　【明明我就要成功了！但她为什么还活着！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她为什么还要回来！她回来了我的一切理想顷刻间碎灭，我绝对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听完韩潮汐的讲述，纪清峦的表情出现了几时丝波动，【愚蠢之人。】

　　韩潮汐颇有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愚蠢吗？那靳乐央也真是个蠢货！明明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她却不知道使用，偏偏要当那什么大师姐…】

　　他又嘲讽般看向纪清峦：

　　【更可笑的是，她居然还喜欢你这个已经断情绝爱几百年的师尊！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至极，爱慕一个根本就不可能会喜欢她的人，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蠢人！没想到吧，你的大徒弟暗恋了你这么多年你却一无所知，是不是觉得她大逆不道、以下犯上？是不是对她失望至极，哈哈哈哈哈！！！】

　　直到这一刻，之前的猜测才真正被证实。靳乐央是真的喜欢他的，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欢了的。

　　【你错了，我从不会对她失望。】

　　纪清峦用食指指向他的眉心，一瞬间巨大的灵力贯穿他的脑颅。鲜血飞溅，染红了他白色的衣袖。韩潮汐瞪大着双眼，直愣愣倒在地上，了无声息。

　　纪清峦离开这里回到了尧妄阁，他坐在床榻上，静静看着自己的手掌。

　　其实，他才是那个真正的蠢人。

　　“噗嗤”一声，血液飞溅，随后是更多鲜红的血争先恐后的从那道巨大的伤口中涌出来。纪清峦直接用手挖进自己的腹部，然后在找到自己的灵核后将其取出。

　　这一下子无疑是毁天灭地的疼痛，就算是纪清峦都忍不住发出几声闷哼，他的脸一瞬间苍白不已，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侧留下。他在挖完灵核后，试图用一只手捂住伤口，但是血还是“滴答滴答”沿着床沿流到地上。

　　纪清峦缓了一会，然后看着手里的灵核。冰蓝色的灵核蕴含着非凡的灵力，无情道本源同样亦蕴藏其中。

　　【再见。】

　　下一秒，不带半分犹豫的，纪清峦亲手毁掉了自己这几百年来所恪守的道义。

　　………

　　世界好像都静止了。

　　听完纪清峦的讲述，靳乐央的脸上出现了十几秒的空白。

　　就连靳乐央体内的听完全过程的魔尊也是惊的合不拢嘴：几百年的修为说不要就不要？体内的灵核说挖就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纪清峦才是真正的疯子吧？！

　　“这该有多疼！！！”靳乐央的情绪濒临崩溃，纪清峦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有点疼，但还好。”顺手的事情，纪清峦不是很在意。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被打破的，时间久了，纪清峦其实对修仙问道并没有太大的渴望。他见识了人间的青山绿水，桥栈阁楼，烟火小巷，灯火阑珊。

　　人世间的一切在他面前被淋漓尽致的呈现，百态人生、众生的苦乐都已在他的脑海中留下了印记。现在他又多了一个他需要去爱的人，他更舍不得这人间了。

　　“师尊…后悔吗，你所做的一切，后悔过吗？”靳乐央摸着纪清峦的侧脸，眼泪又再次不争气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纪清峦露出一个简单恬淡的微笑，再次拭去那泪珠：“靳乐央，我从未后悔。”

　　靳乐央嘴唇微动，纪清峦很少笑，没想到，师尊笑起来居然能这么好看。

　　“我还要向你道歉，对不起。”

　　纪清峦有认真的在反思：“是为师让你受苦了。”纪清峦很愧疚，当时的靳乐央的眼神绝望又无助，但他却只是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她遭受一遍磨人的痛苦。

　　某种程度上，纪清峦这样做，也是在无形中让全宗门的人欠靳乐央一个人情。

　　“不管怎样，一切都过去了。”纪清峦乖乖蹭了蹭靳乐央抚在他脸上的掌心：

　　“乐央听话，不要再纠结以前了，今后为师会陪伴在你身边，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都来找我。”

　　纪清峦又亲昵的碰了碰靳乐央的鼻尖：“还有乐央，你真的很喜欢摸我的脸。”

　　靳乐央抹去自己的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因为师尊长的太好看了。”

　　纪清峦的容貌，可是被不少人觊觎的。那张不似人间的脸长的太过妖孽，这点就连纪清峦本人都未必有明确的认知。

　　纪清峦点点头，看来徒弟很喜欢自己的外貌这算是自己的一项优点。

　　靳乐央紧紧搂着纪清峦的身体，将脸完全埋在他的颈窝：“师尊说好了的，绝对不准再离开我。”

　　“师尊保证，绝不离开。”今后的风霜种种，师尊与你同进退。

　　————

　　多年之后，魔界在靳乐央的带领下与修仙界达成了短暂的和平。魔族不会扰乱修仙界的秩序，修仙界的修士也不会刻意滥杀无辜，无论仙魔，一切都是平等的。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风头正盛的靳乐央与纪清峦却双双不见了踪影。这对师徒的爱情故事早已在民间传颂，他们才知道原来感情这种东西可以是这般至死不渝的。

　　有人说曾经看见过这对师徒在竹亭边喝茶，也有人说目睹过二人共同逛灯花节中的夜市，也有传言他们打算去游历山河，见一见人间所有的风景…

　　不管怎样，有一点一定是亘古不变的：

　　母结永远不会抛弃子结，就像靳乐央永远也离不开纪清峦。

　　早在某个平常的日子，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他们就深深联结在一起了，密不可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