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雨夜残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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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壁上的血符完成的瞬间，洞穴深处的魔气如沸水般翻涌起来。
云十三听见追兵的惊呼与魔蝠狂躁的尖啸混作一团。他没有回头，蜷身挤进石缝最窄处——那里有微弱的空气流动，意味着另一端或许是生路。
裂缝漫长而曲折，粗糙的岩壁刮擦着背上的伤口。每前行一步，都像是拖着千钧枷锁。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透进天光。
出口隐蔽在一丛枯死的藤蔓后，外面是陡峭的山涧。云十三跌出裂缝时，天空正滚过沉闷的雷声，豆大的雨点开始砸落。
他第一时间检查怀中的残页——还好，包裹的油纸未被血浸透。琉璃碎片在雨中微微发烫，像一颗不安的心脏。
必须立刻离开。追兵处理完魔气暴动后，一定会搜索整个山体。
云十三辨认方向：青萝村在东，但回去只会连累村民。他想起残页背面绘制的简陋地图——标注着苍梧山脉几个古旧标记，其中一个形似庙宇的符号，就在西北方向十里处。
雨越下越大。
他撕下衣摆草草包扎伤口，拄着桃木剑踏入雨幕。失去修为后，寒冷变得如此真实：湿透的衣物紧贴皮肤，带走体温，牙齿开始打颤。这让他想起三百年前，他还是凡人孩童时，也曾这样在冬雨中瑟瑟发抖。
十里山路，走了近两个时辰。
当那座破败的山神庙出现在雨幕中时，天已全黑。庙门半朽，殿内神像坍塌，只剩半截斑驳的身躯，看不出原本供奉的是哪路神明。但屋顶尚存，能遮雨。
云十三踉跄入内，生火的手却顿了顿——地上有新鲜的脚印，不是他的。
“谁？”他压低声音，桃木剑横在身前。
神像后的阴影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一个瘦小的身影慢慢挪出来——是青菱。她浑身湿透，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装草药的背篓，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你怎么……”云十三的话卡在喉中。
“村里来了陌生人。”青菱声音发颤，“三个穿着银白袍子的人，问有没有见过受伤的年轻男子。王大叔说没有，他们就……就抬手点了点，王大叔就跪在地上吐了血。”
她抬起泪眼：“我知道他们找的是你。我偷偷从后山小路上来的，想、想给你报信……”
云十三闭了闭眼。心中涌起的不是感动，而是冰冷的沉重——青菱卷入此事，便再难脱身了。
“先烤火。”他扶她坐到火堆旁，将自己半干的外袍递过去，“他们还在村里吗？”
“不知道。我跑的时候，他们正在查看那些死掉的魔蝠……”青菱忽然抓住他的手腕，“你的手怎么这么烫？”
云十三一怔。低头看去，自己掌心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皮肤下的血管隐约透出极淡的金色纹路——那是琉璃碎片在自动修复他崩裂的经脉。但此刻看来，却透着某种非人的诡异。
他抽回手：“旧伤发热，无碍。”
青菱却盯着他，眼神从恐惧慢慢转为一种奇怪的专注：“你……不是普通人，对吗？那些阵法，还有你现在的样子……”
沉默在雨声中蔓延。火堆噼啪作响。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云十三最终说。
“可我已经知道了。”青菱抱起膝盖，声音轻却坚定，“而且，我觉得那些白袍子也不是好人。他们看着王大叔吐血的眼神……就像看虫子。”
这番话让云十三多看了她一眼。十五六岁的山村少女，此刻眼底却有种超乎年龄的清明。
“在这里待到天亮。”他起身，走到庙门口观察雨夜，“然后我们往北走，离开苍梧山地界。”
“我们？”
“你回不去了。”云十三没有回头，“见过他们施术的人，都会被清除记忆或灭口。这是仙……这是那些人的一贯做法。”
青菱沉默了。良久，她轻声问：“你要去找什么东西，对吗？很重要的东西。”
云十三指尖抚过怀中残页：“或许吧。”
“那我帮你。”她说得很快，像怕自己后悔，“我认识山里的路，认得草药，还会设捕兽的陷阱——总有点用。”
云十三终于转身看她。火光在少女脸上跳跃，照亮她紧抿的嘴唇和倔强的眼神。那一刻，他仿佛看见三百年前的自己：一无所有，唯有不肯低头的脊梁。
“会死的。”他平静陈述。
“留在村里也可能死。”青菱说，“而且，我不想一辈子只认识青萝村和后山。”
雷声滚过，雨势稍缓。云十三正要开口，忽然心口琉璃碎片剧烈一震——不是预警危险，而是某种……共鸣？
几乎同时，青菱“咦”了一声，从怀中摸出那枚骨片山灵符。原本温润的骨片，此刻竟微微发光，表面云纹如呼吸般明暗交替。
“它从没这样过……”青菱喃喃。
云十三接过骨片。指尖触碰的刹那，琉璃碎片的共鸣更强了。他凝神感知，发现这骨片内部竟封存着一缕极微弱的、纯净的天地灵气——不是修炼所得，更像是天然孕育的“灵髓”。
“这骨片从何而来？”
“村里祭司说，是二十年前从山神庙废墟里挖出来的，那时我还没出生。”青菱顿了顿，“祭司还说……我是被放在这骨片旁捡到的弃婴。”
话音落下，庙内只剩雨声。
云十三看着骨片，又看看青菱。忽然间，许多碎片串联起来：她对草药的敏锐、面对魔物时的镇定、此刻骨片与琉璃的共鸣……
“天亮后，我们不去北边。”他改变主意，“回苍梧山深处。”
“为什么？”
“因为那些追兵不会想到，我们会折返。”云十三看向黑暗中绵延的山影，“而且，这座山藏着比你想象中更多的秘密——或许与你有关。”
后半夜，雨渐停。
云十三让青菱休息，自己守夜。他借着火光再次展开残页，试图破解更多文字。但这次，琉璃碎片的共鸣却引动了另一重异变：残页边缘那些焦痕处，竟浮起细密的银色光点，如星图流转。
他凝神细看，光点逐渐构成一行小字：
“苍梧之巅，有镜湖倒悬。湖心月碎处，可见第二页。”
第二页天书残卷的线索！
云十三记下这句话，正要细思“镜湖倒悬”的含义，庙外忽然传来枯枝被踩断的轻响。
不是野兽的脚步。
他瞬间熄灭火堆，捂住青菱的嘴，将她拉到神像后的阴影中。两人屏息，听见庙门外有压低的对话声：
“……追踪符显示就在这附近。”
“分头搜。那小子重伤跑不远，但务必小心——他能引动魔气暴动，或许还有底牌。”
“师兄，长老为何如此重视一个被剔仙骨的废人？”
“闭嘴。执行命令。”
脚步声分散开。其中一组，正朝庙门而来。
云十三指尖凝聚起体内最后一点可调动的热流——来自琉璃碎片的修复之力。若以燃烧这缕力量为代价，或许能施展一次低阶障眼法。
但代价可能是经脉永久损伤。
他正权衡时，青菱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她指向神像底座——那里有个不起眼的裂缝，仅容孩童钻入。
没有犹豫，云十三点头。青菱先钻了进去，他紧随其后。裂缝内是个极窄的夹层，满是灰尘蛛网，但能隐约看见庙内情形。
庙门被推开。
两个银白袍人持剑而入。其中一人抬手，掌心浮起一团冷光，照亮破庙每个角落。
“有生过火的痕迹，刚灭不久。”
另一人走到神像前，剑尖轻敲底座：“血迹延伸到这里就断了。”
云十三在夹层中屏住呼吸。青菱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指甲掐进皮肉。
就在白袍人俯身检查神像底座裂缝的瞬间，庙外突然传来凄厉的惨叫——是另一个方向搜索的同伴！
两人脸色一变，疾冲而出。
云十三等了片刻，正要松口气，却见先前检查裂缝的白袍人去而复返。此人极为谨慎，竟在庙门处丢下一枚玉符，玉符落地化作无形结界封住出口。
“我知道你在这里。”白袍人声音平静，“自己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若等我揪你出来……你会后悔曾经活过。”
夹层内，云十三感到青菱在发抖。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用口型说：“等我信号，往山涧跑。”
然后，他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主动将一缕微弱的琉璃气息，透过裂缝释放出去。
果然，白袍人瞬间锁定位置，剑光直刺神像底座！
就是此刻！
云十三用桃木剑猛捅裂缝上方一块松动的砖石。积尘与碎砖轰然落下，暂时遮挡视线。他拽着青菱从另一侧早已看好的破洞滚出，撞开腐朽的窗棂，跌入庙后陡坡。
两人沿泥泞山坡翻滚而下。身后传来白袍人愤怒的剑啸，但那声惨叫再次响起——这次更近，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猎杀追兵。
云十三在翻滚中勉强抬头，瞥见山坡上方林间，闪过一道模糊的黑影：似人非人，四肢着地移动，速度快得诡异。
那是什么？
没有时间思考。他和青菱一路滚到山涧边，毫不犹豫跳入湍急的溪流。
冰冷的水流裹挟着他们冲向下游。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云十三隐约看见，青菱手中紧握的骨片山灵符，正发出柔和的、庇护般的光晕。
而溪流两岸的岩石上，不知何时爬满了细密的金色纹路——如呼吸般明灭，仿佛整座苍梧山正在苏醒。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雨夜残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