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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呜,老婆不要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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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你还真舍得提分手啊。”
陈吉——他们乐队的吉他手,平日里就是个嘴上没把门的,此刻喝多了酒,更是刀刀直往江藏云心窝里捅。
“有什么舍不得的。”江藏云冷声回应,眼眶却有些泛红,只是屋内灯光弥散,叫人分不真切,“我跟他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早晚得分。”
话音刚落,“早晚得分”的某人冷着脸推开了门。
刚放完狠话的江藏云:“……”
天杀的,程久泊怎么来了。
而向来只口嗨,不负责的陈吉看到来人也是一怔,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酒后,眼珠子在他俩面前转上一转,心里便明了大半,果断随便搪找了个借口转身出门,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江藏云心说,平常怎么没见这人这么有眼色呢。
现在把他和程久泊两个人留在这儿,也……
太尴尬了。
江藏云小心翼翼用余光瞟了眼进了门后就一言不发的某人。
程久泊一向是以温和有礼著称的,此时进门没敲门不提,进了门后也是一言不发,好像谁惹了他一样。
“自知惹了人的”:“……”
江藏云已经感觉周身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名为“尴尬”的东西,直叫他喘不过气来。
想偷摸着再看两眼,程久泊冷哼两声,生生给他堵了回来。
程久泊则随手拿过桌上的啤酒,单手将啤酒瓶盖磕至桌边开了瓶盖,随后直往嘴里灌。
一瓶灌完,又面不改色的灌了第二瓶,然后,是第三瓶。
一连三瓶,眼瞧着程久泊还没有要停的意思,江藏云只能硬着头皮拦下。
“别喝了。”
程久泊依言停手,眼神落在江藏云拦他的那只手上,随后一点点往上看。
手腕,胳膊,胸腔,颈脖。
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露骨和直白,带着难以言喻的欲望。
眼前的那段颈脖白嫩而干净,没有一丝伤痕。
还好,没血。
确认完这一点,程久泊忽然嗤笑起来,手里的第四瓶啤酒轻轻放下,反手扣住了江藏云拉住他的手腕,借力欺身而上。
混乱的酒气带着点点的烟草味扑鼻而来,手腕上的那只手力道不断加重,攥的他手腕生疼,紧随其后的,是程久泊堪称温柔的质问,“为什么不让我喝?”
江藏云下意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一声苍白的“对身体不好。”
“对身体不好么……”程久泊轻声重复了一下他的话,扣着手腕的力道微微放松,察觉到他有挣脱的念头,又用更温柔的语调步步紧逼,“别动。江藏云,你喜欢我下,行吗?”
“我不”
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唇上就先覆上了一只食指,力道不重,用意却明确。
“嘘,别说我不想听的。”
眼前的男人眼神有些迷离,像是喝多了。但语调里的不可置疑,也是真的让人心尖发颤。
压着他的食指轻轻下移,粗粝的拇指用力摩挲着通红的唇瓣。
“嗯?回答我,喜不喜欢我?”
这个问题其实也不难回答,都说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算把嘴捂住,爱意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所以他不敢回应程久泊炽热的目光,下意识垂下眼帘,挡住所有让自己难堪的爱意。
他是装聋作哑的小丑,将自己掩埋在浓墨重彩的油墨之下,编造着拙劣不堪的谎言,企图藏下那个胆怯丑陋的自己。
“我……”
“算了,我不逼你了。”
手腕一轻,那股压人的威慑感也随之消失。
江藏云错愕抬眼,程久泊已拿过桌上的开瓶器,慢条斯理的撬开了第四瓶,却不像前三瓶那样对嘴就灌,只是拿在手里慢慢晃,目光望向虚空中的某处,良久,仰头灌完了第四瓶。
半透明的啤酒瓶打着转离开脚边。
推开门的吉他手开门望见的,就是这一幕。
那一个瞬间,让他不自觉的恍了神。
可能是因为那一刻的程久泊不像一个才上大学的学生,也不像是平常那个温和疏离,又难掩傲气的学神。
只像一个……痛失所爱的凡人。
*
喝多的人是很能闹腾的。
但程久泊算个例外,虽然的确和闹腾不沾边,却出人意料的黏人——会像只大八爪鱼似的扒拉在江藏云身上的那种。
于是这场以为江藏云感慨失恋为目的的聚会,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收了场,
在顺应民意的前提下(指被损友们齐心协力要求下),江藏云半推半就的带着八爪鱼化的某人回了家。
当屋内灯光亮起,瘫在他身上的程久泊好好躺在他家沙发上,江藏云对今天才多少有了几分落地的实感。
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都像梦一样。
他因为想要程久泊的日子好过一点,于是听了那群孙子的意见。
借着送支票的名头,顺便告个白。
就算把这段暗恋画个句号,也不枉自己喜欢了那么久。
只是看到程久泊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
他好像,确实是不甘心程久泊只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他的。
更不甘心,看他和别人在一起。
后者他不敢奢望。
可如果只做朋友,他也不甘心。
那不如去追一下。
可惜他是个胆小鬼。
光是做出追人的决定都用完了大半勇气,所剩无几的那些只够他将告白说出口。
——其实就算是告白,他也是贷了款的。
一想到程久泊会用那种眼神看着他,江藏云都感觉自己快要疯掉。
他接受不了程久泊对他的厌恶,所以干脆就都烂掉吧。
反正他在大家眼里,从不是什么好人。
可偏偏程久泊答应了。
还…亲了他。
*
当氤氲的水雾粘湿镜面,镜中的人影也随之模糊不清。
江藏云随手将雾气抹散,望向镜子里那个面容精致到不像男生的自己。
微长的刘海遮住大半眉眼,也难掩其本身的清秀俊丽,只是现在那双深黑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感情,反倒多了几分与气质不符的冷峻。
良久,江藏云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抬手套上衣服。
衣物摩擦间,额前的刘海被撩起,一道不算明显的刀疤贴着发际线露出,随即又被刘海遮住。
啪。
浴室内重回黑暗。
*
渴。
这是程久泊醒后的第一个念头。
他对自己的酒量有自信,上辈子在交易场上滴酒不沾,只是因为江藏云不喜欢烟酒味,并不意味着他不能喝酒,不会抽烟。
相反,上辈子在江藏云走后,他烟不离手,酒也没少喝。
在来见江藏云之前的那个晚上,他又是喝了个通宵。
不然也不至于胃里难受成那样,还吐了江藏云一身。
原本都想好了要戒烟戒酒的,只是在看到那条消息后,他又怎么忍的住。
江藏云又要离开他了。
这个念头直叫他心里发酸,偏偏生又无可奈何。
有些感情没在该说出口的时刻开口,就好像再没了说出口的理由。
顶着头疼,程久泊勉强撑着身子从沙发上坐起,抬眼打量了下这堪称简陋的小屋。
陈设简单,但胜在干净。
说实话,如果不是亲眼看着江藏云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想来换谁都想不到,这居然是江藏云的家。
“醒了?”
江藏云面无表情,眼里也没什么情绪,手上毛巾简单擦了擦还在滴水的头发,便随性的搭在肩上,随手拿过摆在桌上倒好的水,便对程久泊下了逐客令。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的确,墙上的挂钟已指向10点,白日里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此时也少了汽车的喧嚣,只剩夏日里不息的蝉鸣。
但程久泊不想走。
其实不论是上辈子,还是现在,他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间堪称朴素的小屋。
结婚前,他没名分过问,结婚后,江藏云同他住一块,这屋子就算是给江藏云的独立储物间,有时江藏云会回来找些旧物,但不会留宿,他也就没关注过这屋子里有什么,江藏云走后,他就不敢来了。
“学校有门禁,现在已经关门了,我没法回去了,而且……”程久泊话锋一转,眼眸微垂,声音里也颇有了几分委屈的味道,“我室友不是很喜欢我。”
江藏云到底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听了这话,原本坚决的神色里多了几分犹豫,眼瞧着有了松动的可能,程久泊趁热打铁,厚着脸皮继续加码。
“而且我都是你男朋友了,还不能和你同居吗?”
“不能。”江藏云的回答是出乎意料的果决,连刚刚露出的几分迟疑都消失殆尽,当机立断再下了逐客令,“你既然醒了,就该走了。我家不留人。况且,我们分手了。”
程久泊下意识一噎,突然就不喜欢男朋友这个身份了。
离婚其实是件很复杂的事,他们间的利益纠葛,关系人脉错综复杂,上辈子就算江藏云主动提了离婚,他勉强同意,其实到最后也还是没离成。
而如果江藏云没出那场意外,他们光是跑离婚程序还要跑上好久。
但分手就不一样了。
只要江藏云一句话,就够了。
而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说出挽留的话,就再次被江藏云扔在了原地。
但江藏云到底还是善良的。
也许是因为看他确实没地方可去,江藏云起身进了卧室,给他抱了床薄被,告诉他可以在沙发上凑合一晚,明早就得走。
程久泊只能答应。
“砰”的一声,江藏云走进卧室,反手关上大门,彻底阻断了程久泊装出的可怜视线。
不过一门之隔,程久泊却觉得他离江藏云好像又远了些。
口袋里的红绳还温热,却好像已没了拿出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