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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底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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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萤从未想到郯国的皇帝就是夏云谦。
第一次见面时,他被重伤,再之后的身份不明,还有父皇所中的毒似乎都有了答案。
她看着夏云谦,发现夏云谦正直勾勾的盯着她,不加掩饰。
“公主今日真美。”
“这身喜服,我特地让宫中的绣娘花了半年的时间赶制出来,公主可还满意?”
闻言,夏萤忽然想起,当初她和夏云谦被赐下婚约之时,她曾对他说:“等来日我们成婚,我要让宫里最厉害的绣娘做我的嫁衣,漂漂亮亮的嫁给你。”
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只剩下欺骗。
夏萤没有回答,她冷笑了一声,起身上前扇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声响在这偌大的殿里格外明显。
夏云谦顶了顶腮,摸着被打后有些发烫的脸颊,不怒反笑。
夏萤涨红着脸,呼吸急促,身体不由自主的发颤。
夏云谦慢慢靠近她,摸着她的手问道:“公主,手疼吗?”
“都是我的不好,惹了公主生气。”
夏萤想要挣脱,却被他的手牢牢抓着。
夏萤忍无可忍,“你放开。”
下一秒,夏云谦却忽然跪在她面前,“公主如何责罚我都心甘情愿,但公主能不能不要讨厌我?”
看着面前的夏云谦,她忽然想到了当年,他为了保护自己受了重伤。
那时候,夏萤心疼他,又气自己将他置身于危险之中,不愿开口说话。
他误以为夏萤在生他的气,便跪在地上,说了和今夜同样的话。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不是那个一直在她身边的小侍卫了。
对夏萤来说,夏云谦已经死了。
而眼前的人,她甚至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夏萤看着他,哂笑道:“陛下怎可跪我,我不过只是个和亲公主罢了,实在担不起。”
“公主身份尊贵,在公主面前,我永远只是夏云谦。”
夏萤看着他低下头,丝毫不为所动,冷冷的问道:“你为何要骗我?”
夏云谦一顿,说道:“初见时我隐瞒身份是我的错,当时是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我不是有意要骗公主……”
夏萤打断,“你当真不是有意?”
夏云谦沉默了一瞬,说道:“公主只要知道,我绝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绝不会?”夏萤的笑里带着嘲讽之意,“难道发兵攻打荣国又逼迫让我和亲的人不是你吗?”
还有父皇身上来自郯国的毒。
虽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夏云谦下的,可夏萤觉得肯定与他有关。
若是直接问,夏云谦绝不可能承认。
夏萤背过身,不愿再看他,夏云谦便起身拉住她,想要解释,“公主……”
她垂眸看着自己被拉住的手腕,说道:“不要让我继续讨厌你。”
半晌后,他终于放开手,却依旧站在原地,夏萤用余光看到了身后的影子,淡声说道:“时候不早了,陛下歇息吧,妾去塌上睡。”
“等等。”
他的语气听起来还有些委屈,“公主当真不愿意再回过头看看我吗?”
夏萤没有说话。
终于,夏云谦说道:“罢了。”
“我走了,公主早些歇息。”
夏云谦离开后,夏萤瘫坐在地上,月华从殿外小跑了进来,见状忙蹲下说道:“公主,那个皇帝……”
月华也看到了。
夏萤点了点头,“是夏云谦。”
月华的眼神呆滞了一瞬,随后又紧张的看向夏萤:“他刚才没有欺负殿下吧。”
夏萤摇摇头,月华才松了口气。
她义愤填膺的说道:“殿下救了他一命,又待他那样好,他为何恩将仇报?”
“月华。”
夏萤摇了摇头,宫中人多眼杂,她怕被有心之人听去,况且今日也不愿再提到他,便轻轻揭过话题:“月华,你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待着就好。”
月华有些不放心的看向她,她轻轻推了推月华,才将她劝走。
一整晚,夏萤都没合眼。
月华来时,就发现她无精打采,脸色有些苍白。
月华刚要问,就见她摆了摆手,“不妨事。”
“脸色差成这样,公主还说不妨事?”
听到声音,夏萤就知来的人是谁。
她低着头打算行礼,就被夏云谦扶住,“公主日后都不必跪我。”
她却像没听到一样,还是行了礼才肯起身,之后又固执的转过头,不肯和他再多说一句话。
殿内的侍女大气不敢喘一声。
她们从前只见过眼前的这位陛下杀伐果断的模样,所以也一如既往的以为他会让这位和亲来的公主吃尽苦头,谁曾想竟然听到他说道:“公主,你看看我好不好?”
可那位公主依然无动于衷。
原本这宫里因为昨夜大婚,独留皇后一人在殿内的事传的沸沸扬扬,都在猜测是不是成婚第一夜陛下就厌恶了新后。
直到今日窥见了陛下的态度,她们才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有多荒谬。
这哪里是陛下厌恶新后,分明是反过来的情况。
夏萤却不知道殿内人的所思所想。
她就这么与夏云谦僵持着,迟迟不开口。
夏云谦只好先吩咐陈安让他叫人端早膳进来。
早膳摆满了一桌,夏云谦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的说道:“公主,先用膳吧。”
“都是你从前爱吃的。”
夏萤淡淡的扫了一眼,说道:“我现在不爱吃了。”
夏云谦依旧温声说道:“那我便让他们换公主爱吃的……”
“不必了,”夏萤说着,又直视夏云谦,“我只是因为有倒胃口的人在才不想吃。”
他神色未变,反倒低笑了一声,夏萤皱着眉,只觉得夏云谦是个疯子。
她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打算和夏云谦僵持着,却没曾想他站了起来,“那我便不打扰公主用膳了。”
说着,便起身离开。
见他走后,夏萤又屏退了下人,看向月华:“是那边有消息了吗?”
她刚才就看到月华的动作和眼色,见月华点点头后递给她,她赶忙拆开。
读完后,她面色凝重,月华问道:“殿下,怎么了?”
“徐宴清说父皇曾秘密面见过一江湖术士,还长期服用他给的丹药,而且,他还说……”
她失望的闭了闭眼,“他曾意外撞见过那江湖术士和夏云谦说过话,看起来就像是从前的旧相识。”
徐宴清是悬翎司的指挥使,在先帝驾崩前,他就让一整个悬翎司都听命于夏萤。
所以如今,他明面只听从皇帝的命令,可暗里,他早就是夏萤的人。
夏萤安插在宫里的人手便是他。
她知道徐宴清的情报不可能有假,所以在得知真的和夏云谦有关后才愈发变得失望。
直到过了一会,她才冷静下来,去桌前又写了一封信,让徐宴清务必调查出江湖术士的身份与模样,便交给了月华。
没多久,窗外忽然下起了雨。
雨滴顺着屋檐落在了地上,不知不觉积起了水洼。
夏萤问着一旁站着的月华:“什么时辰了?”
“快到午时了,殿下要用膳吗?”
她摇了摇头,说道:“不必让他们准备,我去做。”
“殿下做?!”
月华原以为夏萤是一句玩笑话,却没想到她说完真的就去了御膳房。
夏萤是公主,自然从未做过膳食,月华本想再劝劝她,可她已经绑起了袖子,便开始寻找目标。
她用刀时,月华和那些御厨一样,站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心惊肉跳。
于是月华小心翼翼的建议道:“殿下,不如我来的吧?”
“不用。”
她态度坚决,月华只好默默的将想帮忙的手缓缓放下。
切好的食材下锅,眼见炒的差不多,夏萤看着旁边的调味料,随手撒了一把。
出锅后,菜微微发黑,煎的鱼又焦又散。
她直接放进食盒,月华试探的问道:“殿下,接下来去哪?”
“当然去找陛下了。”
夏萤似笑非笑的说着。
她当然知道自己做的膳食是什么样的。
她是故意的。
要是能毒死夏云谦最好。
之后,她便这么无所顾忌的带着食盒去见夏云谦。
夏云谦曾吩咐过陈安,夏萤找他无须通传。
于是她很顺利的便被陈安迎了进去。
进殿时,因为方才雨势过大,她浑身有些湿漉漉的,就连裙裾都有些脏污。
夏云谦见状,立马将大氅披到她身上,脸上写满了担忧:“公主可有受凉?”
夏萤摇了摇头,夏云谦这才注意到她手中的食盒,问道:“这是……”
“我亲手做的膳食。”
他面露讶色。
其实从刚才见到夏萤的那刻起,夏云谦就很意外。
毕竟今早的时候,夏萤还不愿理他。
虽然心中隐隐有别的猜测,可他不愿去怀疑夏萤。
公主既然愿意同他说话,肯定是公主忽然不生他气了。
别无其他。
夏萤也在一旁观察着他,见他似乎神色如常,微微松了口气。
原本她还在想,自己忽然对夏云谦献殷勤会不会让他有所怀疑。
可如果不靠近他,夏萤根本就没机会查清楚给她父皇下毒之人。
因为徐宴清曾在信中那江湖术士的侧脸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如今,她也只能借助这个消息观察着夏云谦身边的人。
她一边不着痕迹的扫着殿内的人,一边打开食盒,说道:“你快尝尝看。”
夏云谦看到卖相的那一刻明显一顿,她见状,故意低下头,语气失落的问道:“陛下不愿意吃吗?”
“没有。”
夏云谦立马就拿着筷子两样都尝了尝,努力咽下后,夸道:“好吃。”
“那……”
夏萤给月华使了使眼色,没多久,侍女端着其他膳食放在了桌上。
直到侍女退下后,夏萤将自己做的那两道膳食摆在了夏云谦面前,笑着说:“既然陛下爱吃,就多吃些。”
用膳时,她还特意将自己煎的鱼夹到他的碗里,说道:“陛下平日里有许多要烦忧的事,吃鱼可以补脑。”
“……多谢公主。”
夏萤憋着笑,而夏云谦其实早就看出夏萤在使坏,却还是将她做的膳食全都吃完。
只是这过程实在难捱了些,用膳时间也比之前久。
待用完膳,陈安在一旁小声提醒:“陛下,萧太傅来了。”
说着,他看向夏萤,“那皇后娘娘……”
夏萤知道皇帝与大臣议事时任何人都得离开,可她却仍旧说道:“我就躲在屏风后,不可以吗?”
她在试探夏云谦的底线。
没有任何犹豫的,她听到他应道:“好。”
原本还想说话的陈安立马噤了声。
他以前从未见过陛下有如此好脾气的时候。
但面前的这位公主是个例外。
陛下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她。
陈安从未想过陛下会栽在她的手里。
在她和亲来前,所有人都在猜陛下是不是真的不近女色。
登基一年,后宫迟迟没有新人。
陈安还曾在宫中宴会上见过有舞姬试图勾引陛下,最后却被拉了下去,打的只剩下一口气。
如今看来,陛下只怕早就喜欢上了这位和亲公主才会如此。
陈安眼观于心,更加小心伺候着夏萤,退下前特意说道:“娘娘若是有事随时唤奴才,奴才先行告退。”
夏萤并不知陈安心中所想,只觉得他脸上的笑愈发谄媚,不自然的应道:“有劳公公。”
所有人都退下后,夏萤站在了屏风后面,她只能依稀看到外面,有位穿着红色官服的大人缓缓走了进来,朝夏云谦行了礼。
起身后,便说道:“陛下应当知道老臣前来所为何事。”
他直言不讳:“前些时日,陛下不仅放过了荣国,还让荣国的公主为后,所有人都在劝谏陛下,让陛下三思,陛下为何一意孤行?”
好半晌,夏云谦才抬起头,不紧不慢的说道:“老师,那你说这后位应当是谁的。”
“萧宝玉吗?”
闻言,萧太傅的双眸陡然睁大,浑身都颤了颤,他急切的说道:“陛下,老臣绝没有这个意思。”
“老臣……”
他张了张嘴,情急下,竟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夏云谦似笑非笑,“老师,朕尊敬你,叫你一声老师,是因为你曾教导过朕。”
“但这不代表你说什么,朕便要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