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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陌生的床、陌生的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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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廿五感觉自己的意识浮浮沉沉。
他首先听见的是温柔的声音:“恩尼,过来。”
视野随身亮起,他摇晃着向前。站在阳光下的虫接住了他,将他抱起。过度明亮的光芒模糊了对方的脸,可他能感受到他们的心跳正趋于同步。
“真乖。”轻柔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难以言喻的炽热情感落入心脏:“恩尼会成为优秀的雄虫殿下,一如帝国最耀眼的宝石殿下。”
接着景象一转,这次出现的是一封信。来送信的是一位金发金眼的青年,他做出恰到好处的悲伤表情:“我对此表示很遗憾。”
信封被粗暴的拆开,信纸滑落在地上。除了最后一行的名字和署名,其余每一个字都晕染开来,模糊不清。他心中的那股炽热似乎变成了刺骨的疼痛。
然后是金发蓝眼的青年,坐在精致的沙发上。他的身后站着很多虫,也跪着一些虫。他轻轻摇晃着手中的信封:“我明白你的诉求,那么,欢迎加入我们。”
随即色调变换,蓝眼的雄虫站起身,来到他身前。雄虫弯下腰,用信封挑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宣布:“二十五,你出局了。”
金眼的雄虫也从他身后走出,缓慢地摇了摇头。他用颇为遗憾的语调宣告:“尤里恩,你还是不够成熟。”
刺骨的疼痛变为了麻木的空虚。眼前的景象如流光飞过。他看见了很多虫,有些与他彻夜长谈,有些犹如昙花一现。他们与他共度了许多旖旎的夜晚,他们也给予他温和或热烈的生机,但这些始终无法填补他心中的空洞。他如同失去锚点的浮漂,一直在冰冷的海上晃荡。
最后,画面锁定在一位昳丽的黑发青年身上。他在之前闪烁的画面中出现过几次,虽然并未参与那些缱绻的时刻,但也始终默默陪伴在他身旁。
雌虫站在他家门口,对他露出一个羞涩温柔的笑容:“尤里恩,我攒够功勋点了!”
然后夏廿五醒了。
他睁开眼,首先看见的是一件领口敞开的纤薄衬衣。往下是由几条银色链子组成的繁复装饰,和布满莫名痕迹的苍白皮肤。他愣了一秒,不禁思考这能否算是工伤。
然而这不是重点。对方最引人瞩目的是由锁骨而生的黑色刺青,其如同一棵造型怪异的树,向下的庞大根系一直蔓延到腹部,向上的主干却瘦小干枯,枝干扭向颈侧向上,延伸到脑后。
夏廿五的喉咙传来轻微的异物感,不过被他咽了下去。他略微抬起头,向上瞄去,入目的果然是一张漂亮的脸,和刚才的画面中最后出现的虫一模一样。此时对方双眼紧闭,睫毛正微微颤抖。
夏廿五果断地选择翻身背对青年,然后他的脚踢到了什么。他看过去,只见一个蓝粉色的半透明小瓶正在滚向床边。已经来不及接住它了,夏廿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落了下去,然后发出清脆的玻璃碎裂的声音。
夏廿五立刻回头看了一眼对方。嘴唇抿着,眉头紧锁,脸色苍白,但眼还是闭着。他判断不出对方醒没醒,也不好再做什么,那就先这样吧。
作为一个年轻人,他当然是知道“重生穿越”的,但当这种幻想设定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时,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所以我现在应该是死了。他有些悲凉地想,不知道自己的尸体正飘在哪里,会不会也被当作垃圾处理掉。
他转回头,勉强撑着手臂坐了起来。他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酸痛,尤其是手臂,好像干了什么不得了的重活一样。
他确实也发现了一些证据。这是一张宽敞的床,估计并排躺下五个他(穿越前的状态)都绰绰有余。床上胡乱堆叠着许多衣服,其中有常见的轻薄睡衣,也有和垃圾差不多的碎布条。床边还散落着一些用途不明的道具,和一些看着像酒、实际也应该是酒的彩色瓶罐。
他感到轻微的头疼和窒息,或许还有些许胃痛。他低头看了看手心,上面有已经不太明显的红印。他麻木地移开视线,心想玩不起就别玩这么花,这下翻车了吧。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捏了捏眉心,缓了一会才开始回忆刚才看到的画面。这些应该都是身体原主人……原主虫尤里恩的记忆。这对他而言很重要,毕竟《虫族社会发展研究》这门课他睡过了每一节,最后期末成绩差得连平时分拿满都捞不动,成为了授课老师的心头大患。可以说,他能否活下去,全看这一场虫生之戏了。
他甚至想找个本子把内容都记下来,可惜旁边还睡着个虫,他不敢轻举妄动。
……
身体的原主虫名为尤里恩,是虫族的第二十五名皇子。他的雌父是大皇子麾下的一名军雌,因此他也理所当然地跟着大皇子学习、支持大皇子的派系。但好景不长,有一天,大皇子亲自交给他一封抚恤信,并说他的雌父因为被人类捕获了而选择自爆与对方同归于尽,尸骨无存。
他完全不敢相信,在家中痛哭了数日。他对大皇子心生怨恨,于是暗中联系上了与其一向不对付的二皇子。他向二皇子透露了许多信息。这份工作繁重又危险,他无暇考虑伴侣,数十次拒绝了抛出的橄榄枝。直到他在一次工作中不慎露出了马脚,大皇子要求严查内奸,最终抓到了他。
大皇子念在旧日情分上放过了他,二皇子却以他思虑不够缜密为借口,拒绝让他再参与一切事务。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过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或许连棋子都算不上。他离开了皇宫,回到了雌父在郊外的旧宅。那里只有一位管家,除此之外无虫会再在意他。
从此他流连于虫群之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落魄的皇子也是皇子。尤里恩不缺少情虫,虽然无一虫能长久地陪伴他。但有一个意外,就是现在床上的另一只虫,安缇斯。
安缇斯是一名军雌。他和尤里恩是在一家酒吧里遇见的。当时尤里恩还在最灰暗的时期,每日沉浸在酒吧中,免不了受到骚扰。安缇斯在他被围哄时帮助了他,之后一直也保持着联系。
但当时安缇斯还是一名底层军雌,自知配不上皇子,二位便一直保持着合适的交往距离。直到他积累了足够的功勋,获得了选择皇子侍奉的特权。他做出了一个令众虫意外,却在自己意料之中的选择。
他选择了尤里恩,尤里恩接受了他。
……
然后我就过来了。夏廿五在心里感叹道,这可真是一件憾事。
不对。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种沉浸代入式的回忆体验太影响他的判断了,简直就像他继承了“尤里恩”的虫生一样。但他可不是尤里恩。
他轻轻拍了拍脸,打算去厕所洗把脸,就听见身旁传来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然后是叮当的银铃声。
这莫名让他想起学生时代的下课铃。印象最深的那次铃铛刚响他就抄着抑制喷雾冲了出去。他就读的是一所ABO混校,虽然物质上有墙壁精神上有规定,但少年人们强劲的信息素和躁动的心灵是挡不住的。于是纪律委员会的Beta们就成了学校秩序的最后一道防线。
就这一瞬的功夫,一条手臂搭了过来,轻轻地环住他的肩膀。夏廿五下意识地转头,只见黑发的青年正用一种迷离眷恋的眼神看着他,随后热量透过几乎无用的纱衣传来,中间欲掩弥彰地隔着一条银链。
夏廿五打了个寒颤。
安缇斯的头靠在他肩上,温热的吐息打在他的耳垂:“雄主在发抖呢,是因为太冷了吗?”
雌虫的手指搭在他锁骨,缓慢暧昧地向下滑动:“雄主还需要做些什么吗?我一直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