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山中女鬼

2、第 2 章

　　第一次院务会

　　沈若岚推开院务会议室的门时，时间像被压成了片刻的真空。长条形的会议桌占据了几乎整个房间，桌顶的那束白光硬朗冷静，像是无形的警戒线，把「新来者」三字镌在空气里。

　　最正中的位置自然是H院长。他今天的气场尤其外放，气势磅礴。两侧依次坐着书记、几位副院长、副书记——位置安排严谨得像一个学院的小型权力地图。

　　最奇怪的，是第一副院长B——按资历和地位，他理应挨着H院长，可他偏偏坐在最远处，像是刻意在避光，也像是一种沉稳的克制。深蓝色夹克，肩背挺直，半黑半白的头发在灯光下有种低调的光泽。他的眼镜是深色金调——少见，却并不张扬。眼镜下，是圆润而灵动的眼睛，时不时落在笔记本电脑上，安静地敲着字。

　　沈若岚坐在他旁边，整个人像是被推入了某个未知坐标。H院长开始了他的“高弹阔论模式”。宏大叙事、激昂愿景、跨国合作、未来规划……词汇飞来飞去，像是要把整间会议室塞满。其他人点头的点头，盯桌面的盯桌面，几乎没人主动发言。

　　沈若岚跟不上节奏，只能在心里默默翻译：“大概、可能、似乎……？”

　　她悄悄抬眼看四周——书记的表情像一张沉稳的石板；另一位副院长的目光则像是已经飞到下午的某个文件堆上。整间会议室像蒙着一层不透明的雾。

　　沈若岚的注意力慢慢飘向窗外。那里的景象反倒真实：初冬的绿树被风轻拍着，天空的云层拉成了长长的白绸，慢慢移动，像是在无声提醒她——你还有课，还有PPT，还有一堆要改的作业。

　　肚子开始咕咕叫。

　　她压着声音咳了一下，希望能压回去一点。

　　时间像被无限拉长。会议内容越来越发散，没有边界，没有重点，像是散落在空中的线要同时被拽住，而没人真正伸手。

　　直到门被轻轻敲开。

　　秘书们端着盒饭进来，动作小心翼翼，却还是让空气里浮起一丝熟悉的饭香。

　　“各位领导，午餐到了。”

　　盒饭按照位置顺序发下去。院长、书记、副院长们自然地打开餐盒，大半天的会议让他们毫不犹豫地开吃。

　　沈若岚等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等了十秒，又十秒，却没有落在她面前。

　　她顿了一下，不知该不该提醒。

　　旁边这位第一副院长B却低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并不多余，只是确认。随后，他把手边那份轻轻推向她。

　　“你先吃吧。”

　　他说得轻，但很自然，像一种习惯了照顾别人的体贴。

　　沈若岚急忙摆手：“不能不能，您先吃。”

　　可是他的动作已经做了出来，那种不声不响的善意，让沈若岚微微发愣。

　　其他人谁也没注意到，大家吃着各自的饭，仿佛这份不属于她的“遗漏”，本来就不值一提。

　　她正要再拒绝，秘书才匆匆又进来：“抱歉，盒饭马上补上。”

　　像是为了不制造麻烦，B副院长这才开始动筷，但动作里依旧带着一点犹豫，好像担心她还没拿到。

　　那一刻，沈若岚心里忽然浮上一段深埋的记忆——几年前，作为项目主任出国调研时，跟的也是他。

　　那次下飞机时，一位同事怀孕却坚持出差。她自己拖着箱子小心翼翼往下走。结果人群里，B副院长忽然回头，看到她吃力地下飞机舷梯。他放下自己的箱子，几乎是小跑着往舷梯上去，接过同事的箱子，一手扶着她慢慢走下。

　　到了酒店，他又提议一起吃碗热面，说路途辛苦，热汤最能稳住情绪。

　　三人坐在酒店角落的矮桌边，一边喝面，一边聊家庭、聊工作、聊留学经历——那种温柔、沉稳、分寸感极好的关怀，是沈若岚至今记得清清楚楚的。

　　这么多年过去，他仍旧是那个样子——低调、不喧哗，却在关键的微小处显露真诚。

　　午间的会议室里，盒饭的香气很普通，但那份细节，却悄悄打破了原本僵硬的层级，让空气变得柔软了那么一瞬。

　　沈若岚忽然觉得，自己也许能慢慢融入这个陌生的学院权力场。至少，她身边有一位愿意帮人推一份盒饭的领导。

　　而第一场院务会，就像她新生活的第一块拼图，被悄悄放进了属于她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