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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桃花故·故人逢 ...


  •   人间三月,江南的春意在桃花林里酿得正浓。粉白的花瓣缀满枝头,风一吹,便簌簌落下,铺成一条柔软的□□,空气里浸着清甜的香,连呼吸都带着暖意。

      阿晚坐在绣坊的窗前,指尖捏着绣花针,正绣着一方桃花帕子。

      她是镇上绣坊最灵巧的绣娘,绣出的桃花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帕子上飘落。可此刻,她的针脚却有些凌乱,目光落在帕子上的桃花纹上,眼底闪过一丝恍惚。

      这样的恍惚,近来愈发频繁。

      她总做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是阴冷的河畔,墨黑色的河水泛着寒光,一位白衣仙者立于滩上,掌心捧着一盏幽□□影,身影孤绝得让人心疼。

      梦里还有厮杀声、狂笑声,最后是一声温柔的呢喃,模糊不清,却让她醒来时心口隐隐作痛,眼角挂着未干的泪。

      她抬手抚上发髻上的桃花银簪。这簪子是她自幼佩戴的,据说是襁褓中就攥在手里的,匠人看过都说工艺奇绝,桃花纹路栩栩如生,顶端嵌着一点幽蓝微光,无论日晒雨淋,既擦不掉,也从未熄灭。

      更奇怪的是,每当她靠近城外的桃花林,或是绣桃花纹样时,这微光就会变得温热,轻轻跳动,像是在指引着什么。

      “阿晚,你绣的桃花帕子该拿去集市了,这会儿正是人多的时候。”绣坊老板娘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阿晚回过神,收起恍惚,将绣好的十几方桃花帕子叠好,放进竹篮里。刚站起身,发髻上的银簪忽然微微发热,顶端的幽蓝微光亮了几分,像是在催促她。

      她心头一动,鬼使神差地绕开了平日里常走的街巷,朝着城外的桃花林方向走去——或许,那梦里的答案,就在那里。

      穿过青石板路,桃花林的清香愈发浓郁。阿晚走进林子里,漫天桃花纷飞,落在她的红衣上、发间,像是为她镀上了一层粉白的光晕。她沿着□□往里走,脚步不自觉地加快,银簪的温度也越来越高,微光越来越亮。

      不远处的桃树下,一张石桌静静伫立,石桌旁坐着一位白衣书生。

      他身着素白长衫,腰间挂着一枚玉佩,玉佩形状恰似一盏小小的灯影,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他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卷,清风拂过,吹动他的衣袂,也吹落了书页一角。

      书生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到书页,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清甜气息,像是三千年前景阳山的桃花酒。他下意识抬头,恰好与走来的阿晚四目相对。

      阿晚的脚步猛地顿住,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漏跳了一拍。

      书生眉目清俊,鼻梁高挺,眼底藏着一抹化不开的温柔,那眉眼、那气质,竟与她梦里那个白衣仙者的模糊身影完美重合。

      尤其是他眼底的温柔,像是跨越了时光的洪流,直直撞进她的心底,让她心口那股常年不散的隐痛,忽然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熨帖的暖意。

      谢生也愣住了。

      他望着眼前的红衣女子,红衣似火,眉眼弯弯,发间别着一枚桃花银簪,簪子顶端的幽蓝微光,竟与他腰间的灯影玉佩隐隐呼应。

      他总觉得,这张脸、这身红衣、这股气息,在他心底藏了太久太久,像是刻在灵魂深处的印记。手中的书卷“啪”地一声掉落在地,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喉头涌上一股酸涩,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姑娘,”谢生定了定神,声音温润,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阿晚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确实不记得具体的过往,可看着他的眼睛,就觉得无比熟悉,像是认识了千年万年。她抬手抚上发髻上的桃花银簪,指尖刚触到簪身,簪子顶端的幽蓝微光忽然暴涨,亮得刺眼。

      几乎是同时,谢生腰间的灯影玉佩也发出了同款幽蓝光芒,两道光芒隔空交织,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线,将两人紧紧相连。

      谢生下意识地伸手摸向玉佩,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玉佩上的灯影纹路忽然变得清晰,与阿晚发间银簪的桃花纹路,竟像是一枚被拆开的信物,只要拼接在一起,便是一幅完整的“桃花映灯影”图案。

      “我叫阿晚。”她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谢生望着她,眼底蓄满了泪水,却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我叫谢生。”

      谢生,谢清辞的谢,生生世世的生。这句话在他心底盘旋了千年,此刻说出来,竟像是完成了一场跨越时光的约定。

      阿晚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忽然想起梦里那句模糊的呢喃,想起每次梦醒时心口的空落,轻声问:“谢公子,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谢生缓缓站起身,朝着她走近一步。清风卷起桃花瓣,落在他的肩头,也落在她的发间。
      他抬手,小心翼翼地拂去她发间的一片桃花瓣,指尖触到她发丝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悸动传遍全身,无数模糊的记忆碎片涌上心头——忘川河畔的寒夜,掌心燃烧的渡魂灯,灯影里红衣女子的呢喃,还有那句让他守了九百年的“记得看桃花”。

      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信。我等了你一千年,终于等到你了。”

      这句话,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脱口而出,却觉得在心底藏了太久太久,久到像是刻进了灵魂里。

      阿晚再也忍不住,扑进谢生怀里,放声大哭。泪水汹涌而出,打湿了他的白衣,像是要将千年的思念、遗憾与委屈,都倾泻出来。

      谢生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温柔而坚定,仿佛练习了千万遍,眼底的泪水也终于滑落,滴在她的发间,带着滚烫的温度。

      不远处的桃树枝桠上,灵汐化作一道虚影,静静望着这一幕。

      她是特意来的,自从那日在忘川河畔看着谢清辞的魂影追着灯芯碎片进入轮回,她便一直牵挂着。此刻看到两人重逢,看到银簪与玉佩呼应,看到他们眼底的深情,灵汐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她转身化作一道流光,飞向昆仑墟,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师父,告诉三界众生:忘川河畔的灯影,终于等到了他的红衣女子。

      而忘川河畔,那座由霜雪凝成的无字碑前,最后一缕微弱的灯影彻底消散。碑旁的桃花苗忽然疯长,瞬间开满了粉白的桃花,花瓣顺着忘川河水流向远方,像是一场跨越千年的祝福。

      桃花林的风带着清甜的香,阿晚扑在谢生怀里哭了许久,直到眼泪渐渐止住,气息平复。

      谢生依旧轻轻拍着她的背,指尖无意间触到她发髻上的桃花银簪,心口忽然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破枷锁。

      他抬手,小心翼翼地取下银簪,借着透过枝桠洒下的晨光细看——银簪的桃花纹路上,竟刻着细小的纹路,而他腰间的灯影玉佩上,也有对应的纹路,两者拼接在一起,恰好组成了一幅完整的图案:桃花树下,一盏幽□□影,灯影旁立着一红一白两道身影。

      “这簪子……”谢生的声音微微颤抖,“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阿晚望着他手中的银簪,听着他的话,脑海中忽然闪过更多零碎的片段——玄衣魔神的狂笑,漫天血色,白衣仙者挡在她身前的背影,还有那句让她刻骨铭心的“护苍生,也护你”。

      心口一阵抽痛,她下意识抓住谢生的手腕,声音带着哭腔:“我记得……有火,有灯,还有人在叫我‘晚卿’。”

      “晚卿……”谢生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眶瞬间红得更厉害了。

      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三千年前景阳山桃花宴,他白衣胜雪,她红衣似火。酒壶滚落时,酒液洒了他半袖,她仰头笑问:“清玄仙尊,你娶我好不好?”他望着漫天桃花,轻声应道:“好,等战事结束,便在江南盖一间小院,日日喝你酿的桃花酒。”

      神魔大战那天,天地昏暗,魔神的黑爪朝着他袭来,她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魂飞魄散前,她望着他,轻声说:“护苍生,也护你,我从不后悔。”

      忘川河畔的九百年,寒夜漫漫,阴风寒骨。他守着一盏孤灯,渡化了十万游魂,掌心被渡魂灯的烈焰灼烧出层层疤痕,仙骨在阴寒侵蚀下寸寸开裂,可只要看到灯芯里那缕微弱的残魂,他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他总对着灯影说:“晚卿,再等等我,等我积累足够功德,一定让你重聚魂魄。”

      “是我,晚卿,我是清辞。”谢生猛地将阿晚拥入怀中,声音哽咽,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与珍视,“我是谢清辞,那个让你等了千年,也等了你千年的谢清辞。”

      话音落的瞬间,银簪与玉佩同时爆发出耀眼的幽蓝光芒,两道光影交织缠绕,化作漫天细碎的灯影,将整个桃花林笼罩。

      灯影中,千年之前的画面如潮水般涌现,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桃花宴上的欢声笑语,战前营里的温柔约定,战场上的生死相护,忘川河畔的孤独坚守……

      阿晚浑身颤抖,泪水再次滑落,这一次,却是喜极而泣。

      她抬手抚上谢生的脸颊,指尖划过他眉眼间的温柔,与记忆里那个清玄仙尊的模样渐渐重合。“清辞……我记起来了,我都记起来了。”她哽咽着,“对不起,让你在忘川等了这么久。”

      “不晚。”谢生握住她的手,将银簪重新小心翼翼地插回她的发髻,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只要是你,多久都不晚。”

      桃花纷飞,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仿佛为这场跨越千年的重逢,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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