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知不染心》忽复乘舟

3、望真除蝠妖

　　青竹峰，仙光殿。
　　望真坐在殿首左边第一个位置，她是沈听竹门下首徒，修为已达金丹，在宗门里地位崇高。

　　同尘与其余下山采灵的弟子侍立一旁，战战兢兢等候师姐处置。

　　“这么说来，疏月和乐知是失踪了？”
　　同尘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弟子们在碗碗山找遍了，什么都没寻到。”

　　殿首右侧坐着另外一名内门弟子，端成持重，闻言斟酌道：“听说近来，精灵族出了个灵主，把散落三界的精灵都集结了起来。前些日子，妖族有妖采灵，还和精灵打了一架。说不好这失踪的疏月和乐知，就是被那灵主给抓走了……”

　　清露低头看着鞋尖，眼神一动，“莫言师兄分析的有道理。疏月师姐身上带着山参精，引来了精灵族人相救，乐知师姐素来与疏月形影不离，所以也不幸遭劫。”

　　望真叹口气，“可惜了那颗山参，可以抵五十年修为呢。”
　　莫言赶紧接道：“可不是。这外门的弟子办事真是不利索，赔了夫人又折兵。”

　　望真凉凉一个眼神扫过，同尘立时低下头去，脸色涨红：“师姐息怒，是师弟无能。”
　　侍立的其他人均低头静默不语，只清露奇道：“师姐不担心疏月和乐知吗？”

　　望真笑了笑，“不过是几个不成气候的精灵，能把我们仙门人怎样？这样吧，莫言，你让玉衡和摇光下山去弄弄清楚。”
　　“不过说起来这个灵主，之前洞真派有人见过。说是一头粉发，灵力不弱。”莫言想了想，“近期弟子们采灵，我觉得还是小心点为妙。”

　　望真皱眉看向莫言，“今日该你去外门授课了吧？别误了时辰。”说完，她的眼神回到几个外门弟子那里，冷冷道：“你们也下去吧，清露留下。”

　　一时间仙光殿的人都散了个干净，望真看向端正站着的清露，柔声道：“师妹身体好点了吗？若还是难受，我叫人送点灵丹给你，不必事事都去叨扰师尊。”
　　灵丹便是用灵木炼的丹。作为人族，最是不会亏待自己的嘴。灵果好入口，可以直接吃。灵木大多苦涩，但炼成丹药，就好入口多了。

　　“谢师姐关心，我已经好多了。”
　　“是吗？师尊待你可真不薄。”
　　之前清露伤成那样，送到师尊那里后不仅没死，修为还精进了。望真知道沈听竹不喜采灵进补，定是渡了修为给清露。

　　“师姐哪里话，您是师尊的首徒，若论亲厚，扶光门上下谁能比得过师姐？”清露笑道。
　　望真盯着清露，语气柔和，一句话却说的极慢：“无事不要去打扰师尊清修。师妹，身为弟子，该谨记本分。”

　　“弟子的本分就是侍奉师父。”
　　“清露！你可知青竹峰为何人人厌你？”
　　“哦？”

　　望真的脸色再也维持不住，一掌拍在桌上：“从来仙门收徒，都要经仙脉测定及入门比试。而你，是被师尊带回来直接塞到了外门！破格进了仙门倒罢了，你潜心修炼我也不说什么。偏你惹是生非，处处与人交恶。如今又成天往师尊那里跑，妄图不劳而获。师妹，别人不知道原委，但我看的清楚！你是得了师尊的修为才能鱼跃龙门打败明决进入内门的！”

　　“师姐好眼力，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望真气急，挥手就是一道真气劈来，清露侧身堪堪避过，嘴里却不饶：“师姐有这功夫，不如拿来去降妖除魔，对着我撒什么气？”

　　“仗着师尊宠爱，你简直无法无天！”
　　“非是我无法无天，实在是我对师姐的实力难以信服。”清露挑衅地看向望真，“自我入扶光门以来，一直听说师姐厉害，但从未见过师姐出手。师妹是怕师姐久不操练，这首徒的位置迟早不保，让师妹给替了去。”

　　望真盯着大话连篇的清露，看了半晌，忽然一笑，“可巧，我要去万蝠窟走一趟。那里出了个蝠妖，害了不少人了。”
　　仙门虽然捉妖除魔，却也是讲道理的仙门，除非是作恶的妖魔，不然不会动手。

　　“哦？师姐要亲自去？”
　　照理要除大妖，得一小队内门弟子出动，也就是六个人，这样好组阵法，也能守望相助。

　　“蝠妖为祸一方已久，只因其行踪难定，才一直没被除掉。”望真站起来，“师妹可敢同我一起去？”
　　“有何不敢？”

　　望真摸向腰间的剑，她的剑不是内务堂统一发的，是精于锻造的莫言师兄送的。
　　“师妹，若这次我叫你心服口服，日后……”
　　“日后，我唯师姐马首是瞻。”清露打断她。

　　万蝠窟地处西北，顾名思义，是一坐如迷宫般的巨大的石窟，里面住满了蝙蝠妖，方圆十里都是浓浓的腐臭味，令人作呕。
　　望真和清露用纱巾蒙了脸，才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

　　洞内漆黑不见五指，望真伸出手，笼了一团真气在里面，发出淡淡的白光。
　　就着掌中幽光，望真抬头看了一眼，被骇了一跳。巨大的窟壁上面，密密麻麻挂满了黑黢黢的蝙蝠，看数量，只怕有数以万计。

　　这时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如果今天来的是六个人，那她自然有信心端了这地方。但是她孤身一人，还带了个伤病初愈的拖油瓶。

　　越往里，那股腐臭之味越浓，直熏的两人头疼。
　　“这里，有魔气。”望真道，神色逐渐谨慎，“清露，你跟紧我。”
　　她虽厌恶清露，但到底身为宗门大师姐，并不想师妹真的出事。

　　再往里走不知是何种境地，不如在这里先试上一试。望真提气掐诀，腰间佩着的斩风出鞘，蓝色的剑身发出淡淡幽光，直直立在她面前。
　　“斩！”随着她的一声轻喝，斩风如离弦之箭一般向里面冲去，荡出的巨大剑气刮落了窟壁上的蝙蝠，数千只蝙蝠瞬间被碎成了渣，七零八落的从空中掉下来，如黑雨一般。

　　未及那腥臭的碎片落到身上，望真已撑开一个结界，将她和清露好好的护在里面。
　　“真脏。”望真嫌弃地看着地面上厚厚一层蝙蝠尸体。

　　她的剑眨眼间已冲进蝠窟最中间的位置，顺着剑意，她感应到了巨大的妖气和魔气纠缠，这竟是利用魔气修炼的一只妖。
　　“师妹，你且顾好自己！”望真简短地交代身后的清露，斩风感受到她的召唤，瞬间回旋，稳稳落在她的手里。她提剑朝里面杀去。

　　蓝色剑气带着雷霆之力劈开妖物结界，被惊起的蝠妖扇动巨大的翅膀，带起阵阵黑风。
　　一时间窟内地动山摇，飞沙走石。

　　罩着清露的结界随着望真的离开而散，清露的衣服上落下了厚厚一层黑泥。
　　她掸了掸，抱着剑，决绝转身，与望真背道而驰，悠悠朝外面走去。
　　“脏吗？”她说。

　　在万蝠窟外的草地上躺了半晌，晒够了太阳，她觉得也差不多是时候进去看看了。

　　蝠窟七拐八绕，清露在里面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半天，才终于走到最中间。
　　那是一个魔气森森的黑渊，丝丝缕缕的魔气从里面传出来，就算是屏息也无法阻断魔气入体。
　　原来这蝠妖之王正是靠这个修炼的。
　　定睛看，黑渊里还有不慎跌进去的望真。

　　“清露师妹，救我！”望真尚在奋力挣扎，雪白的脸孔上满是焦灼，”蝠妖王被我杀了，但它却把我引到这黑渊里来了。这里有吞噬天地之力，你快救我上去！”

　　清露往旁边的地上一瞧，那里确实躺了一具蝙蝠尸体，大的令人咂舌。
　　“师姐，你是师尊的首徒。若真的强，杀了作恶多端的蝠妖便是；若不够强，死在这里也不冤。这只能说明你不配做师尊的首徒。如今你被困黑渊，却要我一个学艺不精的小师妹来救，你不觉得可笑吗？”

　　望真被清露这番说辞弄的愣住，连抵御魔气都忘了。半晌，她回过神来，问：“师妹这是什么意思？”
　　“你样样都好，偏偏不该挡我的道。”清露露出难得的笑容，“我会替师姐继续侍奉师尊的。”

　　望真似是不敢信，黑渊里的魔气慢慢侵蚀进她的结界。她奋力抵抗，却还是被魔气撕碎了袍袖，青衣碎片翻飞在黑沉沉的深渊中。
　　“清露，女修不易，我从未害你，你怎能如此对我？”
　　“那我在这里谢谢师姐。”

　　望真神情凄苦，带着恨其不争的怒意：“清露，我知晓你喜欢师尊，想当师尊唯一的徒弟。但师尊是扶光门的门主，更是五大仙门的尊主！纵使你当了首徒，不过也是他众多徒弟之一，你这是何苦呢？就为了这份荣耀，你竟然枉顾人命……清露啊，这虚无的情爱，真值得你这样吗？你醒醒啊……”

　　“不用你来说教我。”清露打断她，冷冷道，“青竹峰有你，师尊永远不会看到我的努力，我要做唯一，唯一你懂吗？”
　　说罢，她一步一步倒退着出去。
　　“清露，你胆敢不顾同门性命！”望真急了，“你先救我出去！我可以不当首徒！这位置给你，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