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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柜中之痒 ...

  •   许姿觉得日子太平静了。
      这种平静是相对傅时寒静止的前进,某刻回神,她有种岁月被偷走的恍惚。
      在这平静的窒息里,许姿就像和平年代渴望战争的人一样,某个瞬间会渴望来一场地震,一次海啸,卷走她生命的同时,也卷走她名为“傅太太”的幸福人生。
      所以当她看到傅时寒和一位娇俏妙龄少女从奢侈品商柜出来时,先于愤怒涌起的是兴奋,她身体条件反射退后几步,将自己隐入廊柱的阴影里,记录下这段视频。

      画面里少女左手挽着傅时寒臂弯,踮脚仰脸亲吻着傅时寒的侧脸。少女白嫩的脸上洋溢着快乐和雀跃,青春无敌,灵动动人。那种毫无保留的快乐,令许姿她下意识眯了眯眼。

      许姿的目光落在傅时寒的侧脸上。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那笑意很淡,却莫名让她想起他们结婚后第一次作为傅太太出席宴会,她苦恼地拿不定主意穿哪件礼服时,他也是这样,带着点新鲜又纵容的表情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认真说:“那件紫色的挺好看的。”

      视频里的少女又说了句什么,傅时寒微微侧头去听。那个侧耳倾听的姿态,许姿太熟悉了——是她每次兴奋跟他分享游戏里新设计的人物时,他会露出的神情。专注,耐心,带着一种鼓励的欣赏。

      少女身姿窈窕,玉指纤纤。傅时寒站在这个袅娜的时尚丽人旁,丝毫不逊色。他挺拔高大,五官昳丽,再加上常年上位者和金钱捧出的松弛气质,显得落拓潇洒。

      许姿调整了一下焦距,让画面更清晰——傅时寒的宠爱泛滥成灾。

      傅时寒10点到家,他松了领带就去浴室洗漱,浴室里有女主人刚刚洗浴过的香氛气息残留。清理干净后他下面围了一条浴巾进了卧室,卧室里没开灯,只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床头灯。许姿就着床头灯,正翻看一本红皮书。她刚洗了头发,黑发如墨,蓬松散落在肩头,整个画面娴静美丽。

      傅时寒顶着承前创始人傅铭泽独子的身份,身边不乏各类投怀送抱的莺莺燕燕。在社交场合,有知性的,有娇媚的,各类美人各有千秋。但只有许姿让傅时寒有“妻”的感觉:妻是灯下的美人——为他亮的灯,为他守候的美人。
      《诗经》塑造了傅时寒最初对美人的想象,但一直这个美人是没有面孔的:她有浓密的长发,有风流的身段,有典雅的情思。直到和许姿相亲时,他才发现他的想象有了具象:对,他就是这么俗。他对许姿是见色起意,一见钟情。

      对一个还年轻,对世界有着充沛探索欲且有条件去探索并被整个社会默许去探索的人来说,“妻”只是他大大房间里占主位的收藏品,但他的房间很大,需要琳琅满目的其他玩意来点缀。
      傅时寒像往常一样,坐在许姿身旁,手摩挲着她的头发和耳朵,凑过去和她共看一本书,低声呢喃:“看什么呢?”以往每每这个时候,许姿就会放下书,他们两个人就会自然而然地接吻亲热。在情欲上,傅时寒和许姿很合拍。

      许姿放下书,侧头沉默看了傅时寒几瞬。许姿素着一张脸,嘴唇稍显浅淡,长长的睫毛即使眼皮上睁着也有一种低垂感,她眸子又过分黑亮,整个人有一种温顺又倔强的美感。

      沉默的时间太久,傅时寒有些心惊,碰碰她额头:“怎么?要把我刻在心里?”
      许姿顺势抱住傅时寒,头埋在他脖子里,闷声说:“是啊……好奇怪,好像每次见面都会有瞬间的陌生感,需要重新唤醒记忆。”
      “讨打。”说着,傅时寒去挠许姿痒痒。
      一夜春风,在春风里安眠的许姿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台词:婚姻是场长期□□。

      但这一次,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当傅时寒的手掌抚过她的脊背时,一阵细密而尖锐的刺痒毫无征兆地炸开,从尾椎一路窜上后颈。许姿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黑暗中,她睁大眼睛,感受着那并非来自情欲,而是源于骨肉深处的、刺痒难耐。

      这痒,从这一夜之后,便如附骨之疽,在她每一个扮演傅时寒妻子的时刻侵袭她。

      早上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撒在许姿身上,许姿在阳光里开启她作为柜中美人的一天。
      许姿在和傅时寒婚后的第一年就将自己定位为柜中美人。傅时寒给她一纸婚约就如拍卖会上买了幅仕女画,为了维持傅时寒对美人的想象,许姿每天需要花费大半时间在护肤、仪态、说话腔调和学习雅事上。其实学这些也不难,许姿母亲贺红女士一直也是如此对她定位的,现在的学习只是贺红训练的升级版。

      许姿在结束早上瑜伽后开始毎日一小时的艺术鉴赏课。傅时寒是位商人,但他心中想的自己是位文人雅客,做一名成功的商人已经耗费了他大量心力,他便致力于让许姿实现他的这个梦想。

      可那痒,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刻造访。在她对着一幅名画摹想其历史情境时,在她端起茶杯练习最标准的指法时,尤其是在傅时寒晚归,身上带着不属于这个家的、甜腻的香水味靠近她时。痒意会骤然加剧,让她几乎想抓破自己的皮肤。

      她开始辗转于各个医院。从顶尖的皮肤科到闻名的免疫科,抽了无数管血,查遍了所有过敏原,报告单上永远是无情的“未见异常”。一位面容严肃的女医生,在翻完厚厚的病历后,摘下眼镜,语气温和却残酷:“林女士,所有生理指标都正常。也许……你可以尝试去看看心身医学科或精神科。有时候,身体会替我们说一些说不出口的话。”

      许姿放弃了继续检查。
      她发现这痒会在接触过傅时寒后,或在和母亲贺红联系后加剧。
      这微妙的发现,许姿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默默忍耐。
      她一贯擅长忍耐,也自豪于此。这次,只要告诉自己不痒,身体会渐渐忘了这事。

      可这次不行。
      一天夜里,许姿实在忍不住,浑身挠自己,傅时寒醒来,关切地问:“怎么了?”
      许姿浑身颤栗,受惊似地下床:“没什么,身上不舒服,我今天去客房睡?”
      傅时寒追上去,但许姿反锁了门。面对傅时寒的拍门声和急切的呼唤,许姿只是机械地说:“我没事,我没事……”
      傅时寒说:“我在客厅守着你,你需要我就来找我。”
      许姿渐渐放松了下来,痒似乎有所减轻,这几日整夜整夜失眠,许姿很快睡着了。

      许姿毎日等傅时寒出门了再开门,他快回家时就进客房待着,每日艰难地找各种理由。傅时寒不是会强人所难的人,就这样,他们竟一周不曾照面。

      今天傅时寒空了一整天在家等许姿出来。
      时钟已经转到12点,傅时寒敲门:“瑛瑛,出来。”
      门内的许姿在室内来回踱步,消停几天的痒骤然再次出现,从指尖开始,迅速爬满手臂和后背,像无数细小的火花在皮肤下噼啪炸开。她忍不住去挠,直到手臂上泛起一片触目的红。
      “出去,今天必须出去。”
      “这样躲着,也不能躲一辈子。”
      “许姿,你不是疯子,你可以的。”
      转盘滴答滴答,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时针冷酷地指向一点。
      有节奏的敲门声再次响起,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韵律,门内的人屏住呼吸,等待命运之神的审判。
      “瑛瑛,5点必须出来,7点晚会我们必须到场。”傅时寒的声音依然温和,甚至比平时更低沉悦耳,但这更激起许姿一波附骨的刺痒。
      里面没有声音传来。
      傅时寒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灰缸里很快堆起小山。他在耐心地等待,但这耐心是有时限的——若5点整许姿还是闭门不出,他将命人打开这扇门。他自结婚后没有如此没有节制地抽烟,这个星期的诡异让他心底泛起一种莫名的不安——他知道许姿不是安分的人,并不如她扮演的安分做自己的妻子。在这自己都没察觉的不安里,傅时寒重温起他曾对许姿升起的特别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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