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将》小西洲呀

21、新年快乐

　　十二月三十一日那天，整个沪城都显得格外热闹，对于跨年这个活动，最为感兴趣的就是那些青少年和沪城里的大部分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总是盼着快点儿长大，他们格外期盼崭新的一年到来，期盼能开个好头，暗暗在心中祈祷来年一切平安，万事顺遂。
　　闫宁此刻已然在家中穿戴整齐，十分钟以前谢予打来电话告诉闫宁，他正准备出发前来接上他一块去街上逛一逛，又给他说了今晚他们的安排。谢予不喜人多太热闹的地方，恰巧闫宁也正是如此，谢予告诉闫宁想带他去他的秘密基地，闫宁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谢予的秘密基地会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半小时后谢予便到了梧桐巷弄，闫宁已经在巷子口，看着似乎是等了很久的样子。
　　打开车门谢予让闫宁坐到自己身旁： “等很久了吗？”
　　“没有，一出来没多久你就到了。”
　　闫宁坐在谢予身旁，忽然想到了自己昨天对谢予的精准定义“他喜欢谢予”，便不敢再多看他几眼，生怕对方瞧见端倪，他第一次在心里意识到，他喜欢上了一个男生。他不知道谢予在看破他的心思后，会对他产生什么看法。如果谢予的性向没有问题的话，他一定接受不了。会不会对他心生厌恶，而因此远离他，那他好不容易拥有的谢予的关心和友情，就会被全数收回，他又会回归以前一个人孤独的日子，没朋友，没家人，也没有关心。
　　他害怕了，如果可以，他愿意把这份不能轻易表露出来的情感永远的藏在他的内心最深处。
　　黑色的轿车，在天空逐渐开始变得昏暗的光线下，缓缓往目的地行驶，车窗外三三两两的行人似乎都在奔赴着自己各自的约会。
　　到底目的地后，谢予带着闫宁去了一家沪城里近几日新开业的餐厅，也是一家家常菜，他们用一顿美味可口的晚餐填饱了肚子，谢予依旧体贴入微，只是现在的闫宁，心境已然与之前的他截然不同。他看着谢予对他所有的好，内心的欢喜便又默默地增加了几分，但他，不会表现出来。闫宁心想，也许他永远都不会表现出来，也希望谢予，一直像现在这样便好，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喜欢上他了。
　　晚餐结束后已经八点钟，两人步行走在满是热闹的大街上，街上行人很多，有些拥挤，路边的小摊贩，已经开始支起自己的摊位吆喝叫卖起“莲子羹，红枣桂圆汤”。有小孩闻见摊位上飘来的香味，吵闹着让身边的爸爸妈妈买，大人抵挡不住孩子的各种撒娇，摇摇头掏出钱包买来了一份后，男人便把小孩的屁股轻轻地托起架在了自己宽厚的肩头上，女人则一手扶着孩子，一手扶着男人，见孩子稳当的“骑”在了男人肩头后，轻轻地对男人和孩子展露出了一张温和的笑脸，闫宁望着一家三口此时已经越走越远的背影，他不禁想到了自己，心生艳羡。
　　谢予察觉到了闫宁望向远处的目光，感知到他微妙的思绪后，没有说话。之后，他慢慢拉近了一些自己与闫宁身前的距离，用他宽厚有力的臂膀拢了拢身边的人，闫宁收回几乎飘远的目光，垂下眸子望着他藏在心底这个人的结实而有力的臂膀，眸子逐渐温热，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在他的心里，谢予这些默默无声的小动作能给他最大的安慰，此时无声而胜有声。他的心，已经彻底被谢予融化掉了，成了一道道弯弯的溪流，缓缓地往充满无限阳光的明媚地方流淌而去，又仿佛是流淌进了他的心里。
　　八点钟的天色已经很暗了，忽地一阵刺骨的寒风不经意地吹过来，闫宁被这阵突如其来的寒风吹了一个激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谢予把人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手臂便从一开始的微拢换成了用他温热的手掌搂紧怀中人肩膀的方式，闫宁的内心小鹿乱撞，两只小手紧张的无处安放，干脆就揣进了大衣两边的兜里。
　　谢予手中的力道加重了几分示意怀里的闫宁：“往前走吧。”闫宁点点头。
　　步行街内，各种小摊都陆陆续续的出摊了，有卖各种小吃各种饮品的，有卖那些让孩子们见了都爱不释手的玩具的，也有头发花白的老人带着乳臭未干的小孩，挑着个装满了麦芽糖的保温桶坐在街道旁，在摆放着大理石摊位的餐桌上，用满是褶皱的苍白大手熟练地摊着各式各样的生肖糖画和糖画娃娃。还有的摊位上挂着各种各样，样式不一的精美灯笼，各种花灯，以及搞怪的面具，样样俱全。
　　两人一边走一边逛着，走过一半的街道谢予问：“想喝点什么吗？”
　　“不喝了。”
　　走了一会儿，闫宁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对谢予说：“我们回刚才的地方，我想看看糖画。”
　　“好。”
　　两人再次回到了步行街的入口处，闫宁站在糖画摊位前怔怔的看着老人画的糖画，谢予不明所以，但也没有上前打扰，闫宁耐心的看着花白老人画着的各种可爱小人儿。
　　盯着看了半晌后老人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露出了和蔼可亲的面容他笑了笑，眼角的褶皱更深了几层。
　　“小伙子，要买一个吗？”
　　“拿两个吧。”
　　“要哪个样式的？”
　　“就您现在画的这个，两个一模一样的。谢谢。”闫宁说。
　　老人画糖画的动作很是利索，没一会儿便画好了俩，递到闫宁的手里，闫宁接过糖人礼貌的再次道谢后往谢予的手中塞了一个，谢予看着他买的两个小糖人，很可爱，很喜庆，嘴角都被老人画的大幅度上扬，一眼就看出小糖人笑得很是开心。
　　“为什么想买这个？”谢予一边吃着闫宁买的糖人一边不忘问他。
　　“小的时候，放学的路上，经常看见有小孩的爸爸给孩子买糖人，听说很甜，平常很少出来逛，碰不到，今天看到了，想尝尝。”闫宁一边走一边说着。
　　谢予明白了，原来小时候的生活带给他的阴影居然在心里隐藏的这么深刻，本该是同别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有父母的疼爱，但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这之后的生活，他不像别的孩子一样，想要什么，哭一哭闹一闹，撒撒娇，想要的东西父母就会给他，他没有父母，他的父亲虽然还活着，却和死了没什么两样，他照样是自己一个人，谢予此时无法想象，无法想象那个肩头上背着小书包的小小闫宁，孤单无助的站在那对父子旁边看着的那一幕画面时，幼小的心灵该有多么难过，又会有多么的羡慕那一幕。
　　闫宁小时候是想吃糖的，但生活条件拮据不允许他吃糖，小时候的糖块不便宜，久而久之他就对一切甜食不感兴趣了，时间久了也开始认为自己不爱吃甜的，从前是感觉甜的跟他的生活不匹配，他的心里是苦涩的，突然味蕾里参杂进了甜味，他会感觉不适应。而如今，从谢予出现开始，他才想去尝试那些曾经被他遗忘了很久的味道。
　　往前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两人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只是慢慢地走在人群拥挤的街道，各自怀揣着心事，但闫宁知道，他不说，谢予能懂，而谢予恰好就懂。这段不长的路他们仿佛走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空气里静默了许久，谢予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去车里吧，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他重新张开已经放下的臂膀，轻轻地搂在身旁人的肩头，之后拨通了马师傅的电话，马师傅已经将车从地下车库开上了地面，在街道的另一头等着了，两人先后上了车，谢予让马师傅把他俩带到城郊的鞍山公园后，就吩咐让人回去了。
　　“马叔，后备箱打开一下，帮我把露营的帐篷拿出来。”
　　闫宁似是有些惊讶：“帐篷？我们今晚要住帐篷里吗？”
　　谢予冲闫宁笑笑，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拿上帐篷后拉起闫宁的衣角让他跟着他往前走便回头冲马师傅说：“马叔，您先回去吧，我妈问的话您就说我今晚住同学家！”说完便拉上闫宁快步地往鞍山公园里面走去。
　　“谢予，谢予，你慢点儿。”闫宁的身高和体型都比谢予要小上一号，被径直快步朝前走的谢予拉着差点一个没站稳，加上公园里微弱不那么明亮的路灯，在有些偏僻的角落是照不到灯光的，此时他也顾不上问谢予要带他去什么地方了。虽然闫宁也有着1米79的身高，但远不及谢予1米89的大高个，他时常看着谢予心想，谢予他从小都吃了些什么能蹿这么高的个儿，再差一毫米就赶上1米9了，也着实有些吓人了。
　　谢予意识到自己的步子跨的有点大了，没照顾到身后的闫宁，便放缓了刚刚略显着急赶往目的地的脚步。
　　“这块儿没路灯，不好走，你握着我的手，看着脚下的路。”谢予在前一边带路一边伸出空出来的那只手。望着他伸出来的那只手，闫宁意识到自己的内心这一瞬间又被谢予触动了，他小心翼翼地把细嫩光滑的掌心放在了谢予的那只手掌里，他看着两人交握地两只手掌和黑暗里的这个一直往前走并没有回头的人。心里的某种感觉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肆意翻腾，不断地向上翻涌，一直涌上他的心头。如被困荒漠里旅行者，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弯湍急奔涌的河流，能救人命的那种。
　　闫宁此时的大脑已经自动排除了外界所有的因素，不管不顾的只跟着眼前的人，眼前的人牵着他的手，任凭他想带他去哪，前提是那个人一定得是谢予，只要是他，他都愿意跟着他前行，无论他想去哪。
　　他们在光线很弱的角落，沿着不是那么很好走的小路，有泥泞，有肆意生长地扎人的野草，绕过了一条条大路，满是石子的小路，相互搀扶着，又攀过一层层小小叠起的石峰，终于到达了鞍山公园某一处拥有着绝美视角的小山顶，谢予俯瞰山顶美轮美奂的景色，这个视角可以看见大半个沪城的夜色，空中还飘起了祈愿的人们点燃的孔明灯，很是震撼。有的孔明灯上还能看见年轻的小情侣用黑色的水笔写下的放大了好几倍的署名，都是一些对于未来的各种憧憬。
　　“×××和×××一定会永远在一起！”
　　“祝愿新的一年，家人身体健康，万事顺遂。”
　　“灯儿，把我的思念带给远方的人，告诉他，我想他。”
　　一个又一个亮着忽明忽暗的孔明灯飘在头顶的上方，在天空中点缀成星星的样子，冬天的夜空是没有星星的，但他今晚见到了。看着这些陌生人的美好的心愿，闫宁的心头也无比的温暖，他感觉真好。他微微侧过身，看着谢予俯瞰山下的声音，他很满足现在的状态，没有什么是比喜欢的人在身边更加令人感觉身心愉悦的事了。闫宁望着望着突然笑容更加的明媚。
　　这一晚，他们搭着帐篷，躺在帐篷内，仰躺着把头伸出篷外，看着夜空中一闪一闪忽明忽灭地“星光”聊了许多许多，从闫宁的小时候再到谢予的小时候，从闫宁的妈妈聊到他的父亲是如何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让他过上了“寄宿”的生活，又谈到了他的父亲是如何嗜赌成性如何酗酒。谈到很晚很晚，直至看不到空中孔明灯的影子。
　　谢予抬出左手看了眼手腕上戴着的腕表，随着公园外的人们大声呼喊的倒数声，他靠近身旁的闫宁，在他的身旁静静地跟随外头的响声一起读秒：“10、9、8、7、6、5、4、3、2、1。”
　　零点的钟声敲响，山下全是整个沪城的欢呼声。
　　谢予轻轻附上闫宁的耳侧轻轻地对他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谢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