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古言
现言
纯爱
衍生
无CP+
百合
完结
分类
排行
全本
包月
免费
中短篇
APP
反馈
书名
作者
高级搜索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1章 ...
最后一笔落下,池墨染指尖的冰凉几乎和砚台里的墨一样刺骨。
又一张。
她盯着那团毫无生气的墨迹,像是在审视一个错误的标本。
三秒后,她抬手,指尖用力,纸张在掌心发出脆弱的呻吟。手臂扬起,纸团在空中划出一道潦草的抛物线,精准地落进角落里那堆由废稿堆成的小山。
疲惫感如潮水般袭来,她阖上眼,揉了揉眉心。画室内一片死寂,只有墨汁的气息在空气中缓慢沉淀。她重新铺上一张崭新的画纸,却迟迟未落笔。
“墨染。”
门外传来母亲宋时砚的声音,“下午的画展,你准备好了没有?”
池墨染没应声。
她的名字是母亲取的。墨染——在外人眼中,这两个字和她这位“百年难遇的水墨天才”简直是天作之合。
墨色晕染,落笔成境。
——艺术评论家们总爱这么写。
只是在名字的主人看来,这不是期许,是枷锁。
“问你话呢。”房门被推开,宋时砚立在门口。
五十岁的女人保养得很好,穿这一身深灰色旗袍,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她的眉头微蹙,目光在画室扫了一圈,最终落在角落里的那堆废稿上。
“别让那些人等着看笑话。”宋时砚的声音不算大,却透露着不容拒绝,“你是我宋时砚的女儿,你的画里不能只有黑与白的挣扎,要有……”
“意境。”池墨染替她说完,声音沙哑得像蒙了一层砂纸,“我知道。”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这话从她三岁开始,听了整整二十年。
宋时砚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几秒——期待,不满,还有一丝池墨染不愿深究的焦虑。
那是一个独属于艺术世家的焦虑,宋家三代水墨,不能断在她女儿这里。
“《观墨》系列是你近三年最重要的作品。”宋时砚走进画室,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规律而压迫,“媒体都在盯着,藏家也在等着。现在不是你闹情绪的时候。”
池墨染没有反驳——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思反驳。她只是转过身,望向窗外。
画室在别墅三楼,窗外是宋家精心打造的中式庭院。假山流水,青竹掩映。再远一些,是横江市郊的人工湖泊。水面平静无波,倒映出蔚蓝色的天。那是她曾经拼尽全力想要抓住的颜色。
“我半小时后出门。”宋时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随后过来,陈晓会接你。”
“嗯。”
门轴转动的声响落下,像一声叹息。门合上的刹那,池墨染的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她放下笔,走到窗边,额头抵上冰凉的玻璃。
打从记事起,池墨染的指尖就沾着永远洗不净的墨汁。三岁握笔,五岁临帖,七岁开始学画。别家小孩的童年是洋娃娃和动画片,她只有宣纸和墨锭。上学时候的美术课,让小墨染第一次对色彩产生了念想。她偷偷把零花钱藏在铅笔盒最底层,一点点攒够了买彩铅的钱,笨拙地用彩铅描摹所见的一切:树间飘落的叶子、放学途中的晚霞,甚至只是课本扉页上一抹浅粉的花纹。
可这点点欢喜,终究被宋时砚撞破。
“水墨的底色是克制,彩色是最廉价的情绪。”母亲的怒斥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她所有的雀跃。那些彩铅被一支支揪出来,连同画满彩色的画纸,被一股脑丢进垃圾桶。垃圾桶里的色彩被揉得皱巴巴的,像她被生生揉碎的梦——一同被丢掉的,还有她对色彩最莽撞、也最鲜活的向往。
二十三年的时间,足以让宋时砚将她打造成众人口中的“水墨天才”,也足以让那点执念,被磨成粉末,沉进浸满墨水画纸中,再无迹可寻。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助理陈晓发来的信息。
陈晓:墨染姐,要准备出发去画展了。
她回了句“好”,将手机收入口袋,从座位上起身。画室里有一面等身镜,她很少照。此刻镜中的女人穿着一件黑色衬衫,长发松松地挽成低马尾垂在颈后,几缕碎发散在耳畔。脸色有些苍白,眼底下有淡淡的乌青——她昨晚又失眠了,在画室里撕了十七张纸。
随手扯了件素色的外衫披上,推开了画室的门。
下楼时,她听见母亲在客厅打电话,语气是艺术圈独有的矜持与自信:“是,墨染这次的状态很好,《观墨》系列相比之前的作品也更加成熟……对,我们很期待藏家的反应。”
池墨染放轻脚步,从侧门绕了出去。
画展设在横江市市中心的横江美术馆。车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阳晒得泛黄,像一幅流动的油画。池墨染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布料——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
“墨染姐,流程我再和您对一遍?”陈晓小心翼翼地问,“三点开幕,你和宋老师一起剪彩,然后是媒体群访,接着是藏家导览……”
“不用念了。”池墨染打断了陈晓的话。
陈晓识趣地闭了嘴,车厢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运作发出的嗡嗡声。
池墨染闭上眼睛。她知道流程,每一个环节都烂熟于心。她知道自己该站在哪里,该说什么话,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她甚至知道哪些评论家会来,他们会问什么问题,她该如何回答。一切都安排妥当,想一场静心编排的戏剧。
只是她突然想不起来,上一次纯粹因为想画画而拿起笔,是什么时候了。
美术馆的玻璃门推开时,裹挟着人声的暖风扑面而来。闪光灯噼里啪啦地响,记者们的问题像密集的雨点砸过来:
“池老师,这次《观墨》系列的创作灵感是什么?”
“您如何看待外界称您为‘水墨画界的未来’?”
“宋老师对您这次的作品满意吗?”
……
池墨染脚步未停,几位工作人员已迅速上前,默契地隔开人群,形成一道疏离而礼貌的屏障。“各位媒体老师,稍后会安排专门的采访环节,现在请先让池老师入场。”平稳清晰的提醒声响起,将更多即将抛出的问题适时截在了半空。
在一片嘈杂与略显不甘的骚动中,池墨染的目光平静地越过人群,落在展厅深处。她的画作被挂在最显眼的位置,《观墨》系列,一共十二幅作品,清一色的黑白色调,墨色浓淡交织。那是她过去三年生命的全部凝结——或者说,是全部消耗。
宾客们围在画前,言辞间满是恭维。“果然是百年难遇的天才,这墨色的晕染,无人能及。”
“看这留白,太有境界了,不愧是宋老师的女儿。”
“这《渡》尤其好,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有古意,又有新境。”
池墨染在一旁听着这些听了无数次的话,心里一阵空茫。
他们真的看懂了吗?还是只是作为对她这个“天才”的捧场?
她借着去休息室的名义,避开喧闹的人群,往展厅偏角走。那里挂着些新锐画家的作品,笔触带着尚未打磨的稚嫩,却更显真诚。有一幅油画,画的城市夜景。
楼宇的轮廓隐在浓郁的蓝紫里,暖黄与橙红点染了万家灯火,像一整片黯沉丝绒上,撒了一把温热的、跃动的金。
池墨染在那幅画面前站了一会。色彩,那么大胆的色彩,那么肆意的色彩。
走着走着,脚步忽然顿住。
不远处的展墙前,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宽松的工装衬衫,卡其色的阔腿裤,留着一头过肩狼尾,几缕碎发垂在颈侧,衬得下颌线愈发锋利。她斜倚着展墙,手里把玩着一台数码相机,目光定在面前的一幅画——那是池墨染的《渡》,是她几天前的夜晚,在画室撕了无数张废稿后,勉强交差的作品,画的是孤舟渡河,满纸的孤寂。墨色极重,浓得几乎化不开。
池墨染认得她。林见清,那个在社交平台上拥有千万粉丝的环球摄影师。她刷到过她的作品,镜头里的世界鲜活到灼人,非洲的草原上,狮子迎着落日漫步;冰岛的极光如彩色绸缎,在漆黑的夜空中舞动;南美街头,孩子们在你追我赶,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笑容。她的照片里永远有流动的风,有跳动的光,有“活着”的气息。
——是和自己截然相反的存在。
林见清微微偏着头,手指轻点下巴,那双看向画作的眼睛里,没有其他宾客那样的欣赏与赞美,似乎还带着一丝……遗憾?
池墨染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下意识想走,却被对方抬眼时的目光逮个正着。
那双眼睛很亮,深棕色的瞳孔在展厅的灯光下泛着点点光泽。她冲池墨染扬了扬下巴,语气中带着些玩味:
“你的画?”
池墨染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垂着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布料——这个动作今天出现得格外频繁。
“画得很沉。”林见清往前走了两步,站到她面前,池墨染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一点阳光晒过的味道,和画室里的墨香截然不同。“舟是死的,河是僵的,你想画‘渡’,可我看不出半分挣脱的念头,只有下沉。”
池墨染呼吸一滞。
这句话像一把针,精准地扎进她藏了多年的心事。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她的画,他们只看笔墨的技法,看她“天才”的标签,至于有没有真的“渡”,他们不在意,或许也不想在意。
可她不想回应,更不想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袒露分毫。她抿着唇,往旁边侧了侧身,想避开这场突如其来的“解读”。
“这里的留白,很慌。”林见清似乎没打算放过她,伸手虚虚地指了指画里的留白处,“因为不知道如何填补,所以只能空着。不是留白,是逃避。”
池墨染终于抬眼看她,眼底是疏离与警惕,声音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淡:“你不懂画。”
“我确实不懂,”林见清没有半点被训的恼怒,反而笑了起来。那笑容很淡,却让她的眉眼柔和了些许。“但我懂画面里的情绪。好的画面,不管是画作还是照片,都不会是沉的。它们应该有重量,但不该让人窒息。”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池墨染发颤的指尖,没再多说什么,重新看向画作,语气轻了些,像是自语,又像是说给她听。
“池墨染……名字挺好的,只是,墨该染山河,不是染方寸之地。”
墨该染山河,不是染方寸之地。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轻轻投进池墨染心里那方平静无波的池水,漾开了一圈极浅的涟漪。她没接话,站在原地,看着林见清的侧脸——对方已经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相机上,仿佛刚才那番话只是随口的感慨,而非对她的剖白。
展厅里的人声还在远处喧嚣,闪光灯的光偶尔掠过,却照不到这个偏角。像是一座孤岛,只有她们两人,和那幅名为《渡》却无法渡任何人的画。
林见清调试好相机,抬眼瞥见她还站着,晃了晃手里的机子,语气依旧随意:
“要不要给你拍张照?不是画展上那种摆好的,就,现在这样的。”
池墨染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
说完,她没再看林见清,转身便往休息室的方向走。
林见清仿佛天生就是那种属于自由的人,和常年与画室为伴的自己格格不入。池墨染觉得陌生,甚至带着点本能的抗拒——她的人生里从未有过这样无拘无束的人,也不认为这样的人能真正懂她的困局。那番话或许足够尖锐,触及到某些她不愿面对的真实,但那终究来自一个活在完全不同世界里的人。自由的人又怎么会懂枷锁的重量?
雪松味的气息被甩在身后,那句“墨该染山河”也被她刻意压进心底的角落。
那不是她该想的事。池墨染这样告诉自己。
只是走到休息室门口时,她脚步顿了半秒,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
偏角的展墙前,林见清已经收起了相机,正和路过的美术馆工作人员说着什么,笑容明朗,周身的光好像都比别处盛些。那工作人员也被她逗笑了,两人交谈的样子轻松自然,像是在聊什么很有趣的事。
——果然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池墨染很快收回目光,推开门,将所有的光亮,都隔绝在了门外。
就是突发奇想很想写一篇这类的小说,两个主角的职业有部分原因是本人对画画和摄影很感兴趣,
第一次写文,写得不好见谅[托腮][托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下一章
回目录
加入书签
看书评
回收藏
首页
[灌溉营养液]
昵称: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你的月石:
0
块 消耗
2
块月石
【月石说明】
打开/关闭本文嗑糖功能
内容: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查看评论规则>>
晋江小说阅读,无广告,只要注册就是资深VIP,买文千字三分不能更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