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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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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元年,山河重肃,新皇登基,新皇愿以国礼重娶发妻。
然,被拒。
朝堂之上,周景帝时惊鸿怒急攻心,竟不顾天子威仪,站起身怒喝面前那个身形瘦削的女子。
“时淮,你何必同我这般耍性?”
被唤作“时淮”的女子神色平静,抬眼直视天子。
“皇上,眼下四海安定,百姓安居乐业,臣妾不求黄金万两,只求休书一封,让臣妾浪迹天涯,余生自由。”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诸大臣皆是噤若寒蝉,生怕引得天子圣怒。
半晌,时惊鸿轻声问道,“那太子和公主,你决意如何?”
谢时淮一滞,随即镇定道:
“有劳陛下挂心,太子和公主年岁尚幼,在宫中平安长大便好。江湖道远,又多颠沛,公主太子万金之躯,是该好生将养。”
“好好好,”时惊鸿似是脱力,瘫坐回龙椅上,似是自言自语道,
“连亲骨肉都舍得放下。
时淮,你还真是没变。”
谢时淮不可置否,“还望皇上成全。”
“……传朕口谕,朕与谢家女相识于微末,结发于弱冠,以烟花为约,相守一生。
曾一同行军破万人之局,共闯四海艰险之地,奠定帝国基石。
育有一女一子。
而今山海已定,朕依谢氏所愿,修此修书,赠其自由。
另赏黄金百两为其饯行。
赠凤镯以示尊贵,见此镯者,如见朕。
愿谢氏往后余生,平安喜乐。”
“谢皇上隆恩。”
*
元封十三年,秋。
现在是个好时候,却注定不会是个平静的一天。
哗啦。
谢时淮下意识望向发声处,定定看了数息,才淡定收回视线,漫不经心的将手中上好的瓷杯搁至桌面。
“惊蛰,”身边侍女快步前来,听候指使,“这茶凉了,给我再上一壶清茶,要新煮的。”
惊蛰不明所以但仍照办,端了茶壶便转身离开。
待到惊蛰的身影略过宫门,谢时淮才将目光收拢到桌上,半晌,轻轻捻起块桃花糕。
两相沉默半晌,还是谢时淮先打破沉默,“过假山处有一处秘洞,平王殿下可暂避一二。”
“……”
啪嗒。
一滴鲜血滑落。
“臣妾没有理由害平王殿下,”谢时淮淡淡开口,将桃花糕分为两半,“况且,以平王殿下的伤而言,怕是不能再拖。”
“……”
“臣妾言尽于此。”
说罢,转身回房,未曾回首。
身后,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那人面容俊秀平静,但手腕处崩起的青筋和鬓角处豆大的汗珠还是暴露了他此时的不平静,右手摁住的腹部伤口,也隐约有些黑血渗出。
正是平王,时惊鸿。
时惊鸿接连踉跄几步,挪至假山处谢时淮口中的秘洞简单藏身。
“咳。”
一口黑血吐出,随后嘴角渗出几丝鲜红的血丝。
显然是中了毒。
时惊鸿颇有些不耐的皱眉,手上从怀中掏出一个暗紫药瓶,缓缓倒出数粒,后径直吞下。
“主子。”
另一位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时惊鸿面前,单膝跪地,姿态恭谦。
时惊鸿眉眼轻挑,望着来人轻嗤,“没用的东西。”声音暗哑,嗓音含血,腹中伤口仍不断渗血,好在渗出的已是红色。
不过他纵使狼狈至此,仍风度尚存,甚至还有几分闲心,用一方绢帕擦拭手中血污。
黑衣人的头愈发低下,“是属下失职,未能及时赶到主子身边。”
“回去后自行领罚吧。”
“是。”
“走。”
两道黑影借着树影,淹入人海,再不见踪迹。
只剩假山洞处的漏下的几滴鲜血,无声彰显此处曾发生过什么。
……
“娘娘!”惊蛰一声轻呼,唤回了谢时淮的意识。
谢时淮怔怔收回落于宫墙上的视线,将目光放归于手中茶盏。
“何事?”
“娘娘的茶都凉了,”惊蛰颇为忧心,“这茶是陛下赏给娘娘的,可是不合娘娘口味?”
“不是,”谢时淮垂眸抿了口这杯香茗,入口微苦,回味却甘,确实是上好的茶。
“这茶很好,只是有些凉了。”
惊蛰试探发问,“那奴婢再给您新煮一壶?”
“不必了,”谢时淮轻置茶盏,转而看向惊蛰,“惊蛰。”
“奴婢在。”
“你在我身旁几年了?”
惊蛰一愣,抬头望着头上的云彩思索片刻,才有些不确定的开口,“应当有十年了,奴婢记得,初来侍奉小主时,小主才刚过八岁生辰没多久,夫人说小主不喜身边人,方才换奴婢前来贴身侍奉。”
谢时淮垂眸,半晌才慢慢开口,“是吗,如此算来,的确要十年了。”
“小主问这个干吗?可是有什么打算。”惊蛰试探发问。
“无事,”谢时淮懒懒起身,“只是明日恰是中秋十五,爹娘皆会前来。”
惊蛰听见这话倒是颇喜,“老爷和夫人都能来吗?这可是大喜事,说来自小主入宫后这三载,还没见过老爷和夫人呢。”
话音刚落,钟秀宫的门便被人毫不客气的推开。
屋内二人毫不意外的望向来人。
进屋的少女身着青色衣衫,手上端着一碟装饰精美的点心,仔细看的话,其中一块还留着个牙印。
“春分,你也该收收性子了。”
谢时淮微一挑眉,带些玩笑意味的点了点。
“小主这是嫌春分烦了吗?”
春分是没大没小惯了的,听了这话非但不改,还笑眯眯的贴在谢时淮身旁,做势讨个说法。
谢时淮倒也不生气,接过春分手中的糕点放在桌上。
“嘴贫。”
“今个小厨房做的是桃花酥,奴婢仔仔细细盯着他们做的,现在是刚出笼,正香着呢,小主快尝尝。”
谢时淮抬眼一扫就知道这丫头干了什么,专门挑出那块明显少一小部分的那块扔给春分。
“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春分忙不迭的接过那块桃花酥,乐颠颠的坐到一旁继续咬起了这块吃到一半的糕点,腮帮子微鼓,瞧着十分讨喜。
午后阳光正好,除了晚上皇上又翻了清妃的牌子外,与平常没什么不同。
话又说回来,这也没什么稀奇的,清妃自是得宠的妃子。
自三年前入宫以来,便是盛宠不断,若不是一年前受婉嫔陷害,自高楼坠下后腹中孩儿不保,怕是连太子之位都说不准会易主。
此事后清妃身子愈发虚弱,纵然被太医悉心将养,仍是被断言再难有孕。
不过即便如此,清妃得宠依旧。
“参见皇上。”
谢时淮眉眼平静,纵使面圣也依旧没什么太大情绪,皇帝也不恼,亲自扶了人起来以示亲厚。
“青云,近日可好?”
“同往常无甚分别,有劳陛下忧心了。”
青云是她的小字,光听到这个称呼,她便知眼前人因何而来。
果然,闲叙两句过后,话题便切入正轨。
“明日是中秋,谢爱卿同夫人会一同入宫赴宴,你可同他们相聚一二,说些私房话,以聊相思。”
谢时淮沉默片刻后开口,嘴上言谢,但语气仍是亘古不变的平静,好似宫中妃子梦寐以求的好事,对她而言不过尔尔。
见谢时淮如此平静,这个话题也就此揭过,片刻后,又主动开口,提出了个新鲜事儿。
“你胞妹,要成婚了。”
听到这话,谢时淮的眼神才多了几分波澜,定定望着皇上。
“对象是镇南候家的小儿子,你许还有些印象,就是那个梁准。婚期定在下月十二,”略一停顿,又带着玩笑般的口吻继续道:“这小子倒是个痴心的,前些日子大败南疆蛮夷,朕问他要什么赏赐,他只要一纸婚书,朕不好推拒,也就成人之美了。”
谢时淮温声道:“皇上有心了。”
闲叙几句,二人和衣而睡,一夜无声。
纵然是今日是中秋,于谢时淮而言,其实并无什么分别。
早晨去皇后那里请个安,中午靠着窗台绣个香囊等小物件打发时间,晚上若皇上要来,便同皇上闲叙,若不来,便提灯夜读些诗书。
如此反复。
而今日,不过是来闲叙的人换成了谢相及夫人乔氏。
屋内灯火昏黄,只留三道剪影交错,而昨日死里逃生的平王殿下隐于夜色之中,饶有兴味的瞧着那剪影。
入宫的妃子本不能同其亲眷如此交谈,若非当今圣上大度,格外开恩,加之今年谢时淮封妃,这种交谈是万万不可的。
不过即使如此,他们也到了该走的时候。
谢时淮遣散众仆,亲自相送,待二人彻底走远,仍立于钟秀宫门口,默然远眺。
“他们又不是你亲生父母,又需装的如此深情?”
谢时淮不答,转而将矛头对准时惊鸿,“平王殿下夜闯后宫,并非君子所为,还是趁此刻四下无人,速速请回吧。”
“不急。”时惊鸿轻巧落地,坐上了春分新倒好的热茶旁,轻车熟路的端起其中一杯,不急不缓道,“你也说了,四下无人。这正适合秉烛夜谈,不是吗?宋小姐。”
果然。
“平王殿下,谨言慎行。”谢时淮平静道。
“为何?难道本王哪里说错了吗?居然引得宋小姐如此不快。”
时惊鸿半开玩笑,一手端茶,另一手中玩把着一只小匕首,话音刚落,匕首也一并拍于石桌上。
“过来吧,宋小姐,我们聊聊。”时惊鸿语气仍是温和的,但那温和之下是涌动的杀意。
“你的婢女将皇兄赏的都拿了出来,茶凉了,岂不可惜。”
“平王殿下好雅兴。”谢时淮冷嘲道。
说罢,也不顾那匕首上尚泛起的寒光,安静落座,端起另一方茶杯。
“我已遣了我的人去御膳房取些糕点来充作晚膳,平王殿下,您只有一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