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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巷子里的暗影与危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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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向柯刚推开门,就跟正要锁门的卡利斯撞了个正着。这家伙站在门外,手还搭在门把上,听见动静,动作猛地一顿,慢悠悠侧过脸来。
晨光斜斜扫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眸子转过来时,里头还飘着点没散尽的阴翳,可跟她视线一对上,立马就换上了温吞笑意,跟变脸似的。
“早安,向柯小姐。”他声音比夜里清润些,带着点关切,“昨晚歇得还好?冕日城的晨露能冻透骨头,可得当心。”
话听着是挺体贴,眼神却跟羽毛似的,在她身上悄悄扫了一圈。
向柯今天换了身行头——昨儿从杂货铺淘来的粗布旧外套,看着有点滑稽,但总比那身格格不入的现代衣裳强。头发也尽力梳顺了扎在脑后,露出的脸虽说还白着,却比昨天多了点血色,多亏了那碗热汤和几个钟头的囫囵觉。她手里死死攥着那本潮乎乎的图鉴,指节都捏得发白。
“早安,卡利斯先生。”向柯微微点头,刚睡醒的嗓子有点哑,却努力稳住声调,“谢谢您的汤,我好多了。”她顿了顿,瞅着他手里的伞,“这么早出门?”
“处理点杂事。”卡利斯转了转伞柄,伞尖在老旧地板上蹭出点微乎其微的声响,“去药剂师公会取预定的材料。清晨人少,清净。”解释得滴水不漏,随即看向她,“你还是去东街那家杂货铺?”
这话听着像随口一问,向柯却敏锐地觉出味儿来——他这是默认她得接着干那份活计了。
“嗯。”向柯点头,没多话。
她可不想把底儿都交出去。比如,她打算先绕绕,看看有没有更便宜的旧衣摊,或者问问有没有别的短工机会,再去杂货铺。
“嗯。”卡利斯应了声,像是琢磨了会儿。
晨光里,他那张白得几乎看不见毛孔的脸,又透出点非人的精致来。
“东街靠近旧城区排污渠那段,最近不太平。有流浪影犬黎明时袭击落单行人的报告。卡利斯说着,指尖无意识地在伞柄上轻叩了两下,目光掠过巷口的浓雾,从铁匠铺后面的窄巷走,白天相对安全。”
又是这么具体又实用的信息,连替代路线都指出来了,这“关照”周到得让人挑不出错。
向柯心里咯噔一下。他连影犬在那段路出没都门儿清?是碰巧看见市政厅的告示,还是有别的消息来源?
“谢谢您提醒,我会注意的。”她道谢,语气诚恳,心里却把“铁匠铺后面的窄巷”记牢了,顺带也给卡利斯对旧城区治安的异常了解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卡利斯似乎挺满意她的态度,嘴角弯得更明显了点。
“那,路上小心。”他说完,用那把黑伞的伞尖轻轻推开厚重的橡木大门。
一股比屋里更阴冷潮湿的空气涌进来,混着铁锈和烂垃圾的味儿,直冲鼻子。
门外,白乌巷还裹在灰蒙蒙的晨雾里,远处的房子就剩个模糊影子。
卡利斯先迈步走出去,步子稳稳的,那把黑伞没撑开,就那么随意地提在手里,倒像根挺雅致的手杖。
他的身影很快融进巷口的雾气里,看着有点飘忽,跟没扎根似的。
向柯站在门口,没马上动。她望着卡利斯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瞅了瞅自己手里这本简陋的图鉴,还有身上这件粗糙、带着股陌生人体味的旧外套。
晨雾冷冰冰的,打湿了她的睫毛。
她深吸一口这又浑又冷的空气,把图鉴仔细往怀里塞了塞,拉紧了不合身的外套,转身朝着跟卡利斯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记得,铁匠铺好像在另一边。
那窄巷比她想的还憋屈,两旁石墙的背面爬满了暗绿色苔藓与铁锈色的藤蔓,湿滑冰冷。
脚下的石板路碎得厉害,缝里积着浑浊的污水,腐臭味儿更冲了。巷子里大半还浸在死气沉沉的阴影里,头顶就漏下一线灰白的天。不过这儿是真安静。
主街上隐约的叫卖声、车马声全听不见,就只有她自己压着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她走得很慢,耳朵竖得老高,眼睛不停地扫着前头的阴影和两侧墙头。怀里的图鉴硬硬地硌着胸口,倒让她稍微踏实了点。
大概走了一小半,前头巷子有个向右的急弯。就在她要拐过去时,一阵极轻的、像是湿漉漉的皮毛蹭过石板的“沙沙”声,混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类似沼泽沼气的味儿,从拐角那边飘过来了。
向柯立马刹住脚,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没出声,极其缓慢地往后退,后背紧紧贴住冰冷滑腻的墙壁,把自己缩进一道墙砖稍微凹进去的阴影里。心跳跟打鼓似的,她死死咬住下唇,逼着自己冷静。
这会儿虽说天亮了,可这条窄巷光照差得很,拐角后面更是全被阴影罩着。
她屏住气,侧耳细听。那“沙沙”声停了片刻,接着,一道矮矮的、模模糊糊的黑影,贴着地面,慢悠悠地从拐角处“流”了出来。
真的是“流”。那东西动起来不像走,倒像一摊稠乎乎、半化了的沥青在慢慢挪,过处的石板上,留下一道颜色更深、泛着怪光的湿滑痕迹。
它的模样在阴影里变来变去,没个清楚的四肢或脑袋,就中间嵌着两个跟烧剩的炭渣似的暗红小点,像是眼睛。
一只影犬。而且看着比图鉴上标的常见体型大了一圈。
它好像没发现缩在阴影里的向柯,就在巷子中间漫无目的地停了会儿,那两个暗红的光点扫过她藏身的墙壁方向,顿了大概两三秒。
向柯觉得自己的血都快冻住了,连指尖都发麻。她一动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
影犬似乎没察觉啥,又继续用那种慢吞吞、看着让人膈应的蠕动方式,朝着巷子另一头更深的阴影里挪去,那股沼泽沼气似的味儿也跟着慢慢飘远了。
直到那团黑东西彻底融进拐角另一边的阴影里,啥也看不见了,也听不见任何动静了,向柯才敢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吐出肺里憋了半天的气。冷汗已经浸湿了她贴身的衣裳。
向柯没立刻动。又等了足足两三分钟,确认没啥异常了,她才僵硬地从墙根阴影里挪出来,腿都有点发软。
她看了眼影犬消失的方向,又瞅了瞅地上那道渐渐干了、但颜色依旧诡异的痕迹。
卡利斯说的“安全路径”,这儿确实没其他行人可能带来的麻烦,可偏偏有这玩意儿。他是知道这儿有影犬,还建议她走这儿,是觉得影犬不值一提,还是另有打算?
这念头让她心里发寒。她甩了甩头,现在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得赶紧离开这条巷子。
剩下的路,她走得更警惕了,几乎是踮着脚尖,每一步都踩在相对干燥的石板上,避开那些水洼和看着可疑的痕迹。
直到前头出现亮光,窄巷终于到了头,连通着一条稍微宽点、能看见天的背街,远处传来熟悉的打铁声——铁匠铺就在不远处了。
向柯这才松了口气,可后背的冷汗被风一吹,更冷了。她加快脚步,朝着铁匠铺的方向走。
今天杂货铺的活计或许能让她多攒几个铜芬尼,可影犬这一出,让她对“安全”的理解彻底变了。她需要护符,需要更了解这个世界的危险,需要更快攒点本事。
或许,去杂货铺的路上,她可以再绕点路,去市政厅公告栏看看有没有新的、关于城郊或码头区招工的信息。那些地方可能更危险,但报酬说不定更高,或者有机会接触到些不那么常规的东西。
她摸了摸怀里那本潮乎乎的图鉴,又捏了捏外套内袋里仅剩的二十三枚铜芬尼,眼神里之前的疲惫,被一种更硬气的决心给取代了。
她没立刻走向铁匠铺背后那条通往东街的小路。反倒在原地站了几秒,深深吸了几口虽然浑浊但至少流动着的空气,逼着自己快速盘算现状。
碰上影犬是个警告,也是个信息。卡利斯说的安全路径根本不是绝对安全,这世界的危险哪儿都有,还可能就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光靠别人,本身就不安全。
想明白的瞬间,她已经调转方向,不再按原计划去杂货铺,而是朝着记忆里昨天路过的、靠近中城区边缘的市政厅广场快步走去。
她选了条绕点远但相对开阔的路,尽量躲开所有像清晨那条那么憋屈的巷弄。
向柯低着头,宽大的旧外套兜帽掩住半张脸,目光快速扫过沿途的店铺招牌,还有任何可能藏着信息的细节。
市政厅是座灰扑扑的大石头房子,看着挺气派,尖顶上挂着冕日城的旗帜——黑底子上缠着银色锁链,还有雾状的纹章。
广场上的人比街上多,有小贩叫卖热饮和糙点心,有流浪艺人弹着调子古怪的乐器,还有几个穿着镶边制服、腰里别着短棍的市政守卫,懒洋洋地晃来晃去巡逻。
公告栏就在市政厅侧面的大墙上,不少人围着,仰着头看,还低声议论着。
向柯没马上挤进去。她先在广场边观察了会儿,留意公告栏前的人群:有穿得破破烂烂的劳力,有看着体面点的市民,还有几个像小工头或招工代理的,对着公告指指点点,偶尔拉过一两个看着壮实的问问情况。
确定没看到像清晨那个独眼混混那样明显不怀好意的人,她才慢慢靠过去,在人群边上找了个位置站定,仰起头,努力辨认那些密密麻麻、字迹乱七八糟的公告。
她的目光飞快扫过,找着“城郊”或“码头”的字眼。终于,在公告栏右下角,几张看着比较新的纸吸引了她的注意。
第一张,纸糙字歪:
码头区,海蛇货栈,急招夜间卸货工。日薪:80铜芬尼。
80铜芬尼!差不多是杂货铺的四倍了。可“夜间”“沉渣区”“自行负责安全”,每个词都透着危险。尤其是“沉渣区”,听着就不是啥好地方。
第二张,稍微整齐点,盖着个模糊的蓝印章:
“城东外缘,暮霭草药园临时采集工。采集指定月光属性低阶草药。
时间:黎明至正午。日薪:1银柯尼。要求:手脚灵活,能辨识基础月光草、夜露蕨,需通过简单辨识测试。
自备采集手套及容器。工作地点位于防护结界边缘,有低概率遭遇躁动荆棘或磷光蛾,园方提供基础驱散粉末效用有限。集合点:东城门卫兵亭旁。”
1银柯尼!这可是护符价格的三分之一了。而且,能接触到草药,说不定还能多了解点这个世界的材料知识。不过,“防护结界边缘”“低概率遭遇危险”,这些都是风险。更别说,这份工作还要求能辨识草药,她手头就一本基础图鉴,真不一定能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