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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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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日月没理那人,径直往宁筠这边走。宁筠眼尖地看到他隐在袖管中的手正在流血,血滴滴嗒嗒淌成一条红线,雪白的衣袂染得鲜红。
“你受伤了?”宁筠抓住齐日月的手臂,掀开他的袖子,只见他白皙的手腕上蜿蜒着一条狰狞的剑伤,伤口颇深,不断地涌着鲜血。
齐日月表情未变,身子却不着痕迹地一震,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逝若流星。
“你也受伤了。”他禁不住提醒。
“别管我了!我的伤不要紧!”宁筠看着那血淋淋的伤口,不知为何心浮气躁,从下摆上撕下干净的一幅,紧紧缠住齐日月的伤口,“受伤了也不包扎一下,不知道失血太多会死吗?”
“……你还不是一样。”齐日月低喃着。给齐日月包扎好伤处,宁筠才想到自己。方雪晴从怀中取出条洁净的汗巾,上前想替宁筠包扎,宁筠却只是笑着称谢,接过汗巾 ,笨拙地裹住受伤的手臂。
一旁的几个江湖人半晌才回过神来,茫然地发问:
“齐……齐少侠,你怎么也受伤了?你不是一直躲在……”
问话的人说了一半发觉不妥,讪讪地改口,“呃……那些僵尸怎么一下子自己化成灰了?”
齐日月目不斜视,并不回答什么人,只是单纯地解释,“这是倒轮咒。”
“什么?”包括宁筠在内,没有人听过这个名词。
“可以控制已死之人的咒术。”齐日月示意几个人回到庙内。庙里一片狼藉,宁筠等人不由吃了一惊,只见那泥塑菩萨已经倒地,头颅与躯体分开,后脑处一片血红。宁筠起先唬了一跳,心说这泥菩萨怎么也活了?上前细看才明白,原来那菩萨后脑勺上原先画着一个图案,隐约可见是个六芒星的形状,后来被人用血涂了去。
“这个标记是用来将那些僵尸召引到这里来的。”齐日月说。他告诉宁筠等人,发动咒术时,需要有一片坟地,在其中选择一具尸体种下醒咒,将所有僵尸唤醒,然后用某种动力驱赶,使它们向着既定的目标前进。
“要破倒轮咒,要么除掉那具被种醒咒的僵尸,要么用血洗掉目的地的标记,如此,三刻之内,所有的僵尸都会灰飞烟灭。”当然,其中尚有些曲折,不足道也。
“所以,你是用你的血把标记洗掉的?”宁筠领悟。当然不是任何人的血都可以,不过齐日月并没多说,只是点点头。
那几个骂齐日月临阵脱逃的江湖人面面相觑,这次若不是齐日月,他们铁定会像那个倒霉的刀客一样,在僵尸的围攻下死得惨不忍睹。
这个齐日月年纪轻轻,难不成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不但武艺高超,还懂得什么倒轮咒这样闻所未闻的奇方异术,真是人不可貌相。
想想曾对齐日月说出的猜忌、鄙夷的言辞,几个人齐齐滴汗,倘若这样的能人真的是魔教中人,他们这些人如今焉有命在?
这些人的想法宁筠自不会觉察,他看着那被鲜血模糊的图案,估摸齐日月一定浪费了不少血,心中无端一紧。
不过,这咒术究竟是什么人所下,有什么目的呢?宁筠问齐日月是否想得到。齐日月思忖一刻,回答:
“我只知道,倒轮咒是西戎呼延世家的不传秘术,至于目的……”
他回首眺望来路,若有所思地道,“我猜,多半也跟那小树林里的黑衣人相同。”
其他江湖人不明白,宁筠则心知肚明。
然而,此次到底同上次蹩脚的埋伏不可同日而语。这个施展倒轮咒的神秘人,是否就是呼延家的人?有什么更大的阴谋?……这些话只是盘桓在齐日月心间,没有出口。
不觉已近三更,天空响起一阵春雷,不多时,降下骤雨,火焰被浇熄了。几人怔望着火烧雨淋过后仅余一片泥泞的“战场”,实在有些难以分辨不久前发生的一切是梦还是现实。
没有人还有心情睡觉。七个人将刀客的尸体就地掩埋,做了简陋的石冢以为纪念,而后便围坐在小庙里,等着天亮。平明时分,雨停了,几个人收拾东西,重新启程。
齐日月回头,默然地紧盯着石冢看了一晌,又把目光移向小庙后的树丛。听到宁筠唤他走,他才牵了马,迈步离去。
翻过云雀山,目睹了山岗上那片坟地,心有余悸的宁筠等人皆不寒而栗。成百上千的坟茔都开了洞——并不是被刨开,而是像他们看到的那样,那些僵尸是自己扒开墓穴走出来的。
还没到扬州,就遇上了做梦也想不到的惊险恐怖。想起死于非命的刀客,另外四个江湖人的心气泄了大半,终于捱到下山,他们便决定打消前去扬州的计划,转道回乡。
宁筠并没有嘲笑他们胆怯,他理解他们的心情,但却没有退缩的打算。虽然他自出师以来已经有了几年闯荡江湖的经验,但参加这样的武林盛会却是第一次,这是他崭露头角的最佳机会,宁筠不允许自己中道而废。
于是又回到了三人同行的局面。方雪晴悔不当初,心想自己干吗坚持要跟筠哥哥来呢?能和宁筠在一起是很快乐,可是这一路又遇袭又闹鬼的,半条命都险些交待在这里,她实在受够了。可是现在宁筠是不可能调头回家的,要她一个人回去又不敢,没奈何,方雪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好在,过了这座山,前面的路途还算平坦。直走了三日,三人来到了洪泽湖边,乘船渡湖。又纵马紧走了十日,终于赶在武林大会前一天进了扬州城。
宁筠的父亲宁致远早在上月就到了扬州,协助师父杜雄准备武林大会事宜。宁筠因是家中长子,必须代替父亲和母亲一起打理家中事务,故此晚半个月才到。他和方雪晴住进了杜雄府上的别院,齐日月则同其他到来的武林人士一样去住客栈。
宁筠已来过扬州多次,听说齐日月总是路过扬州却一直未得机会进城,便想带他四处转转。谁知,方雪晴路上受了惊吓又疲惫不堪,一到扬州就病倒了,发着高烧还缠着宁筠,硬要他留下来陪自己。宁筠无奈,只好在身旁照料她。齐日月不以为意,一个人上街,漫无目的地四下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