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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归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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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线传来捷报。
大堂正中侍卫托着一只白鸽,他从鸽子脚上解下信筒递给了面前的公公。那公公接过信筒,低着头,快步走上高台将信件交到端坐在龙椅上人的手里。
霍祯明缓缓展开信纸,目光一字一字落下去,许久没有人敢吭声,直到那双手又将信纸原封不动折了回去,边上那太监当即双手伸去接,霍祯明把手搁在龙头上:“拟朕旨意。”
朝堂两旁的翰林院官员备好纸墨,提笔等待皇上下旨,半晌,霍祯明才道:“霍将军多年征战有功,今北俾族已退,边境险势已平,奉召回京,赐府邸三座,良田百亩。钦此。”
话音刚落,底下已是一片哗然:
“这怎么可能?”
“这天下谁人不知北俾族彪悍野蛮,就连贺将军当初逼退北俾也豁出去大半条命,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是啊,这霍砚究竟有些什么能耐……”
“放肆!三皇子大名也是你能直呼的?几个脑袋容的你掉?”
众臣窸窸窣窣的,掩着袖子与身旁人小声着讨论。
“退朝吧。”霍祯明一挥手,撑着龙椅起身,太监见此立马扶着他的手离去,大堂上众人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三三两两结伴到茶楼继续讨论今日之事,真是清闲。
“嗯?三弟要回来了?”
开口的是当朝二皇子,霍衔。
此刻皇帝下旨不过半个时辰,消息便早已传遍整个皇城。
“是的,”面前暗卫道,“想必圣旨已出了长安。”
“往返至少也需两月,何须太急?”霍衔把玩着手上玉珠,转念又道,“不过确实也该给三弟备些礼物了。”
“属下领命。”
眨眼间,暗卫蹿出了窗户,霍衔从榻上起身,走至地形图旁,缓缓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笑了声,在边疆几年,霍砚说不定早就变的不是人样,断胳膊断腿,要是这样可就真好了。
霍衔想着,吐出一口气。忽得门口传来一尖利嗓音:“二皇子,老奴替皇上来传话了!”
霍衔眉头一皱,充满不耐,他轻啧一声,慢吞吞走到门前,拉开门的瞬间却是笑吟吟地迎了出去:“父皇又是有何吩咐?”
院内站着的正是霍祯明的贴身太监——梁伯。
梁伯是宫里资历最老的一批,也是在皇帝身边呆最久的一人,看着几个皇子公主长大成人,算是他们的小半个母亲。他面上永远挂着谦和的微笑:“殿下真是说笑了,今儿个晚,皇上邀您一同用膳。”
梁伯微微垂头,对着霍衔拱手一礼,后者缓缓笑道:“如此说来,我与父皇也许久未曾一叙,如今甚是想念。”
“请殿下,千万别误了时辰啊。”
霍衔皮笑肉不笑,对着梁伯微躬身,招手让下人将他送了出去,当院门“当啷”一声合上,霍衔揣着手,仰头看着天,见远方乌压压的云向着长安飘来,隐隐有雷声作响,他眯眯眼:“怎么就下雨了?”
“要变天了,衔兄。”
霍衔转身,望着一人从暗处走来,那人打着一把伞,走出屋檐的瞬间,天空飘下丝丝细雨,他缓步而来,将伞倾向霍衔。
“陆家消息倒是灵通。”
陆衾云眉眼弯弯:“这是自然。”
霍衔往屋里走,陆衾云便跟着。两人在屋内对坐,谁也没有说话,霍衔替他斟茶,白雾盘旋在茶盏上,陆衾云抿口茶,这才缓缓道:“真没想到三殿下能胜了这北俾族。”
霍衔神色如常,淡淡道:“不过是个弃子,竟还能活着回来。”
陆衾云笑了两下,搁下茶杯:“听说三殿下在那苦寒之地受了不少苦,而今心性恐怕不似五年前一般,殿下还是多加上心。”
“五年来捷报无数,战功赫赫,怕是不上心都难。”霍衔有些不屑,功臣又能怎,弃子终究是弃子,这只不过是濒死的反抗罢了。
陆衾云不语,只是微笑着看着他:“时辰尚早,好不容易来趟长安,这早市我定是要逛逛的。”
他起身,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捞起架在一旁的油纸伞,在门口撑开后对着屋中人挥手告别。
陆衾云推开院门,霍衔望着对方的背影直至消失,将空着的茶杯再次斟满,他端着茶盏走到院中,一滴雨水落在茶水中泛起涟漪,霍衔静静盯着地上水坑倒映出来的影子,淡淡开口:“这回京一趟,可别丢了性命。”
他手上卸了力,将杯子微倾,极尽透明的液体打乱了倒影。
院子里银杏落了个干净。
一转眼二月已过。
不过辰时,皇帝便带着皇子、大臣与侍从在城内迎接。城门外,隐隐有一片黑影被白雪藏匿,待近了些才看清那是霍砚的行军,铁骑迎着风雪踏进城门,霍砚架着马,乌发与眼睫上落了雪,脸颊被冻地泛着薄红。
“恭迎霍将军大胜归来。”文武百官一齐躬身在地。
霍砚哈了口气,白雾消散在空中:“大人们请起,这天寒地冻,莫要冻坏了双膝。”
闻言,大臣们撑着地站起,抖了抖裤上粘着的雪。霍砚翻身下马,步行至霍祯明身前,单膝跪地行礼:“拜见父皇。”
霍祯明俯瞰着他,伸手将人托了起来:“许久未见,砚儿变的朕都有些不熟了。”
男人站在他面前,甚至要比他高上大半个头,脸上稚态也已褪尽,变的凌厉,那张脸生来便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傲气,五年的战场厮杀,将它磨的更加锐利。
寒风吹的发丝在身后飘扬,霍祯明替他顺下头发,一旁太子过来拍了拍霍砚的肩甲:“三弟,好久不见。”
霍永裕和煦地笑着,从衣襟中掏出一个匣子:“这是哥哥给你备的一点小礼物,还望莫要嫌弃。”
“怎会?”霍砚伸手接过匣子,拱手做楫,“既是大哥所备,当弟弟的怎会不收?”
而霍衔站在一旁迟迟没有动作,梁伯见其一言不发,俯首小声道:“二殿下,就等您了。”
听见这番说辞,他才终于从衣襟中掏出乌木匣子,递给了霍砚:“你我兄弟多年不见,备礼当不能太简,以表二哥的思念。”
后者再次接过匣子,道:“多谢二哥记挂。”
众大臣缠着他你一言我一语,拖了许久,终于霍砚开口打断:“各位大人有什么事,不妨待日后一一商讨,这十月雪来的急,将士们不备,衣着单薄,又行军多日,此时还在城外候着,可否移步,让将士们先进城?”
人群将城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城门外将士只能干等着,不能前进半分。
众人齐齐望向霍祯明,而他只是一挥袖,抬脚向着皇城走。眼见皇帝走了,众人也不好继续呆着,跟在屁股后面一一离去。霍永裕看着五年不见的三弟似是感叹似是心疼,道:“五年不见,受苦了吧?”
虽说面相变的杀伐气更盛,体格更加高大了些,也没缺胳膊少腿。
“边疆苦寒,”霍衔在一旁看着,“比起从前的舒坦日子,自是苦了许多。”
闻言,霍永裕一拧眉:“说什么呢二弟?”
霍砚抬手拍拍霍永裕的臂膀:“为国为民,何苦之有?”
说罢,他转身上马,高声道:“进城!”
霍砚骑马缓缓地走在长安大道上,两旁街坊邻居纷纷站出来一睹风采,路过柳府时,霍砚眼神瞟过阶下站着的一人,那人身形单薄,裹着厚重的裘衣,被身旁下人搀扶着,一只手虚虚遮掩双目,透过指缝将眼神若有若无投向自己。
霍砚身后跟着长长的队伍,直往皇城驶去。
“闻久见,这霍将军生的竟这般俊俏!”
“是啊,听传闻,还以为是丑如夜叉呢。”
“若是女儿能寻得这样的夫婿,后半生便无忧了。”
有些钱财的夫人们围在一起小声议论着,随着人愈来愈多,聊天内容的发展方向也愈发奇怪。
霍砚跨坐在马上,腰上挎着刀,挟着一身风雪进了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