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炽》柚祁

12、寒风暴孽

　　傅青沅把碗筷和木盆交给灶台旁的村妇，随即叫住正在与队友议论的队长，示意有要事相商，队长点头示意。

　　二人走到石坪场僻静处，避开了众人的耳目。

　　净秽司小队中，队长七阶高级异能者外其余有三人皆是六阶中级异能者，孙磊稍微逊色是五阶中级异能者，感知能力远不及傅青沅和队长这般敏锐。

　　“队长，我直说了。”傅青沅眼神郑重，疏离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我刚刚感知到一阵秽孽波动，与外面行动中的秽孽截然不同，更像是……处于孵化状态的气息。”

　　队长沉默片刻，在傅青沅几乎要怀疑自己感知出错时，才沉沉开口：“你没感知错。根据研究表明，七至九阶的高阶秽孽，并非自然形成，而是通过特殊虫卵孵化而来——这是一只正在孵化的八阶高级秽孽。”

　　“八阶？！”傅青沅猛地看向东北方向，瞳孔骤缩，银紫色的眼眸里满是难以置信。

　　八阶秽孽的应对难度远超想象，唯有八阶及以上异能者才能与之抗衡，可九阶异能者整个大陆至今仅有三人——净秽司司主、主城城主，还有年事已高的异能学院院长。

　　这三位皆是翘楚中的翘楚，身负重任，根本不可能随意调动。

　　而八阶异能者本就稀缺，如今西境壁垒的八阶秽孽还未解决，可用的八阶战力早已捉襟见肘。剩下的，只能靠七阶、六阶异能者和西境壁垒军硬生生去填，那无疑是一场惨烈的消耗战。

　　“唉……”队长长叹一声，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眸闪过一丝茫然与无力，“高阶秽孽的实力提升速度是异能者的2.5倍，甚者可达3-4倍。这只八阶高级秽孽，不出两天就能破壳。可西境壁垒的八阶秽孽还没处理完，净秽司主力从连锦城赶来至少需要一天——”

　　话未说完，结局已不言而喻：云溪村，靠他们几人，大概率是守不住了。

　　傅青沅沉默着，指尖不自觉攥紧，指节泛白，银紫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半晌，他忽然抬眼，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队长，我想问件事。半个月前，净秽司组织的前线演习，最后下了什么定论？那些参与演习的实习生……情况如何？”

　　队长愣了愣，看向傅青沅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随即了然——眼前这少年的气质与实力，大概率就是那场演习的幸存者。他叹了口气，语气沉重：“那场演习算是彻底的惨败。出去了四十名实习生和五名监考的净秽司成员，最后活着回来的，只剩二十人，还个个带伤。”
　　“上头对这事极为不满，立刻派人彻查，最后查出是有人故意在演习区域释放了引导秽孽的气息，才导致营地被秽孽突袭。”队长的声音压得更低，“查到最后，揪出了一个叫林浩宇的实习生。但这事怎么看都透着古怪，那林浩宇的成绩根本不够格参加这场高规格演习，更像是被人特意推出来顶罪的。”

　　“我们私下都猜测，他是被人收买了，背后肯定还有更大的势力。”说到“幕后黑手”四个字时，队长明显顿了顿，眼神闪烁了一下，语气也变得含糊，“但负责此事的人急于给学院、家长和净秽司高层一个交代，就直接把他交了上去。”

　　傅青沅捕捉到他转瞬即逝的迟疑，心底瞬间明了——不是查不到，而是查到了却动不了。

　　连锦城傅家是当地首富，与净秽司高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势力盘根错节，仅凭一场演习的伤亡，根本撼动不了分毫，最后也只能这般不了了之。

　　队长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惋惜：“最后判了林浩宇终身服役，押去西境壁垒守边，一辈子不准升职，说白了就是扔在那儿不管死活，死了也没人多问一句。至于失踪的实习生，你是唯一一个被找回来的。其余的……要么尸骨无存，要么确认当场殒命，都是些很有潜力的孩子啊。

　　这次的事，净秽司新生部难辞其咎，现在各方催得紧，可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没查到，唉……”

　　傅青沅站在原地，指尖的力道几乎要将掌心掐出血。

　　林浩宇果然是被推出来的棋子，而傅明轩藏在背后安然无恙。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戾气，银紫色的眼眸里只剩冰冷的坚定：这笔账，总有一天要算清楚。

　　石坪场的晨光还未完全驱散寒意，凛冽的北风已卷着细碎的冰碴子呼啸而来，落在脸上像针扎似的疼。

　　冬季来得猝不及防，昨日还带着些许暖意的空气，此刻已冷得让人忍不住缩紧脖颈，村民们纷纷裹紧了单薄的衣物，脸上满是对严寒与未知的惶惧。

　　傅青沅蹲在角落的石块旁，正给风何更换左臂的绷带。他指尖动作轻柔，银紫色的眼眸专注地落在那道狰狞的伤口上——经过一夜休养，伤口虽未完全愈合，却已不再渗血，只是周围仍有些红肿，皮肉外翻的痕迹看着触目惊心。

　　风何坐在石块上，脊背挺得笔直，任由傅青沅摆弄，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少年垂着的眼睫上，晨光穿过浅金色的发丝，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竟冲淡了几分生死未卜的沉重。

　　“忍着点，可能有点疼。”傅青沅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倒了些深绿色的疗伤草药汁在绷带上，草药汁接触到皮肤的瞬间，泛起细密的白泡，散发出淡淡的苦涩气味。他小心翼翼地将绷带缠在风何的手臂上，力道均匀，既保证了固定，又不至于勒得太紧影响血液循环。

　　风何咧嘴一笑，语气故作轻松：“没事，这点疼不算什么，上次被秽孽爪子划开的伤口比这深多了。倒是你，昨晚没怎么睡吧？脸色看着还行，就是眼底有点红，是不是一直在盯着结界？”

　　傅青沅动作一顿，没抬头，只淡淡道：“我没事。”他快速系好绷带，打了个结实的结，收拾好装草药的小陶罐，刚想站起身，忽然脸色一变，猛地抬头望向石坪场入口的方向——空气中的秽气浓度骤然飙升，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连寒风都吹不散。

　　几乎是同时，净秽司队长的怒吼声骤然响起：“警戒！是秽孽！第二波袭击来了！而且数量比上次多得多！”

　　风呼啸得更急了，夹杂着秽孽特有的、尖锐刺耳的嘶吼声，像是无数把钝刀在摩擦，令人毛骨悚然。

　　石坪场上的村民瞬间陷入恐慌，哭喊声、尖叫声此起彼伏，原本还算整齐的队伍瞬间乱作一团。有人瘫坐在地上，手脚发软站不起来；有人死死抱住身边的亲人，浑身发抖；还有人朝着反方向狂奔，想要逃离这片绝望之地。

　　李默、王伟、赵武三人立刻抽出武器，异能光芒在掌心亮起——李默的掌心泛着浓郁的绿色，王伟和赵武则是耀眼的金色，三人迅速结成防御阵型，将惊慌失措的村民护在身后。

　　傅青沅一把将风何拉到自己身后，银紫色的异能瞬间萦绕周身，形成一道薄薄的、泛着雷光的屏障。他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入口处，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黑压压的秽孽正如同潮水般涌来，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数量比第一波至少多了三倍。

　　而在秽孽群的最前方，一只体型远超同类的巨型秽孽格外醒目，模样堪称恐怖。

　　它便是“裂山”，一只凶残至极的七阶高级秽孽。

　　足有三丈来高，身形壮硕如小山，浑身覆盖着厚重的暗紫色鳞甲，每一片鳞甲都有巴掌大小，边缘泛着淬毒般的幽光，鳞甲的缝隙里还凝结着暗黑色的血痂，时不时滴落几滴浑浊的液体，落在地上便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它的头颅像是被硬生生拧过，歪向左侧，一只浑浊的独眼凸在外面，眼球上布满血丝，淌着黄绿色的黏液，顺着狰狞的面部沟壑往下流；另一只眼窝则是空的，黑洞洞的窟窿里不断往外渗着腐臭的汁液，隐约能看到里面蠕动的虫豸。

　　它没有完整的脖颈，宽厚的肩膀直接与头颅相连，肩膀上布满了扭曲的骨刺，最长的一根足有半人高，闪着寒光。

　　两条粗壮的手臂如同石柱，肌肉虬结，指尖是锋利如钢爪的指甲，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下身则是三条粗壮的兽腿，腿部肌肉线条狰狞，踩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每一步都能震起细小的石子，连地面都在微微震颤。

　　最骇人的是它背后那对残破的肉翼，像是被烈火焚烧过，只剩下焦黑的骨架和几片粘连的腐肉，却依旧能扇动起来，带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吹得周围的尘土漫天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