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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出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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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清这字吗?”
被扒拉着眼皮,小手电照进瞳孔。冯栖川再想逃避,也不得不醒了。她看着药盒上被指着的字,声音沙哑地念道:“胞磷。”
“幸好视力没有严重损伤。”医生下结论说。
经过一系列测试检查后,医生在病历上写上几笔,对病人家属叮嘱两句注意事项,又回答了对方的关于饮食忌口追问。
在带着年轻的实习医生们离开前,头发渐呈地中海之势的男医生,看看憔悴忧心的家属,又看看虚弱的病人,劝道:“你奶奶昨天一直守着你,直到凌晨四点多还要赶回家,出摊去挣钱。你好好想一想。不管怎么样,能忍心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夏天还没过完,就来了个一氧化碳中毒。在医院这样见惯了生死的地方,还有谁想不明白其中关窍的。再加上抢救时家属哭着喊“你怎么这么傻”。
现在,急症科和神经内科都传遍了,有个特别年轻漂亮的女孩因为想不开烧炭了。
已经人至中年的医生心中只有叹息,想当年他学医还不是学得想死,能怎么办呢?
念着家中老高堂,熬吧。
冯栖川轻轻点头回应,为对方的好意说了声“谢谢”。只是心里有些许尴尬。她现在真没有轻生的念头了。
不对,她就从来没有过。
等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后,冯栖川才鼓起勇气,看向坐在床边的老人家。
原主的奶奶身材微胖,穿着宽松的印花圆领衫和黑色长裤,花白的头发在脑后绾成一个髻。她皮肤并不白皙,但从脸型和五官仍能依稀窥见年轻时的标致,躬着的腰背和忧愁的神情显得那样虚弱苍老,仿佛陪冯栖川一起经历过一场抢救。
“湲湲。”宋兰芝端着水杯将吸管凑到冯栖川嘴边,“我煮了瘦肉稀饭,吃一点好不好?”她轻声地问,像是对待失而复得的易碎珍宝。
世间最让人无法破招的,是真心。
在乖乖吃完一勺一勺喂到嘴边的粥后,冯栖川看着老人收拾东西的身影,默然许久嗫嚅地开口:“奶奶。”
她声音并不大,在宋兰芝听来却好像天籁之音。
“欸。奶奶在,奶奶在这儿,湲湲是想要什么吗?”
老人家的样子,仿佛哪怕孙女说想要星星,也必须试试成为高龄宇航员了。
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冯栖川眼眶发热,“对不起。”
在医院住了四周,经过持续的高压氧治疗后,冯栖川才得以获准出院。
祖孙俩租住在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廉租房里,小小的卧室被双人床、衣柜和一张1.2m的书桌挤得满满的,原主的书柜都只能放在客厅里。
临近傍晚,奶奶按时去出摊,冯栖川在卧室慢慢整理原主的教材、笔记和日记。
将近一个月时间的休养,让她静静地思考了很多。之前跟系统插科打诨说要勇闯娱乐圈,等沉下心再考虑,她其实真的很犹豫。
想起自己曾看过的许多八卦新闻,诸般顾虑就不必说了。单是她的性格,恐怕就不是很能适应娱乐圈的画风。
多年的职场生涯,让她信奉“万言万当,不如一默”,人怕出名猪怕壮,闷声才能发大财。
而娱乐圈嘛,怎么可以不娱乐至上,娱乐至死?
总之,翻来覆去想了很多。最后,冯栖川决定——拼了!
好歹也是个穿越者了,能重回二十岁,开始第二次人生,冒险一次又何妨呢?
受挫,失败,大不了重头再来!
“不过要怎么进娱乐圈呢?进去干什么?最近选秀挺火的?”冯栖川心想。
原主之前把手机、电脑都格式化了。她清醒后的当天就问了奶奶,拿到手机,把APP都下了回来。
冯栖川登上原主本来有的账号,发现她的社交圈真的很窄。
最新的聊天消息是在两个月前,几乎从不在网络、好友圈上公开发言。
唯一就是在聚论——国内最大的社交平台上,发表过一些情绪很负面的动态。
比如一张人行道红灯的照片,配文“亮红灯了,禁止通行,跟我的人生一样。”;一张熊猫的照片,配文“你好,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我是国家一般保护废物。”
然而这个名为“维特根斯坦闭麦”的账号,0个关注,0个粉丝,像是在旷野里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冯栖川将所有账号都保留了下来。即使乏善可陈,她也希望留下这些,能证明原主曾在这世界上存在过的痕迹。
在拿到手机后,二德子——她给系统取的昵称,虽然它接受得非常勉强,终于通过她的手连上了网。别说,搜索资讯真挺麻利。
冯栖川发现这个世界娱乐发展相比是较慢的。
网剧、直播都在初步发展阶段,IP 时代的大幕刚刚拉开,选秀节目也还是全民关注的鼎盛时期。
【选秀需有一项或多项突出技艺,方能获得观众认可。请问您擅长什么,唱歌?】二德子问。
冯栖川来了首她每次去KTV的结束曲《女儿情》。
【建议考虑其他发展方向。】
你哪怕思考几秒呢?要不要这么干脆地下结论?!她好歹也曾是某K歌APP的活跃用户啊!冯栖川雷霆小怒了一下。
“那不行搞直播做网红?很赚钱的。”实不相瞒,她人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发财。
【经评估不建议您作此选择。本系统是德艺双馨系统。德艺双馨一般是指……】
“明白,明白。”冯栖川不是很想听它重复解释。
的确,她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才艺或专业知识。
如果走游戏、美食、吃播、整活之类的路线,很难跟艺术沾边。除非可以做到顶级,甚至达到文化宣传效果的那种。
可她要真是那个料,上辈子就搞了,还用等到现在?任何行业要做到头部,难度都远远比看起来大得多。
“做演员?”
【鉴于您目前的外貌条件,我对此发展方向较为看好。】
冯栖川对着桌上的镜子照了照,“那就……试试?不过怎么试啊?”做演员得拍戏吧,可活了这么多年,她连剧组的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
【烛龙原影视城,全球规模最大的影视拍摄基地,平均每日接待剧组16个以上。您可考虑前往寻找机会。】
“影视城……做群演吗?”冯栖川想了想,“好像还行。不行的话,就当体验人生也不错。”
【即将为您整理学习材料,规划日程安排,预计所需时间15小时。】
“啊?”这么着急的吗?“好,你安排吧,安排。”冯栖川随它去了。
她要把精力放在日记上,争取对“自己”的前半生彻底消化了解。
窗帘紧闭,透不进一丝光线的卧室,睡得并不踏实的冯栖川脑子发懵地醒来,按了下枕边的手机,顶着刺眼的光线看去——凌晨4:37。
床的另一边没有人,卧室门外隐隐约约传来声音。
冯栖川没有开灯,借着手机的光走出卧室。
白色的节能灯不仅照亮了小小的厨房,也使客厅半明半暗。头发花白的老人弓腰坐在蓝色塑料凳上,对着垃圾桶,以熟练轻巧的动作将土豆皮削进里面。
冯栖川呆呆地站在黑暗中。
这么多天奶奶照顾她,大多时候都是带着笑的,还喜欢讲趣闻八卦给她听。她虽然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祖孙二人的经济窘迫,但却没想到……
“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曾经受到教育在多年后重击她的泪腺。
冯栖川突然觉得原主真傻,真的。不珍惜基因彩票也就罢了,人生游戏不管牌好牌烂,玩家因毫无乐趣而弃游虽然遗憾,却并不算难以理解的事情。
但能这样被亲人疼爱,是多少人渴望而不可得,就这样轻易抛下吗?
王吉的亲生母亲给她取名“忘记”,作为对年少无知的后遗症的处理办法。王吉从小跟父母最常有的交集,就是从亲戚的口中听闻他们在外地各自的家庭如何如何,见面的次数大概到她死都没超过20。
倒不是她有多记忆深刻,而是亲生父母作为春节限定,出现次数太好统计了。
王吉清楚在抚养她长大的外祖父眼里,她始终有一部分是作为“女儿年轻时不懂事”、“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明证而存在。他古板严厉,不容忤逆,从没有过温情脉脉,但也从没饿着冷着王吉,最常告诫她的一句话是: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在外祖父的葬礼上,王吉其实并没有太伤心,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眼泪会流个不停。
冯栖川擦掉泪水,走进厨房,她在奶奶身边蹲下,伸手去拿对方手里的削皮刀。
专心干活的宋兰芝突然被拿走刀,一手握紧剩下的土豆不放,另一条胳膊挡着她,“不用,不用你帮忙。天还没亮,咋这么早就醒了,快再回去睡会儿。”
“睡不着,有点儿事做还好些。”冯栖川说,转手从蛇皮袋里拿了个土豆。这削皮刀不咋趁手,她只好小心点儿用。
虽然家庭情况不算好,但奶奶对原主却可以是说溺爱的,几乎从不让她做家务。冯栖川再次想感叹,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听她说话鼻音嗡嗡的,宋兰芝猜到她刚哭过,心里也不好受。现在社会发展快,年轻人的各种压力越来越大,自己却没能力帮扶帮扶孙女。
“你别东想西想,压根没啥大事。哪怕在家休息一两年呢,也耽误不了啥。唯一要紧的,就是身体要好。”宋兰芝起身把凳子让给孙女,想了想说。
这是她的真心话,她就这么一个孙女。
冯栖川眼泪又快下来了,重重点了下头,“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