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浅的美人鱼》九峰山

25、再遇吴奶奶

　　春末的光阳，空气里已经弥漫着几分初夏的燥热。街头巷尾却因一场地方议员选举，变得比天气还要热闹。

　　几乎每一个十字路口都聚集着一小群穿着整齐马甲的人，手里举着写有候选人名字的大幅标语牌，有人喊口号，有人鞠躬致谢，偶尔还有选举人本人亲自上阵，向来往的行人点头问好，双手合十弯腰鞠躬的。即便是有车辆经过，宣传的人员也会郑重地朝车窗方向低头鞠躬，力求博得更多支持。

　　林安然和周周被这一幕吸引住了，忍不住放慢脚步。那一群人正整齐地齐声用韩语喊着“拜托了——拜托了——感谢支持——”，声音激昂又热情。她们不太懂他们的口号，但从表情和语气里，能感受到那种全情投入的恳切。

　　“这里的选举气氛也太浓了吧？”林安然轻声感叹，眼神落在不远处一个向她们鞠躬的中年人身上，脸上满是诧异。

　　“感觉不好意思呀。”周周在她耳边小声说着，有点哭笑不得。

　　“嗯……”林安然也有些尴尬。她下意识鞠了一下腰，用并不太标准的韩语说了句“谢谢”，然后赶紧拉着周周快步离开，仿佛被什么追着似的。

　　走出一段路后，两人都笑了。笑声未落，她们已经到了附近的大型超市的门口。一进门，冷气扑面而来，夹带着空气清洁剂与新鲜蔬菜混杂的味道。两人推着购物车缓缓前行，计划买些菜和调料，晚上做顿热乎的家乡饭菜。
　　可走到水果区时，林安然盯着标价牌愣了几秒。
　　“这袋苹果要一万二？”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看了一眼，是的，确实12000韩币。

　　她拎起那袋苹果，掂了掂分量，不舍地叹了口气，又悄悄把它放了回去。周周凑过来看了一眼，也皱起眉：“在这边吃水果真是奢侈。”

　　她们挑了一些青菜，一小包蒜和葱，又在调料区找了些生抽、老抽和辣椒粉。推着小小的购物车正准备去结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

　　“你好呀，小姑娘。”

　　林安然回头，看着眼前容光焕发的老奶奶愣了片刻，是那位在山上遇见，会说中文的韩国吴奶奶，她正笑眯眯地站在她的后面。

　　“啊……您好。”她礼貌地点头回应。老奶奶今天穿着一件灰蓝色的针织开衫，拎着一个布袋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很精神。

　　“小姑娘你还记得我吧？”老奶奶朝她走近一步，眼睛里泛着慈祥的光。

　　林安然：“记得，您是那天……山上遇见的？”

　　“对对对，就是我。”吴奶奶拍了拍她的胳膊，“谢谢你那天把小太阳送回来。”林安然猜想小太阳说的应该是那只小黄狗。

　　“不用这么客气的。”

　　一旁的周周也礼貌地跟吴奶奶打了招呼。吴奶奶看着她们手里的购物篮，又说：“买了什么？准备做饭吗？”

　　“嗯，买了一些蔬菜和调料。”林安然答。

　　老奶奶的眼睛一亮，拉着她的手问：“你会做中国菜吗？”

　　“会一些家乡菜。”林安然略有羞涩地笑笑。

　　“我家安然做饭特别好吃。”周周赶紧在旁边添了一句，还带着一点骄傲。

　　吴奶奶连连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你会做香椿吗？”

　　林安然微微一怔：“会啊，香椿很好吃。”

　　“太好了，我家那边院子里就有香椿，你上次看到了吗？”

　　“是的，我看到了院子里您种的香椿。”

　　“不不不，那不是我的房子。”吴奶奶摇头笑了笑，“我只是帮人家看着房子，打扫打扫卫生，照顾一下小主人的生活起居。他一直在国外，最近回来了，好像很想吃香椿，可是我不会做，就想着找个会做中国菜的帮帮忙。小姑娘你看看有没有时间，来山顶教教我。”

　　“我……我平时有点忙。”林安然想要拒绝，“我在这边也打工，可能没时间……”

　　“没关系，有时间过来就行。”吴奶奶赶紧解释，“小主人知道我年纪大了，本来也让我找个合眼缘的帮手。你不会做太久，他在光阳也只是短暂停留。工资可以给到一般兼职的三倍。”

　　“三倍？”听到工资这么高，周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她突然侧头看了林安然一眼，用胳膊肘轻轻撞了她一下，凑到她耳边悄声说：“这么轻松的活儿，这么高的工资？不会是骗子吧……”

　　林安然微微一怔，确实有些心动。她最近手头紧，经济压力不小，但同时也有些犹豫。眼前的老奶奶看起来慈祥又亲切，可她毕竟并不了解她，心里难免存着几分顾虑。

　　吴奶奶见她迟迟不作声，似乎察觉了她的犹豫，眼神里带着几分焦急和期盼。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赶紧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一张证件，递到林安然面前。

　　“小姑娘，你别担心，这是我的登陆证，你和你的朋友都可以看。”她语气急切却真诚，“而且每个星期我可以先预付你一半工资，绝不拖欠。我是真的找不到人了，家里那位小主人身体最近不太好，他想吃什么我就想给他做，但我年纪大了，实在力不从心了……”

　　她说着，皱纹密布的脸上满是恳切与无奈。

　　林安然心头轻轻一动，接过吴奶奶的证件看了看，原本紧绷的防备慢慢松动了。

　　“好吧。”她轻轻点头，“我试试看。”

　　吴奶奶明显松了口气，连声道谢道：“谢谢，谢谢你啊！你肯答应，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她说着，爽快地从包里拿出手机，递到林安然手里：“来，留个电话，以后好联系。”

　　“我叫林安然，您就叫我安然吧。”林安然一边微笑，一边迅速输好号码，确认无误后递还给她，又抬手指向旁边的女孩，“这是我的朋友周周。”

　　“您好。”周周礼貌地向吴奶奶打了个招呼。

　　吴奶奶点点头，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两个好姑娘啊，真让人喜欢。”“你们可以叫我吴奶奶。”

　　“好的，吴奶奶。”

　　安然，你什么时候有空？”吴奶奶开门见山地问。

　　林安然想了想，说：“我周六周天比较有时间。”

　　“那就好。”吴奶奶连连点头，语气里透着放心，“那从这个星期开始吧，每天早上九点过来，帮我做一顿午餐。做什么你自己拿主意就行，要是我想学点什么菜，也许还得麻烦你教我几招。”

　　“没问题。”林安然爽快地答应，心里反倒踏实了不少。

　　吴奶奶像是很开心，握着林安然的手，笑意始终不减：“真是帮了我大忙啊，安然，谢谢你啊。”

　　“刚好超市旁边有家不错的咖啡厅，我们去坐一会儿？我请你们喝点东西。这家的甜品也很好吃的。”吴奶奶眨了眨眼，神情热切得像个盼望已久的老友重逢。

　　林安然本来想找个借口推辞，可吴奶奶态度太过诚恳，一旁的周周也跟着附和：“去嘛去嘛，长者赐不可辞，我们去尝尝吧。”

　　“那……好吧。”林安然只好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