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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手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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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曙光逐渐变成烈日,她的心中惶惶不安,她要自己出去找人。
刚一出门,就被一群乌泱泱的人堵在门口,有人抬着担架到军政府大门,领头的是霍染的侍女阿月。
对方哭得悲伤,宋嘉鱼忽然不敢去看那副担架,她怕上面躺着的就是她想找的人。
“二小姐,大小姐她在回来的路上……”阿月哭得哽咽,手捏着担架跪倒在地。
“二小姐,救救大小姐吧,快救救她吧。”
宋嘉鱼只觉得天旋地转,耳朵里好似也被丢进了炸弹。阿月的话她听见了,可是后面说什么她已经听不太清。
“把担架放下来……”
她推开温礼言,扑到担架前面。
一天之前,那个还对她言笑晏晏的女人,现在躺在担架上,脸色苍白如纸,平时一丝不苟的发髻,现在全乱在脸上,被鲜血黏在两颊。
她的右肩被纱布包扎过,但是还是有血液渗透出来。
宋嘉鱼伸手去摸她,可是抖得厉害,怕摸到她的伤口,又让她疼了。
“姐姐……”
“姐姐,你看看我,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姐姐……”
温礼言让人立刻去找医生,王婶带人去防空洞里拿药,军政府虽然被炸了一半,但是还有医务室能用。
担架上的人昏迷不醒,听不见这颤抖的声音,只有两行眼泪流到了眼睑下。宋嘉鱼看见了,俯身去舔。
“姐姐,你不能死,你知道吗?你骗我,想把我送走,自己留下来做英雄。”温热的眼泪滴在霍染的脖颈下,和血混在一起。
“你休想,我告诉你霍染,就是死了,你也得跟我死在一起,我不准你死,你听到了吗?你要是死了,我就爬到地府里找你,让你永永远远不能投胎。”
她屏住了呼吸,想要把担架上的人摇醒,又怕伤害她,只能死死地攥着担架上的布,咬牙切齿地放狠话:“你要是敢抛下我自己死了,我就下去跟母亲告状。”
一直没有反应的霍染动了动手指,她听见了耳边有人在说话,想要冲出沉重的意识枷锁,可是睁不开眼睛。
蔻丹指甲刮了一下宋蔻丹指甲刮了一下宋嘉鱼紧绷的手,她立刻去查看那处动静。
“嘉鱼……你怎么回来了?”
她还是看不见她。
霍染开车的时候在庆幸,庆幸她提前把宋嘉鱼送出去了,可是那枚炸弹真的落到面前的时候,她又觉得真的好想再见宋嘉鱼一次。
宋嘉鱼抓住她的手,哭得几乎窒息。
“我回来了姐姐,我在这里,你不准死,听到了吗?我在这里呢。”
医生在这时候已经来了,温礼言上去扶住宋嘉鱼,“医生来了,嘉鱼,医生来了。”
“对,对,医生,你快救救她,医生,她很痛,你快救救她。”宋嘉鱼拉着医生,温礼言不得不把她分开,龙虎帮的人抬着担架,把人送进医务室里。
宋嘉鱼的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霍染,跟进了手术室。在手术室外等待的时候,温礼言告诉她,R军的飞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轰炸,外面到处都是哀嚎,四处起火,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云城上空。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掐着手腕,现在,不只是霍染需要她,云城也需要她。
望着禁闭大门的手术室,她让温礼言派人在这看守。
“不管有什么事发生,都要告诉我。”
“是!”
她拿了一把手枪,回到司令办公室,给国民政府发了电报,确认什么时候会有援军。但她没有报太大的希望,这个难关恐怕得自己渡。染血的旗袍已经发黑,此刻,慌乱与无助都消失,只剩下冰冷的理智和玉石俱焚的决心。
手术室有人在守着,她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扇紧闭的门,云城现在危在旦夕,她如果守在手术室前等着霍染醒来,那R军攻城的时候,她们谁也跑不了。
但她毕竟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
如果是霍染,她会怎么处理眼前的危机呢?
温礼言派人四处去聚拢群众,全部转移到云城下方的防空洞里,才发现霍染在一夜之间已经做了很多事,粮食,人手,还有药品,她都安排妥当了。只是守城的士兵听说主将逃了,一时间骚动起来,现在,必须要有一个领头的人,重新聚拢涣散的军心。
宋嘉鱼得到这份信息后立刻就明白了霍染的打算,她对温礼言说:“从现在起,由商务部接手云城,然后去看看打字机还能不能用,把政府发来的电报打印出来,人手一份。”
R军空袭是为了炸乱云城的布防和治安,削减兵力,再过不久应该就会攻城。他们若是只依靠龙虎帮的这些人,恐怕出去就是送死,守城士兵虽然不多,但毕竟是正经的军人,经历过战斗,他们必须要把人整合起来。
“商务部?”温礼言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由商务部来主持大局,放在哪里都于理不合。
宋嘉鱼没管他的反应,继续安排下去,“现在是特殊时期,商务部要调度全城物资,务必要快,守城就是守物资,守通道,才能守住人。龙虎帮的人熟悉街巷,现在逃兵应该不少,但是不愿逃的人也一定还有,要尽快拿着电报去找那些士兵,在开战之前整顿好。”
温礼言还想说什么,只见宋嘉鱼已经转身出了办公室,让助手拿了扩音器,去防空洞。
防空洞里,恐惧的群众紧紧挤作一团,忽然间有人进来,他们往门口一看,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于是又散去了目光。
他们要等的不是她,要等的是救他们的人。
那个女人拿起扩音器,掷地有声地对着他们:“同胞们,我是云城商务部部长宋嘉鱼,驻军司令临阵脱逃,放弃了你们,那是他背叛了军人的天职,现在,云城无主,政府急电,在援军到来之前,云城全权由我负责。”
她看着那些被炸弹炸得呆滞的目光,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都在想什么,但是我宋嘉鱼可以向各位保证,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誓死抵抗R军,另外,我以江家的名义起誓,一切以百姓的性命为准,哪怕散尽家财,拼尽性命,也要保住这个云城,保住我们的家园!”
这番言辞总算是激起他们的信心。
这些躲在云城防空洞下的人并不是真的被吓破了胆子,而是被突如其来的轰炸轰乱了心,他们需要有人来告诉他们“他们还有救”,宋嘉鱼的话让他们从恐惧中醒过来。
“好!宋部长,我们相信你!”
“同胞们,我们要相信宋部长,狗日的日本人敢打进来,我们就敢把他们都打出去。”
“宋部长,要是你们需要做什么,那就来这里叫人,别看我是个女人,我身体好着呢,还能搬东西,能扛。”一个包着头的女人站了起来,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
宋嘉鱼看着那个站起来的女人,在她身后,还有许多人也都站了起来。
“是啊宋部长,反正我们在这里也是等着,要是不做点什么,反而不好,有需要的话你就来喊我们。”
宋嘉鱼看着这群虽然面色苍白,却被重新唤醒斗志的人。
她紧紧地攥着手里的扩音器。
姐姐,或许我们真的能够等到援军。
——
等宋嘉鱼从外面回来,温礼言才跑过来跟她说:“手术结束了,你去看看她吧。”
宋嘉鱼几乎是他话音刚落就冲去手术室前面,医生还在那里等她。
“怎么样,医生,我姐姐还好吗?”
“炸碎的弹片已经取出来了,所幸没有伤到心脏和脑袋之类的重要部位,但是霍小姐身体底子不太好,失血过多对她伤害很大,虽然已经度过危机了,但还要观察一晚上看看,这期间绝不能牵动伤口。”
宋嘉鱼悬着的心更是绷紧,看着医生的疲态,她没责怪他。霍霆山用药物控制姐姐这么多年,说没有伤身也是不可能。
只是她没想到到这种地步,想起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她就恨不得把剩下的药都灌给他。
“谢谢您......谢谢。”她的声音已经喑哑。
轻轻推开病房的门,面色苍白的女人躺在窄小的床上。护士给她换上了干净的病服,白色的被子遮盖到细长的脖颈,脸上覆了一个呼吸器。
宋嘉鱼走过去,搬了一张凳子坐在床边,伸手探进被子里摸她的脉搏,心脏的跳动传到手腕上,宋嘉鱼感受着这种跳动,确认霍染的状态。
“姐姐,是不是很困了?”
她俯身亲吻那张沉默的脸,静静地听着她的呼吸。
紧跟着来的温礼言看到那个背脊紧绷的女人,不觉眼中有股温热,默默退了出去,将门带上。他知道,宋嘉鱼现在需要片刻的确认和安静。
宋嘉鱼在病房里守了一晚上,期间段明来过一次,送饭,说温礼言正在挨家挨户去找游兵,弟兄们整理好了物资,等待明天早上的分配。另外,他们派人去城外打探R军的消息,但是R军那边看得很死,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大概判断了对方的兵力和武器情况,具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攻城,没法知道。
宋嘉鱼揉着霍染的手,眉头紧皱,依恋地依偎在她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