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又冒出来了！》蓝乌米

2、第 2 章

　　疼，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痛彻骨髓。
　　步远霄睁开了眼，耳边呼呼的声音，像是黑白无常的喃喃低音，水滴落下，像是计算时辰的冥钟。
　　死了还这么疼吗？步远霄想。
　　自己身上每一个毛孔，每一滴血液都在叫嚣着难言的痛，他死的时候好像都没这么疼。
　　我能睡一觉再去喝孟婆汤吗？他实在太疼了。
　　他长长地出了口气，感受到温热的鼻息，顿觉不对。
　　这声音哪是黑白无常，明明就是风穿过洞穴的声音。
　　他尽全力，忍痛半坐起来，看到熟悉的场景，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他本想抬手打自己一巴掌，没能抬起来，便用牙咬了一下嘴唇，传来钻心的疼，随着温热的液体流下来，他愣愣的摸上去，摸到了一颗本不属于他的牙。
　　那牙尖长锋利，就像电视剧里的吸血鬼一样……
　　步远霄懵了，他赶紧摸到另一边，发现另一边也有一颗，
　　他难道是蝙蝠运到头，变成吸血鬼了？？？他可是二十一世纪良好公民，让他变成吸血鬼他也只有饿死的份啊。
　　这一突破常理的现实让他再也顾不上疼痛，猛地从地上站起来，除了身体内部钻心的疼，四肢竟然能运转如常。
　　他死死盯着斜对面滴水的尖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视力这么好了，明明灰暗的山洞，在他眼里却格外清晰，他有些僵硬，慢慢地转到另一边。
　　那里竟然有只倒地的云豹。
　　步远霄倒吸一口气，他下意识掏口袋，却什么都没有。
　　他暗骂一声，忘了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变吸血鬼这个事情让他陡然升了几个胆子，他慢慢往前走，刚走没几步，就看见云豹周身发出柔光，慢慢长出了四肢，长出了人身……
　　我去……
　　步远霄顿住，他摸了摸要破洞的嘴唇，疼的嘶了一声。
　　这是真的……
　　面前这个生物从云豹变成了一个俊朗少年，光着躺在石头上，看着就有股钻心的凉意。
　　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少年身上，坐在不远处的角落，靠着石壁思考问题。
　　首先，他记得他是被一头云豹扑下来的，那头云豹呢？还是说这就是那头？
　　其次，他应该真的死过，那为什么又死而复生了，还生出了尖利的牙齿？刚才他脑子乱得像一锅粥，现在想想，那牙齿简直和云豹肩剑齿一模一样。
　　最后，他和面前化为人的云豹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总感觉两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恰如现在他感觉面前的人似乎在慢慢恢复，呼吸逐渐平稳，可他明明离云豹有十来米远。
　　他把自己最后的记忆从脑子里扒拉出来，逐帧播放，终于让他找到一个线索。
　　他在掉下来前曾看到洞底有不自然的红光，难道是他误闯入了什么阵法里，起死回生了？？
　　虽说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然而在生死面前，他接受良好，毕竟如果真没有这个奇迹，他今天就得葬身在这了。
　　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等眼前的少年醒后，问清楚。
　　一滴一滴的水滴落下，终于等到第三千五百六十七滴的时候，步远霄忽然有种感觉，他抬眼看去，见那少年动了动手指，睁开了眼。
　　那少年动了动胳膊，随即“嘶”了一声，似是跟他一样，被疼醒的。
　　步远霄打算先发制人：“你应该会有点疼，再躺会儿吧。”
　　云豹听到陌生的声音，立刻坐了起来，然而过于不适应人类身体，歪七扭八地又倒了下去。
　　“你别着急，我是看着你化人的，我没有恶意，只想弄清是什么情况。”
　　云豹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看上去像是想开口却没找到说话的方式，又过了几秒，终于说出了话。
　　“你问我，我问谁？”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格外清晰。
　　步远霄挑眉，对云豹无师自通的人类语言有些意外，他将目前得到的信息迅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开口道：“我可以把你不知道的信息告诉你，同样，你也得把我不知道的告诉我，咱们互通有无。”
　　云豹急促地想站起来，大腿却不听使唤，无奈只好坐在原地。
　　“你硬闯进了我的结界，还想让我和你互通消息？”
　　步远霄意外地瞥了眼云豹，这不比王辛嘉聪明多了？
　　“是另外一只云豹将我扑了下来。我无意打扰你，我本是邬渊森林野保所的成员，因失误闯入森林深处，被黑熊追赶跑进山洞，然后来到了这里。”
　　步远霄直接道出自己的来龙去脉，静静地等着对方开口。
　　“如果不是因为契约，你现在就死了。”云豹盯着他，硕大的眼睛明亮干净却充满警惕，“所以你最好老实一点，我们现在是生死契，我生你生。”
　　步远霄眯起眼，露出不置可否的神情，接道：“我死你也死。”
　　云豹别过头，不直视他。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化形并未成功，在我未摔下来的时候，你就躺在地上气息虚弱，”步远霄淡淡地说，“说不好这个契约，不仅救了我，还救了你。”
　　云豹的眼神犹如利剑，似是要将步远霄钉在墙上，步远霄并不露怯，淡然自若地迎上去，几秒后，云豹先落了下风，
　　“如果不是你摔了一地血，契约怎么会判定更改！”云豹愤怒地回复他，眼睛冒出火花。
　　看云豹的反应，步远霄知道自己猜对了，竟真的是自己误闯了这云豹精的结界，而正巧他也九死一生，机缘巧合下，结了生死契。
　　“咱俩都这样了就别互相推脱了。”步远霄走近一步，云豹发出猫科动物的警惕低吼。
　　步远霄并不害怕，他温和地对云豹说：“不瞒你说，我长了两颗尖牙，眼睛和耳朵都格外清晰，应该是来自你的能力，你不试一下我到底给了你什么？”
　　云豹冷哼一声，眼里满是不屑，“除了化形还能有什么。”
　　步远霄挑眉，“瞧不起我？那你为什么还要化人？”
　　云豹咬紧牙关，猫科动物示威一般。
　　变成人后有些奇怪的动作，面前的少年做起来却不违和，步远霄怀疑古人写的精怪小说都是真的，不然为什么妖精化人后都这么好看呢？
　　看出面前的小云豹凶但讲理，步远霄没来由地想逗逗他。
　　“要不是我，你怎么会这么快学会说话？”
　　“如果没有你，我也能更好地变成人。”
　　步远霄冲他抬抬下巴，眼神里充满“那你试试”。
　　云豹梗着脖子，不服输的眼神回复他“试试就试试”。
　　于是他身上开始发生变化，一会是左手变成了豹爪，一会右臂成了毛茸茸，一会又生出了一只猫耳朵，一会儿尾巴长出来缠住光滑的腿。
　　总之就是没有一个是同时进行的。
　　步远霄抬起手捂住嘴，试图用咳嗽掩盖憋不住的笑，被云豹瞪了一眼。
　　“废物。”
　　很明显的迁怒，步远霄不跟他计较。
　　“不着急，我在这等你成功化形。”
　　“我能不能化形关你什么事？”
　　“你这契约肯定有什么限制吧，没理由白白救咱俩。”
　　步远霄抱臂，看着云豹听到后一句的时候眼神闪烁。
　　“都这样了？还不打算坦诚相告吗？咱俩的命现在可连在一起。”
　　云豹此刻正变出了尾巴，粗壮的尾巴一下一下拍打着地面，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格外清晰。
　　“我不知道。”
　　步远霄放下手臂，不禁往前挪了两步，“你是认真的？”
　　“我骗你干嘛？”云豹烦躁地回复。
　　步远霄看着那不断抽动的尾巴便知道这豹估计说的是真的。
　　“你化形前都不弄清楚？”
　　“我又没想过你会闯进来！”
　　云豹高声反驳，突然从脑袋顶变出来的耳朵随着脑袋晃来晃去。
　　步远霄看见那耳朵就被夺去了视线，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一人一豹就这样僵持了一分钟，步远霄先开口：
　　“在搞清楚契约之前，咱俩要待在一起，反正你也要化成人，不如跟我一起去所里吧。”
　　远处的小人正憋着劲化形，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短短时间，步远霄已经掌握了云豹的小心思，没说话就是默认，他安心地坐到地上，开始研究他这两颗牙能否缩回去，不然吓人事小，嘴唇难受事大。
　　等到两人都掌握了彼此的身体，勉勉强强能保持正常人形时，太阳已经开始西落，步远霄想了想还是打算明早再往回赶，不然大晚上安然无恙地回去太引人注目了。
　　于是，一人一豹靠着对对方的不信任，饿着度过了一晚上。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步远霄就起来了，他来到云豹身旁，
　　云豹此时变回了原形，一点也不客气地趴在他昨天扔到一旁的冲锋衣外套上。
　　“云夏？”这是昨天他的成果——问出了这警惕小豹的名字，
　　云夏的耳朵微微抽动。
　　步远霄没再出声，而是慢慢地俯下身来，伸出手，想摸一摸这漂亮的豹纹。
　　手还没碰到，便对上了一对细瞳仁。
　　步远霄心里敲了警钟，下一刻毛绒粗壮的尾巴袭来，步远霄猛地向后一退，堪堪躲过了一场“恶袭”。
　　他稳住身形，长长呼了口气，还好有了和云豹一样的反应能力，要不然这一尾巴过来得断几根肋骨。
　　步远霄再一抬头，云夏已经做出战斗姿势，眼睛片刻不眨地盯着他。
　　“冷静，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我们站的任务之一就是找到云豹的踪影，这不是你变身了吗，没忍住。”
　　云夏低吼，步远霄却听懂了，他说“你研究自己不行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身后生出了尾巴，估计是刚才情急，生出尾巴保持平衡。他对此没有太多惊讶，这是昨晚发现了的事，它也可以拥有云豹的部分器官，并且可以通过训练掌握是否隐藏。
　　他把自己的尾巴够了过来，摸了两下触电般松开了。
　　太奇怪了……
　　昨晚，他本来想问云豹的活动地在哪，但是云夏太警惕，怎么都不肯说，他也没坚持，他理解云夏说的他们种群有今天都是因为人类，这句话正是他的观点，因此他也没有立场说什么。
　　“我们怎么上去？”
　　“跳上去？”
　　步远霄眉心微皱，“你是说让我跳上去？”
　　他试图跳起来，让云夏看看人类的极限，没想到自己一跳，竟跳出了一个篮球架的高度，他瞪大眼睛看向云夏。
　　云夏喉咙鼓起，没出声，但是步远霄看懂了，那是“你个人类运气真好”的意思。
　　步远霄心脏突突地跳，感觉到莫大的兴奋，同时一种未知的恐惧又像天幕一样冲他袭来。
　　就这样，一人一豹各怀心思，跟着步远霄回到了管理站。
　　步远霄一走进管理站，就听见里面好像在吵架。
　　云夏还在后面好奇地观察管理站的设施，他走到门外，听见了里面的声音。
　　“王辛嘉，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都说了吗！步远霄认错路了，记错你们那个摄像机的位置，结果被黑熊追上了。”
　　“那你为什么没事？”女生带着哭腔质问他。
　　“我在原地等他！”
　　“放屁！步远霄在这两年半，怎么可能记错红外的位置，更何况他知道哪能去哪不能去，有黑熊的地方必然已经到了我们未开发的。”
　　“王辛嘉，是不是你害了队长！”
　　“你个小娘们可别污蔑我，他自己胡作非为遭了报应！”
　　“你！”
　　“怎么你们还想报警抓我？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害了他？”
　　步远霄听到身后一声冷哼，回头看，不知道云夏何时站到了自己身后，抱臂看着他，他能感受到云夏的情绪，“这就是你们虚伪的人类”。
　　步远霄原本被激起的一腔怒火瞬间消了一半，无奈地对他笑笑。
　　云夏迈开步子就往里走，步远霄立马把他拽住，“你干嘛？”
　　“我冷了，你们人类身上没毛也不知道是怎么过冬的。”
　　云夏穿着步远霄的外裤和外套，被清晨的凉风一刮，嘴唇都有点泛白。
　　步远霄把他拉到身后，低声道：“你跟在我身后。”
　　随即收了笑容，大步跨进门，声色俱厉道：“到底是谁胡作非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