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幸”也》时安0731

3、第 3 章 烧焦的豆浆

　　隔天，音乐节目后台休息室。

　　程予恩闭眼小憩，不远处安琳和赵柔打着游戏，不时发出尖锐的笑声，湘湘低头滑着手机。

　　经纪人进门后，环顾了休息室一圈，“你们都在啊，正好。我先说一下明天的工作安排，安琳白天有舞蹈综艺的录制，予恩明天有三个直播活动，大嘴奶茶的直播和赵柔一起上。湘湘早上十点录音，不要迟到了。”

　　说完经纪人特意点了点程予恩的肩膀，“《一路惊喜》这两天签约，你等等趁合体直播稍微澄清一下呕吐争议，知不知道？”说着又对其他几个人说：“你们等等也和配合一下，对外统一口径是予恩肠胃不适，都记得吧？”

　　一时之间没有人回话。

　　不知道是谁，轻嗤了一声。

　　经纪人不悦地又追问了一次：“怎么不回答？”

　　程予恩睁开眼睛，正打算说些什么，旁边的安琳起身，把手机往桌上一丢，没好气地说：“知道了知道了。”

　　“安琳你去哪？直播都要开始了！”

　　“去拿个东西。”

　　安琳带上门的瞬间，程予恩正好转头听经纪人说话，恰好和安琳视线碰撞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总觉得安琳的眼神意味深长。

　　旁边经纪人还在念叨：“李姐，帮予恩画苍白一点，最好是那种看起来憔悴的妆。拜托啦！”化妆师得到经纪人指示，又在她脸上涂了更厚的粉。

　　程予恩揉着肚子，前一天刚被丝瓜粥填满的胃，今天又空空如也，随之而来的是更巨大的虚无感。

　　－－

　　为了固粉，焦糖少女时常会在节目录制的空档合体直播，镜头一开，程予恩又变回了粉丝眼中的元气小太阳。

　　“哈啰大家～我是予恩。大家今天好吗？”程予恩用力地朝镜头挥挥手，语调轻快高昂。

　　旁边的赵柔凑在屏幕前读着观众的留言，“恩恩加油、恩恩吃饭了吗？予恩，大家都在关心你耶。”

　　“谢谢大家，我没事，我吃过饭了。你们呢？都吃了吗？”程予恩朝屏幕眨眨眼。

　　经纪人让她找机会澄清昨天的事，她正想顺着这个话题接下去，不料，身边的安琳却忽然凑近，“对了！予恩，我特别带了东西要给你！”

　　程予恩有股不妙的预感。

　　安琳平时能和她好好说上三句话，她就谢天谢地了，忽然带东西要给她？

　　可现在在直播，程予恩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微笑，“是、是什么啊？”

　　安琳刻意地搂了一下她的肩膀，似乎是想在镜头面前表演姊妹情深，“是你之前一直说想吃的！”

　　安琳从身后的提袋里拿出一个纸盒，拆开后，里面是四个柠檬塔，“将将～恩恩不是从昨天就一直念叨说想吃这家的柠檬塔吗？我早上特别让助理去买的，她排了快一个小时才买到。

　　“柠、柠檬塔？”程予恩的笑容僵在脸上。

　　安琳不给她逃避的机会，“你不是还没吃饭吗？正好垫一垫胃。”她拆开盒子，艳红色的美甲，和盒子里黄色的柠檬塔形成对比，看久了，竟有一股诡异的美感。

　　程予恩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看向镜头外的经纪人。

　　经纪人皱了皱眉，觉得不妥，可现在在直播，又不好让安琳收掉，他给程予恩打着手势，用气音道：“吃！”

　　这时，安琳已经拆好柠檬塔，像昨天一样把食物怼到她的面前，“上次看恩恩一口就可以吃掉半个，来！这次我多买了一份，不够的话还有喔！”

　　屏幕已经在刷“安琳真好”、“琳恩CP大旗永不倒了，旁边的赵柔和安琳就是一伙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赵柔在一旁鼓吹：“好好喔！安琳你都偏心！”

　　“哼～我和恩恩感情好你吃醋啊？”安琳装模作样地嗔笑，她搂住了程予恩，红色的美甲扣住了她的肩膀。

　　不会痛。

　　可程予恩只觉得毛骨悚然。

　　“来，吃吃看嘛！很好吃喔！”安琳的眼神放光，像邪恶的美杜莎揪紧了猎物，不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就要拽她下地狱。

　　程予恩无助地看向经纪人，经纪人不断用气音喊道：“吃！”

　　旁边的赵柔在讪笑，湘湘则装作没事地读着留言。

　　安琳越靠越近，程予恩眼里流露出一丝祈求——

　　请你住手。

　　我不想吃。

　　我不能吃。

　　可是安琳一点也不在意，美甲依然死死地扣住她，一个劲地把柠檬塔往程予恩嘴边凑。

　　柠檬塔碰到了她的嘴唇，带点酸涩的香气窜入鼻腔，直播间的留言飞速刷着，他们都要她吃下去。

　　吃了，流言不攻自破；不吃，她就是欺骗粉丝真心的浑蛋，就是践踏队友好意的恶人。

　　吃、吃、吃！

　　镜头前的灯光刺痛着眼睛，身边的人们扭曲成幻影。

　　程予恩无路可逃。

　　她轻轻咬了一口。

　　一咬即碎的糕饼伴随着清新的柠檬香气，本来应该是很让人愉悦的味道，可是胃瞬间被恐惧填满，程予恩无法消化这巨大的恶意，下一秒，刚进口的食物不受控制地全都被吐了出来。

　　“啊！！！”安琳恐惧的大叫，她的双手、上衣全都沾满程予恩的呕吐物，她压下内心的反感，在镜头面前，她不能表现出任何嫌弃。

　　“予恩你没事吧？”观众看到的安琳，一点都不嫌脏，反而满脸担心地凑近程予恩，甚至捧着自己的双手到她面前，“你还好吗？不舒服的话，吐在我手上也行。”

　　赵柔和湘湘也被吓到了，一个忙着替程予恩拍背，一个抽了两张卫生纸替安琳擦拭，“予恩没事吧？安琳也擦擦。”

　　胃的逆反停不下来，她的咳嗽也停不下来。

　　程予恩全身上下彷佛都在抗议，眼泪和鼻涕不断地流，要她把嘴里所有食物都赶出去，直到身体被掏空。

　　程予恩在安琳的怀里缩成一团，明知道她不怀好意，可是此刻谁的怀抱都好，她只想要藏起来，藏到没有灯光、没有直播、没有凝视的地方。

　　经纪人在镜头后着急打手势，直播紧急停止。

　　工作人员都乱了套，似乎有人来搀扶她，程予恩分不清楚是谁，她只觉得耳边有个巨大的耳鸣声。

　　安琳的笑脸被淹没在经纪人的咆啸声中。

　　一切都完了。

　　－－

　　程予恩被人送回了家。

　　偌大的房子里没有一丝人气，为了躲私生饭骚扰，她的屋子全年窗帘紧闭，明明不是寒冬，她却觉得从头冷到骨子里。

　　#程予恩厌食症

　　话题冲上热搜第一。

　　网友挖出了她在带货直播间厕所暴吐的讨论帖。

　　本来只是在焦糖少女饭圈热议的话题，现在被她搞砸了，她已经成了网友心中的说谎精、有厌食症还要立吃货人设的骗子。

　　相反的，安琳因为直播上对她的不离不弃，被网友封为“中国好闺蜜”。

　　程予恩没有哭。

　　她应该要崩溃的，可却出奇地冷静。

　　做这一行，会逐渐学会对所有批评和背刺漠然，直到不再有任何情绪。

　　她起身走到厨房，想找点热饮来喝。

　　冰箱还是老样子，只有那些激不起食欲的沙拉和鸡胸肉。

　　程予恩翻了翻，在底部找到一杯无糖豆浆，没什么热量，这她可以喝。

　　程予恩将豆浆倒进马克杯，放进微波炉，加热时间设置在一分半。

　　她实在不想喝冷饮。

　　太冷了。

　　明明空调显示是宜人的25度，可是她四肢冻得有些难受。

　　等待加热的过程，程予恩倚在桌边刷手机，点开安琳相关的词条。

　　她回家后，安琳又紧急开了直播，解释了刚才的来龙去脉：“予恩不是故意吐的，可能是今天肠胃比较不好。”、“我没有对她生气，只是很自责，我不应该买那个塔的。”

　　评论区一片叫好。

　　【我对安琳路转粉了】

　　【本来最喜欢程予恩没想到看错人了】

　　【不管管你队友吗？那个骗子】

　　安琳的笑容透过屏幕，一瞬间似乎与屏幕外的程予恩对上了视线，她笑得越是春风得意，就越衬得程予恩虚弱又悲惨。

　　“叽”——

　　耳边传来尖锐的高频音，程予恩的世界天旋地转，还伴随着‘哔波哔波’的微妙声音，不知哪传来的烧焦味，让她又有想吐的感觉。

　　忽然间，“碰！！！”的一声，厨房传来剧烈的爆炸声。

　　程予恩抬头一看，微波炉里的马克杯炸裂四散，炉子里还有些火花。

　　她脑子有点懵。

　　怎么会爆炸？

　　刚刚还好好的，早上也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

　　她还呆在原地，不一会儿，门铃声响起，伴随而来的是紧急的敲门声。

　　程予恩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绷紧神经。

　　敲门声从原本的拍击，到后来越来越密，门外还有人的叫喊声。

　　不能再把事情闹大了。

　　程予恩起身，选择先去开门。

　　门后，是一脸焦急的贺致霆，他还维持着拍门的手势。

　　见到彼此，两人都是一愣。

　　“怎么是你？” 贺致霆也难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住在这？”

　　程予恩点点头，“难不成你也……”

　　“我刚搬来。”贺致霆匆匆解释。

　　现下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他用眼神把她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程小姐，你没事吧？我刚刚听到爆炸声……”说到一半，他便闻到屋内那股难以忽视的烧焦味，“什么东西烧坏了吗？”

　　“没事。”程予恩开口，声音却哑得可怕，“我在加热豆浆，不小心把微波炉炸了。”

　　“你有受伤吗？”贺致霆闻言，眼神来来回回又扫过程予恩好几次。

　　她摇摇头。

　　确认她真的没事，贺致霆才问：“我能进去看看吗？”

　　程予恩点点头。

　　--

　　厨房的烧焦味比门口浓得多，那微波炉已经全毁了，马克杯碎在里面，杯里的豆浆大片泼溅在炉子内壁。

　　“你这微波炉不能用了。”贺致霆小心翼翼地拔掉插头，“你刚刚到底放了什么进去？”

　　程予恩没有回答。

　　她正盯着经纪人传来的短信：【《一路惊喜》你不用去了，事情闹太大了。】

　　“程小姐，我在和你说话你有在听吗？你怎么搞的？一个微波炉能毁成这样？”

　　你怎么搞的，其他练习生都能把体重控制在80斤上下，就你最胖！

　　你怎么搞的，让你微笑！不是让你杵在那当木头！

　　你怎么搞的，我们这是美食直播啊！要吃！要笑着吃！你苦着张脸吃那一小口，谁跟你买呢？

　　程予恩再也承受不住了。

　　“哇啊啊啊啊啊……”

　　她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大哭，哭得好像要把全身的水都掏干净。

　　恍惚之间，她感觉到贺致霆朝她走了过来，蹲下身，他犹豫了几秒，最终，她落入了一个怀抱。

　　混杂着烧焦的豆浆味道，暖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