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只萩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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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真正降临时，并不像影视剧里渲染的那样凄美或令人恐惧，萩原研二只记得耳边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一瞬间浑身各处传来剧痛，意识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失去了依附多年的身躯。一道刺目的白光无情的覆盖住他的视线，亮的如同几个月前夏日祭时他和小阵平并肩坐在花树下抬头看到那朵的盛大烟花。
如今他就像那短暂的焰火，在毫无预兆的爆响中炸开，碎成漫天飞灰。被光吞没的瞬间，萩原研二甚至来不及把“队员们怎么办？父母和姐姐怎么办？松田又该怎么办？”这个念头想完整，意识如玩具被抽离电流一样猛地断掉。所有感官收束、熄灭，他的世界比那晚烟花熄灭后的夜空更迅速地变得死寂，像散掉的宴会一样，黑暗和窒息如同潮水一样裹住了他。
从爆裂、到静止，再到意识被抽离，这一过程出奇地迅速和丝滑。那一瞬间的剧痛后，他整个人仿佛轻飘飘的，没有痛苦、也没有挣扎，只有一种让人难以言语的虚幻感，仿佛整个人一瞬间被掐灭。
下一秒，他坠入无声的虚空。
然后，黑暗。
然后……酸味。
非常突兀的酸味。
像被一整箱柠檬砸到脸，直冲鼻腔，又慢慢顺着神经元渗进意识深处。
这股酸味非常诡异，不是柠檬水那种清爽的酸甜，而是像一个人鼻尖死死贴住新鲜柠檬皮后深吸一口气，被呛得眼眶发涩的那种酸。
“……？”
萩原的思维在黑暗中缓缓浮起，第一反应不是震惊，而是茫然：
死亡怎么还会有味道？
而且还这么酸？
我掉进水果店的仓库了？
他下意识想抬手揉揉鼻子，却在意念触及四肢的瞬间，感到一种诡异的不对劲：他没有鼻子。
甚至……没有手？或者更准确地说——他没有任何身体。
萩原愣住了。
理性的思绪仿佛在一片粘稠的水里浮沉，他不信邪的试图抬手，却感觉不到手臂、皮肤或骨骼，好像意识探入虚无。反而是那股酸味越来越明显，快要把他腌入味了！整个世界只剩下这抹嗅觉信号提醒他“你还存在着”。
当萩原试图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意识被猛地向上拉，一束光毫无预兆地刺开黑暗。他仿佛被什么从无形的囚笼里拎了出来，那股力道拽的他想吐。光线刺得他本能想眯起眼，尽管他没有眼皮、也没有眼睛，但他的视觉、或者某种类似视觉的东西被迫扯开、强行接入。
视野先是一片模糊的白，像早晨被白雾笼罩的小笼包蒸屉，随后变得清晰。他看见自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着悬在半空。光源反射在他身上，让粗糙的表皮显得更加光亮。
——那是一颗柠檬，一颗饱满、金灿灿的酸柠檬。
不，等等……他就是那颗柠檬？？！
破案了，那股让他发疯的酸味就来自他本“人”。
萩原：Hagi酱的脑子是被炸坏了吗？（惊恐）
那只拎着他的手属于一个男人，对方额前的一撮头发用摩丝打理的井井有条，戴着一副眼镜让人看不清表情，面容浅淡、神情冷静到失真，他穿着一身深色的类似制服的西服，唯有颈上的黄色蝴蝶领结格外鲜明。
“酸柠檬有了，接下来…盐、人类的眼睛…”男人自言自语，神情平静得仿佛面对的是一件刚从流水线上下来的产品。他将柠檬丢进一口冒着气泡的坩埚，动作随意，从头到尾像拎着一颗从超市买来的便宜水果。
萩原想叫停，可柠檬不会发声，他所有的反抗只能在意识里翻滚，不由得反思难道自己是没钱投胎吗？只能投成柠檬——还是成本价最低那种？
他满脑子问号，然而在他吐槽过度的那一瞬间，就看到这口锅上方的空气被无形的力量划开一道裂缝，形成一个古怪的图腾。萩原还想问：“不会是要把我榨成汁吧？”
下一秒，强光吞没了他。
那感觉像整个人被丢进洗衣机里高速洗涤后又甩干，意识昏沉间，柠檬皮消融，酸味散尽，意识重新接管身体。他的触觉重新出现，重量从无到有，四肢、关节、头部、下颌……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同时涌来，让他忍不住狠狠吸了一口不存在的气。
他——站住了，再次拥有了切实存在的身体。
萩原低头。
然后整具骨架都僵硬了。
白骨。
从头顶的颅骨，到脚下的趾骨，均按照标准人体整齐排列，关节圆滑清晰，光洁得能当艺术品，干净又完整、像被人精心抛光过。甚至头骨也圆润得不像话，比他在高中课堂见到的教具还标准。
萩原盯着自己的手骨，一阵复杂的情感涌上肋骨。
这是从柠檬升级成万圣节装饰了？？
看到他站在原地不动，男人才终于开口解释，语气中带着一丝满意：“Finally，新的死神终于苏醒了。”
萩原抬头：“我……死了？”
男人似是不明白他话语的含义，继续说道：“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刻。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成为我们的一员，我看看……死神42号。我是你的上司——命运（Fate），是世界秩序的守护者。”
萩原研二隐隐意识到如今的情况，他似乎占了别人的身体？成了新官上任的死神42号。同时更真正意义上的意识到：“萩原研二”已经死了。
彻底的死亡，这句话只有五个字，却像五颗巨石，狠狠砸进他的意识深处。
萩原沉默了几秒。
死亡。
理论上，他该后悔，恐惧甚至愤怒，可真正面对自己的死亡——很少有人能在死后重新思考这回事，却只感到一种诡异的麻木——经历过那样的爆炸，他反而觉得……
“啊，果然。”
好像答案一直在那里，只是被他以死亡的方式从遥远一侧拖到了眼前。
他接受得比自己想象中快。
他死了。
但他还在这里。
“您好，很高兴认识您，命运先生。”他道，“…我在哪？”
“哦，终于来了个懂礼貌的家伙，看来今后会越来越有趣了。这是生死之间——冥界，”命运注视着他，像在观察一个新激活的装置。“欢迎你担任霓虹东京，米花町区域的新监督员！”
“监督员？”萩原怀疑自己听错了，否则怎么死后也要打工呢？又不是什么加班地狱……等等，米花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命运说，“你的工作「正是」选出一些人类去死。都是一些很基础的工作，所有被记录在册的灵魂都有分配，极少数例外。”
萩原忍不住摩挲自己的指骨，他听得懂这些话，可把「死神」和「米花町」放到一块儿，仿佛熟悉的一切都被蒙上了阴影，令他越发不安。
男人似乎并未注意到他的紧绷，反而语气极自然地继续：“鉴于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尽快熟悉工作吧。另外，小心别毁了世界，好吗？哈哈，黑色幽默……咳咳，还有其他问题吗？”
“等等……我得杀人吗？”萩原犹豫着问。
“你误会了，人类的处境本来就岌岌可危，你只是决定谁该活下来……而谁不该。”命运声音很平，他抱起跑到桌上的猫，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切记：世界的命运掌握在你手中。人类正迈向灭亡，在悬崖边缘垂死挣扎，制造无尽的混乱。”
萩原研二沉默，他想说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不该被他、被任何存在轻易毁掉。可他只是静静听着，甚至试图扬起一个真·露骨的笑容。
“「我们」负责帮助世界远离动乱，营造太平。切记：百因必有果。”命运说完大手一挥，一道温热光芒瞬间没进他的后脊骨，烙印进他的骨架。
数字浮现——42。
萩原没感受到疼痛，只是愣了一下：“我原来——为什么是我？”
“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男人淡淡道，“跟我来，我带你去看工作环境。”
萩原没动，他突然觉得嗓口发涩，他不是不懂生死，但把原本属于自己的名字抹掉……那种感觉比死亡本身更让人感到一股寒意从胸腔往下蔓延。仿佛他活过的那些岁月、认识的那些人、那些欢笑和泪水都在被温柔又残酷地推向终结和毁灭。
男人全然没意识到他的挣扎，只继续道：“还有一件事，今天的表现也会列入七天试用期。也就是说这周结束后会对你的表现进行「评估」。”
他目光略微停在萩原的头骨上，像在确认一件古董是否有裂痕，“你有一周时间向我们证明你的本事，死神。”
“……一周？”萩原的瞳孔（现在是空洞眼眶中的两抹紫色亮光）猛地一颤，从心底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抗拒感——那是对即将失去自己的恐惧。
“去吧，”命运没有意识到新员工的情绪，只是抬手指向办公室的门，“开启充满官僚主义的来生。”
萩原没心情吐槽，也没有余力去骂「命运」荒谬，他明白自己已经死了，此时此刻还能站在这里堪称奇迹，但……萩原研二清楚地意识到，如果他不抓住点什么，会真的失去自己，变成真正的“死神42号”。
他站在原地许久。
一身普通西装的骷髅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他微微垂首看着自己的手：原本纤长柔软的皮肉尽数被剥离开来，唯余森森白骨。空洞漆黑的眼眶映不出任何情绪，唯有那两点亮光在微微抖动，在属于人类的意识深处掀起浪潮。
死亡让他失去生命，而眼前这扇门，则会把他推向一个新的世界。
这一刻，萩原研二忽然产生一种奇异的预感。
自己的人生……不、是死后的人生，从那扇门开始，将会朝着无法想象的方向狂奔。
他深吸一口气，骨节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迈出第一步。
那步依旧轻得像飘散的风，却沉得宛如“命运”扣在他脊骨上的无形的锁。
死神42号的第一步……
——也是「萩原研二」的新生。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只萩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