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基本法》程澈_

3、第 3 章

　　林筱旭没午睡，吃完就开始收拾行李。
　　因为航班在凌晨，最晚四点她们就要从a大出发前往机场，她尽量不在白天睡觉，以便晚上睡眠质量可以好一些。

　　将物品一一放入行李箱，林筱旭又单列出必备品清单，单独检查了一遍。
　　全部做完不到四十分钟。

　　她拿起手机，通知界面一片空白，还没回。

　　于是便点开相机，对着敞着的行李箱拍了一张，点进表姐赵青的聊天框，发送。
　　又打字补充：准备备！

　　赵青回的迅速，一张已打包完毕的行李箱图。
　　配文：时刻准备着！

　　两人都抑不住的兴奋。辽阔丰饶的大地，对她们来说是一种过于遥远的想象，如今马上要亲眼见证。

　　到晚饭前，林筱旭收到对那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我”的回复。
　　裴聿：会的，谢谢。

　　像得体的社交辞令，林筱旭能做的就是将善意的讯号发送，如果真的有需要，他应该会主动寻求解法，她不再回复，退出微信。

　　林筱旭和赵青到乌市后先租了辆车，一路上边开边玩，轮换着开也不算太累。受路况影响，大多数时候车速不快，车外，路上的景色美得让人心颤，车内，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聊天，给这趟路途平添许多惬意。

　　在乌伦古湖看日落、在禾木感受蓝调时刻、在赛里木湖看湖面映出粉色的天空，再一起将世界包裹。在山河湖泊下的她如此渺小，小到不值一提。林筱旭十八年来第一次有种极度轻盈的感觉，好像只需轻轻一跃，便可触及苍穹。

　　除此之外，还她解锁了美食新体验，以往从未吃过生的整蒜，这次直接解锁了烤肉配头蒜，味蕾第一次接收到如此不同的刺激，林筱旭吃过一次就反复回购。

　　这次旅行实在太完美，适配的旅行搭子、新奇的体验、好吃的食物，最最重要的是用自己的钱，有种莫名的成就感，看什么买什么都满意。甚至没结束就开始怀念。

　　一周很快过去，临离开前，林筱旭的妈妈——顾泽兰女士打来电话询问是不是要从a大回家了，什么时候的机票，是否需要去机场接她们两个。
　　林筱旭一一回答，至于是否需要接，她也说需要，即使说不需要人也还是会来，中间的争执没有意义。她报出机场外的一个等候点，又看了看a市飞南市的航班，跟那边报了一个时间点。

　　还没走到停车点，林筱旭就觉得不对劲。
　　空空的停车场里，车辆稀少，可顾泽兰女士的车旁边紧挨着还有一辆白色奥迪。

　　“是叔叔的车吗？”林筱旭侧身问道。
　　赵青也发现了异常，仔细分别了下，回道：“不是，除非她们买了新车没告诉我。”

　　这种情况不太可能，赵青一家有个小群，几乎每天都会在里面聊天，林筱旭大概猜到了原因：“看起来不能一起走了。”
　　她们站在拐弯处，一辆车从远处驶来，前车灯不甚亮，微光将林筱旭的脸照亮，转瞬又暗下去，赵青感觉身旁的人有些纤弱，于是握住她的手，说走吧。

　　林筱旭应声好，点开手机，往那边发了句：“到了。”

　　顾泽兰自然地接过赵青的行李，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林筱旭看着她身上的外套，心里想穿这么少，不冷吗，但没有问出来，只听到她说：“青青，瘦了不少，过年回家得好好补补。”
　　“今晚就补，在学校就天天想着回来吃家乡菜呢”赵青笑起来，回道。
　　两人乐呵呵地聊了几句，间隙还将行李放到后备箱里，全部完毕，顾泽兰拍了拍赵青的大衣：“我跟你妹妹有点事要说，青青你先上车，外面冷。”
　　赵青应好。

　　一旁车上的人看到赵青上车，下来了。
　　男的，约莫二十几岁，比林筱旭高一些，裤子上别着一串东西，叮叮咣咣的，看起来已经工作。

　　那人走上前来，顾泽兰向林筱旭介绍：“叶胜，你陈阿姨的儿子，等会你坐他的车走。”
　　好像一幕舞台剧，角色被一个个安排上场，可林筱旭作为其中之一，却对自己的角色没有任何知情权。

　　她强压心中的酸涩和无力，应好，转身对那人道：“你好，林筱旭。”

　　叶胜回道：“你好。”

　　顾泽兰眼含笑意，揽住林筱旭的背，对他们两个说：“行了，走吧。”

　　告别后，林筱旭所在的车先行驶出停车场。

　　坐在车里，身体渐渐暖起来，林筱旭打开手机，看见微信里几条通知，还没点开看，就感觉到旁边的目光，然后是声音：“你比照片上漂亮。”

　　讽刺，林筱旭只觉得无比想笑。
　　信息提供的真全面。

　　被相亲，安排见面。但作为主人公的她一无所知，还要坐在这里陪着演好这场戏，为了大家都体面。
　　沟通不行就硬塞，林筱旭这次忽然不想配合了。

　　她说谢谢，然后问道：“你多大？”

　　“你猜”叶胜回。

　　“……”
　　一时间万籁俱寂，空气仿若凝滞。

　　“28”林筱旭回。

　　叶胜：“这么显老吗，24，大学毕业三年。”

　　林筱旭还是不忍心让场面难堪，毕竟问题不在这里，刚想说些话救场，又有声音传来：“要转转吗，附近不少吃的，听阿姨说还没吃饭。”

　　场面不难堪是一回事，可再继续接触是另一回事。
　　“直接送我回家吧，谢谢”林筱旭道。

　　导航，车辆驶向回家的方向。
　　一路上，对方有问林筱旭就有答，但不主动发问，尽量当做是偶然碰到的陌生人，保持客观正常聊天。

　　林筱旭没有直接回家，在附近转了转又吃了点东西才上去。

　　刚进门，就看到顾泽兰从洗手间出来，脸上贴着面膜，正往沙发走，见林筱旭进来，问道：“怎么样，聊得来吗？”

　　林筱旭换好鞋，内心的情绪毫不掩饰道：“三岁一轮，差六岁有什么好聊的。”

　　顾泽兰声音不再温和：“你是不是又没有好好聊天！为什么就不能体谅父母，我都是为你好，你得先挑，再往后都是挑剩下的。”

　　即使刚吃完饭，林筱旭还是觉得身体里都空空的，她现在不想吵架，但也不想对底线问题有任何退让，不然之后就要像以前一样，不断让渡自己人生的决定权给别人，她稳住情绪问道：“我都说过不想结婚，为什么还是不断找人相亲？”

　　顾泽兰将面膜扯下，怒气冲冲发问：“不结婚能幸福吗？我都是想让你开心，你后半辈子有个人能依靠。”

　　又是同样的话，林筱旭也仍旧用同样的话回她：“你自己幸福吗？你最好的朋友结婚又离？她觉得幸福吗？不用想让我开心，我现在本身就很开心。你觉得男的能依靠，那你为什么从小到大一直问我，你和我爸离婚跟谁。”

　　林筱旭头疼欲裂，找个了椅子坐下，她搞不懂为什么每次想要沟通却总是会吵起来，为什么明明母亲生活里和自己生活里都没有见过婚姻幸福的人，她自己也痛苦万分，但却总是如同代言人一般，一句话就可以给婚姻下定义，逼迫人忽略自己看到的现实，眼盲心盲地跟随她。

　　顾泽兰没有回答，没过一会儿，她开始抽泣，哭声越来越大，拿起桌子上的东西摔打，盘子和地面碰撞，炸开，一片片的，散了一地。

　　这种场景林筱旭见过很多次，但还是害怕，她眼睛酸胀难耐，又变成那个担惊受怕的小孩。
　　恐惧，更害怕顾泽兰会伤害她自己。

　　林筱旭不敢想象那个场景，她起身，将地面收拾干净，走到顾泽兰旁坐下，擦掉她的眼泪，又放几张新的纸巾到手里，轻拍着她：“别哭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吃辣还有爱吃和不爱吃呢，怎么到结婚的问题，就变成必选题了。”

　　“那你想过我吗？我怎么出门，怎么跟朋友聊天？对面这家，儿子不结婚，他爸在外面头都抬不起来”顾泽兰几乎嘶吼着。
　　所以到底是为了谁呢。结婚是谁的需求，之后又有新的诉求。如果麻木地跟随，到时候有了小孩，小孩如此耗费心声，被逼着结婚的人会对这样的小孩有爱吗，小孩又会怎样长大，林筱旭不敢深想。能力范围内，至少对自己和别人负责。她心率失控，没有力气继续争辩，只想尽快结束对话。

　　“才大一，结婚才诡异吧”林筱旭岔开话题：“你这么着急，或者随便找个人，明天就能结，大不了离婚钱分他一半。”

　　听到这话，顾泽兰终于不再大哭，情绪渐渐稳定，良久，她说：“不行，你得先挑。”

　　很累，林筱旭有种使不上劲的疲惫。

　　忽地，门铃响了。

　　林筱旭将抽纸全部清理进垃圾桶，轻声说别哭了，起身开门。

　　看见来人，林筱旭叫人：“婶婶，快进来”并拿出一双拖鞋递出。
　　天降救星，林筱旭觉得解脱，但心里又莫名希望救星此刻没有出现。

　　顾泽兰看见来人也起身，走进，两人聊起来，林筱旭看了一眼顾泽兰，眼睛红红的，她不适合哭，哭起来让人难受、甚至想犯迷糊，想要不就按她说的做，只要她不再流泪。门口寒暄了几句，她们在沙发坐下，林筱旭走向卧室。

　　她径直栽倒，将秤砣般的身体埋进被子里，缓了好大一会，起身给手机充上电。

　　开机，点进微信，在车上确实是赵青发来的消息。

　　“想让父母改变是很难的。”
　　“不让他们难堪是蛮好，但也别太委屈自己。”
　　“原则性问题我无条件支持你。”
　　“能磨合就磨合，不能磨合今晚来找我睡。”
　　“你不能被打倒.jpg”

　　林筱旭静静看了会天花板，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大概十分钟后，她回。
　　“存活确认”
　　“今晚可以各自享受大床。”
　　“我不能被打倒.jpg”

　　林筱旭退出微信又重新点进，输入
　　“总能磨合好的。”
　　发送。

　　也说给自己听。

　　洗漱，换上睡衣，今天应该不会有其他事了，每次吵完架都要缓好几天不说话，林筱旭用被子将自己裹好，只露出一个头。

　　回来了。
　　她躺在只有她自己的空间。

　　但她的心却久久静不下来，仍旧像大海里飘着的小舟，恐惧不安。她转身拿起手机，在社媒转了一圈，最后点开微信，朋友圈有人更新。

　　林筱旭点进去，是一个本地最大的生活服务号小编，转了一条推文。
　　题目：“高考725分，a大在读，接高中生物化生数学辅导。”

　　林筱旭：？

　　这个描述和指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