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初次交换 ...
-
“赫队！前面就是A级封锁区，请指示！”
什么情况？
小谜被这声中气十足的报告震得脑壳疼，她实在想不出来什么原因才能让她所在的精神病院里出现如此吵闹的声音。
伴着熟悉又陌生的眩晕感，她睁开了眼。
想象中的医院天花板并没有出现，而且……视野忽然变高了。
以往她看人都要仰着脖子，现在她得微微低头，才能看清楚面前那个全副武装的少年仰起的脸。
那是个肩上披着破披风，头上戴着旧防风帽，打扮得像个拾荒者的少年。
满是划痕的防风镜挂在脖子上，周围全是风沙，但他眼睛发亮。
小谜习惯性地想抬手揉揉眉心，然而，抬进视野的却不是她熟悉的那只惨白瘦弱的，废人一样的手，而是一只戴着黑色露指手套的大手。
宽大粗糙，有老茧，指节分明。
小谜的手僵在了半空。
一个荒谬又怎么也忽视不掉的结论闯进她的脑海：她穿越了，穿进了一个目测身高一米九，战斗力爆表的男人身体里。
少年见她举着手不动，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
“赫队？眼睛进沙子了？”
她强行回神，顺势将那个揉眼的动作改成了去按太阳穴，压低声音，试图用最简短的词汇应付过去：
“原地休整。”
这种情况多做多错，不如装深沉，有事还能推脱给状态不好。
“好嘞赫队！”
少年没有任何怀疑，突然挺直了脊背。
“等会……”
看着那好像下一秒就会说出“您随意吩咐，您的指令就是我的荣耀”之类的话的身影，小谜又按了按太阳穴。
“讲讲你自己吧。”
这话说得很模糊，毕竟她并不知道眼前的少年和自己现在的身体有什么关系。
“报告赫队，我叫尤锐！”少年猛地挺直了脊背，脸仰得跟向日葵似的，这还嫌不够，又夸张地指了指栏杆外面在一楼忙活的两个人，“那边煮罐头的是黎霜，搬凳子的是谷延。”
“……。”
很好，一个很可能是临时被拉来，连队员的名字都不知道的队长，和对队长的性格一无所知，或者选择性忽略的队员。
她这副身体有些沉重，双腿在钢板上踩出沉重的闷响，环顾四周，极简且很具有实用性的墙壁与布置，简单的钢材搭建而成的平台，这里看起来像是什么前哨站的二楼平台。
这个明显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应该就是那个赫队的了。
可如果她现在是赫队，那真正的赫队在哪？不会在她那副还躺在病床上穿着拘束服的身体里面吧。
她抬手呼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的系统界面半透明的悬浮窗口。
【拉普拉斯2.0】
【收到，我在！拉普拉斯2.0为您服务，请问今天需要些什么？测算动向请按1，其他需求请按2，ps：暂不支持原身穿越业务。】
界面依旧是那个一言难尽的，像是大学生编程作业一样的简陋UI，只不过上面多了一个闪烁的图标。
【跨界交流群（2/2）】
小谜用意念点了进去。界面很像某种老式聊天软件，除了她自己，列表里只有一个叫“赫向澜”的未知用户，头像是一片灰暗的噪点。状态显示：在线。
这个名字叫“赫向澜”的人，多半就是原主。
小谜：【你好，如果你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白色头发，躺在床上的女孩……别慌，那是我的身体。】
她小心地斟酌每一个词句，生怕对方因为不同世界的文化差异听不懂。
这句话发出去，过了好一会儿，对面的状态栏才变成了跳动的“正在输入中”。显然，某位习惯了强壮体魄的队长，正在她那具动得姿势不对都会难受半天的身体里经历人生中最大的滑铁卢。
终于，一行字跳了出来。
赫向澜：【嗯。】
言简意赅。
小谜松了一口气，还能理性沟通就好。
小谜：【我现在可能在你身体里，看样子像是位于某处沙漠废墟的前哨站。有人称呼你为赫队，正在等我发出下一步指令。】
小谜：【我会在这里代表你同意了和我交换身份，那么请告诉我这边的情况是怎么回事，我该做什么，我现在非常不适应，重心对不上习惯，走路都不稳。】
赫向澜：【那你适应下。】
赫队，你是哪里来的人工智障吗？
接着赫向澜又发来一句：【我怎么被绑着，重刑犯？】
小谜：【不，是精神病。】
赫向澜：【……】
隔着屏幕，小谜都能感到那边的无语。
小谜：【所以你现在很安全，有人会照顾你，保证你的一日三餐，只是脱离拘束要提前申请。如果你现在愿意抽出一点时间的话请务必教我该怎么做才能活下去。】
赫向澜：【不知道】
小谜：【？】
赫向澜：【A级封锁区，回不去正常，他们故意的，我得罪人了。】
虽然字数很少，但信息量很大。
必死任务，政治倾轧，借刀杀人……小谜叹了口气。
怎么一上来就要面对一堆麻烦事。
小谜：【那我跑路你没意见吧？】
赫向澜：【你要叛逃？小心追杀。】
小谜：【那也得先活下去再说，不然怎么办，替你扛这种必死的黑锅？】
她来到了这样的世界，一无所知的时候就要面对无端的恶意，还要用这幅还没用惯的身体去出几乎必死的任务……
这没道理。
她没道理继续待在这里，响应那些根本不属于她的恶意和命运。
理性告诉她，现在的最优解就是利用赫向澜的身体素质，抛下累赘，独自逃离封锁区，等待下次交换。
就这么离开没问题的，这不是她的人生，它的始末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小谜深呼吸，尽可能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下了钢板搭的楼梯，准备寻找撤退路线。
刚转过拐角，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腐味就扑面而来。
一口架在废油桶上的黑锅里，正煮着什么灰绿色的糊状物。
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她就对上了一双写满了憧憬的眼睛。
“赫队，吃午饭了！”
还是那个尤锐，他兴冲冲地把唯一的折叠椅擦了又擦，推到小谜面前，然后像献宝一样，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铝箔纸包。
小心翼翼地剥开，里面是一块只有掌心大小，有些融化的巧克力。
“这是我和黎霜省下来的！”
尤锐把巧克力捧到小谜面前，那双在风沙里依然清澈愚蠢……不，清澈透亮的眼睛里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赫队你吃这个，补充能量。那些糊糊我们吃就行。你是唯一的希望了，可不能倒下啊。”
旁边那个叫黎霜的女人左眼戴着一只眼罩，身后背着一把巨大的狙击枪，正默默地把那灰绿色的生化武器盛进碗里。听到这话，她抬起头，虽然没说话，但把一块本来属于她的压缩饼干往小谜这边推了推。
就连正在分发餐具的中年男子谷延也咧嘴笑了笑：“赫队，这次要是成了，咱这名字是不是真能刻进那个什么英雄碑啊？”
没有恐慌，没有疑虑，没有一丝“我们是被送来当炮灰”的觉悟。
他们仿佛已经看见了赫向澜带着他们从封锁区里杀个七进七出，凯旋归来的画面。
这些人并不知情。
小谜嘴唇动了动，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这次行动可能已经在某个上级的笔记本里画上了红叉，也不知道他们决定追随的人自己都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
就是这样的一群人，为了火坑里虚无缥缈的荣耀，愿意为刚认识没多久的人省出自己都吃不上几次的食粮。
也是这样的一群人，满怀希望地把自己当作柴薪，跟着他们想象中战无不胜的“赫队”一起跳进火坑。
面前巧克力的分量忽然沉重起来。
小谜，你不该接的，你不该吃这块巧克力的。
那不止是简单的食物，它是这群天真到愚蠢的家伙最大的人情。
脑子里理性的声音还在说：这不是你的世界，按照常理，你不该在这里产生羁绊。
但她的手……或者说赫向澜这具反应比思考更快的身体，已经鬼使神差地接过了那块软塌塌的黑色糖块，塞进嘴里。
劣质的香精味，甜得发苦，腻得锁喉。但在这种全是铁锈味和沙尘的地方大概是难得的甜。
时间正值中午，风沙里的太阳却被遮了光芒，像个勉强能看见的报时摆件一样挂在天上，小谜嚼碎嘴里的巧克力，混着冷风咽了下去。
可偏偏小谜没有常理可言，驱使她做出选择的东西，也不总是理智。
她重新打开系统界面：【你带的队根本不知道你是去送死的，他们对你的实力绝对信任，甚至还在等你凯旋，你们这地方到底把人当什么？】
赫向澜：【一切，除了人。】
小谜点开了聊天框界面的“影像同步”。
不一会儿，系统半透明的屏幕上浮现出了她原本的脸。
白发软绵绵地散在枕边，脸瘦得脱了相，眼神像条脱水好几天的死鱼，那是赫向澜正在透过她的眼睛看着屏幕里他的世界，还有他自己的脸。
什么嘛……和她本来的眼神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小谜看着“自己”，飞快地输入：【我可能需要你的经验与实时判断，需要你用第三人称视角俯视战场，就这样帮我，还有我们在下次战斗中活下来。】
赫向澜：【你不跑路了？】
小谜停顿了片刻。
我改主意了。
我气不过，这里的一切都让我很不爽。我讨厌安排你们去送死的人，也讨厌能被那种人用来送你们去死的规矩。不论在哪个世界，那些散发恶臭的一切都熟悉得令人作呕，我好想让他们背后耍的小聪明小手段全部落空，让那些成文的，不成文的，全部变成一张废纸，一句空谈。
小谜本来想这么说。
但是尤锐他们那闪亮的眼神在记忆里晃啊晃，甜腻的巧克力味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怎么都不是滋味。
她删除了输入框里那些看上去大义凛然的话。
重新输入：【我不想让他们死得那么蠢。】
又删掉。
最后，她看了一眼风沙里的太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发出去一句：【精神病犯了，给自己找点不自在。】
接着，赫向澜发来回复。
赫向澜：【收到。】
赫向澜：【还有……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