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台戏》拾荒中状元

1、第 1 章

　　夜，依旧是浸在墨色里的寂静，连巷口的老槐树都敛了枝叶的晃动，只有墙角的蟋蟀，在夜色里吟出细碎的鸣响。故事的序章，便在这样的夜里，于老巷那盏昏黄的路灯下，悄然展开。

　　阿远放学抄近路走这条老巷时，脚步顿了顿。他看见陈爷爷照旧坐在青石板凳上，手里摩挲着那只磨得发亮的竹节烟斗，目光凝在巷尾的方向，像在跟一段远去的时光对视。今夜石凳旁多了个小马扎，陈爷爷听见脚步声抬眼，瞧见是阿远，便笑着扬了扬手：“小子，过来坐会儿，听我这个老头子唠唠旧事。”

　　阿远把书包往腿上一放，顺势坐下，晚风卷着老墙的青苔味漫过来，裹着几分秋夜的凉。陈爷爷把烟斗在石凳沿上轻轻磕了磕，慢悠悠开了口，声音裹着岁月的沙哑，却又透着几分鲜活：“我年轻的时候不是住在城里，是在乡下的村子里。那时候最盼的，就是逢年过节村里来木偶戏班子，那热闹劲儿，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头热乎。”

　　他说着，指尖在烟斗上轻轻摩挲，眼神飘向了巷口外的夜色，仿佛透过层层楼宇，看到了几十年前的乡村晒谷场。“戏台就搭在晒谷场中央，用几根木头支起架子，蒙块红布就是背景。天还没擦黑，村里的孩子就搬着小板凳去占位置，我那时候跟你差不多大，总挤在最前排，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陈爷爷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挤成了一团，“木偶戏的师傅手特别巧，手里捏着木杆，那些涂着油彩的木偶就活了似的——红脸的关公舞大刀，白脸的周瑜摇羽扇，还有娇俏的花旦甩着水袖唱曲儿，那唱腔绕着晒谷场的老槐树转，连树上的麻雀都不飞了。”

　　阿远撑着下巴没出声，只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静静听着，小手不自觉攥紧了书包带，仿佛真的看到了晒谷场上热热闹闹的木偶戏台。“那木偶戏都演些啥呀？”等陈爷爷顿了半晌，阿远才好奇地追问。

　　“演的都是《三国演义》《白蛇传》这些老故事。”陈爷爷抿了抿嘴，继续说道，“有一回演《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那孙悟空的木偶翻跟头、耍金箍棒，跟真的一样。我看得入了迷，散场后还追着戏班子跑了半里地，就想摸摸那孙悟空的木偶。戏班子的师傅看我喜欢，还掰了块麦芽糖给我，甜得我记了好些年。”

　　夜色渐深，老槐树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晃悠，陈爷爷又絮絮叨叨讲起村里看木偶戏的其他趣事：邻村的孩子为了抢前排位置闹别扭，戏班子的老师傅教他怎么捏木偶的简单招式，还有散场后大人小孩围着戏台捡戏班子落下的彩色小绒球。那些被时光磨得模糊的乡村夜晚，经他一说，竟都鲜活起来，像老电影的片段，在昏黄的路灯下缓缓流淌。

　　阿远坐在小马扎上，晃着腿听陈爷爷沉浸在回忆里，忽然觉得这寂静的夜，被这些细碎的往事烘得温热起来。他知道，这条老巷的夜里藏着数不尽的故事，而他与陈爷爷的这场相遇，不过是岁月长河里，一个再温柔不过的小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