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无归期》小六百三

2、微霁雪

　　沁雪宗作为宣州第一大宗门，所占的山头也是对得起这么个名号。大大小小的山头加起来也有上千座，以十二峰为主，辅以其余的山头。徐应自从来到沁雪宗就与宗主林尽枫一同住在主峰闻峰。今日算得上是他第一次走下闻峰，难免还是带了些好奇。
　　先前他只知道五大洲各自有其强盛的宗门存在，却从未见识过那些宗门，书中形容这些宗门都会用到一个词，气势磅礴。
　　没有地图，也没有人带领着，徐应只能像无头苍蝇一般乱转，倒是让他找到了演武场以及一些食肆，也莫名结交了一些好友。跟随路上遇到的小弟子，徐应大概把沁雪宗的地形摸清楚了，也趁机打进了那群弟子的内部。
　　那小弟子也是极为热情，徐应问什么，他答什么，甚至会主动拓展。也极大的方便了徐应问东问西。
　　“咱们沁雪宗不仅是宣州最大的宗门，也是宣州唯一的宗门。先祖曾定下规矩，有教无类，因此只要你一心向善，肯吃苦，沁雪宗就会收你，哪怕是没有灵根的凡人，也能在这里学的一二防身之术。
　　因此咱们沁雪宗的人员组成还是挺复杂的，有妖，有魔，也有平常修士和凡人。但是大家和平相处，也是挺不错的。只是听师父说，其他宗门的人似乎并不像咱们这般。他们有的排斥妖魔，有的甚至奴役妖兽。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大家也可以像家人一样相处的。”
　　小弟子叹出一口气，小小的脑袋里面装满了大大的疑惑。徐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了解一些青州的事情，对于那些宗门并不了解。但是这一天的相处下来，沁雪宗确实如这位弟子所说的那般，所有人都和睦相处。
　　“今日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先就此分别吧，我之后再来找你。”徐应与小弟子道别后本想原路返回，但不知怎么着，脚下一转又去了别处。沿着小路走了一会，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飘渺的乐声。
　　乐声断断续续听不真切，零星的几个声调中，徐应察觉出了一丝的孤寂。是谁在弹琴？乐声又为何如此孤寂？夕阳悬挂在枝头，时间还算早，去看看也无妨。
　　徐应巡着乐声走进一片树林，只是徐应心中记挂着乐声，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异常。树林中不知何时弥漫起白雾，好似要讲徐应吞没，乐声也不再断断续续，而是清晰可闻，犹如深山老林里吸人精气的精怪，勾着人前行。
　　林尽枫不知何时出现在树林之外，眼睁睁地看着徐应被白雾吞没，却没有出手的意思。待到看不见徐应的背影之后，林尽枫设下一道结界便转身离开。
　　不知走了多久，树木变得零星，视线也不再受挡，逐渐开阔起来。眼前是一座山崖，正有一人此刻正盘腿坐在山崖边上，怀中还抱着一只琵琶。乐声正由此来。
　　徐应没有贸然上前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一颗树下，闭着眼睛，聆听着乐曲。许是曲子过于悲凉，已有半年不曾想起的父母再次出现在脑海中。一滴泪珠顺着眼角滑落，脸颊突感一阵冰凉。
　　“你，很难过吗？”凉如冰泉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徐应猛地睁开眼。弹琴之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徐应身前，正紧盯着徐应。
　　“抱歉，勾起了你的伤心往事，作为赔罪，这把琵琶就赠予你了。”那人说着就把琵琶塞进了徐应怀中，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我只是听你的乐曲听入迷了，你弹的很好听，我是因为好听得才哭的。这琵琶还是你自己收着吧，我并不懂乐理。”徐应连忙将琵琶还给那人，生怕这人当真不要琵琶走了。
　　“内个，我叫徐应，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啊？”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弹琴，曲子还那么悲凉。剩下的两问徐应没敢问出声，毕竟两人才第一次遇见，突然问真的多问题，还是有些冒昧了。
　　“我名微霁雪，只是兴致上来了而已。”
　　“原来如此，那你还弹吗？”徐应挠了挠头，他也不是个善谈的，突然遇上个话少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徐应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离开，就听见微霁雪道
　　“不弹了，不过可以聊聊天。”
　　微霁雪摆出一张桌子和两个蒲团，摆上了些瓜果茶水，也不管徐应，自行坐在了一个蒲团上。
　　徐应也不好拒绝，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能聊些什么，微霁雪看着也不是个喜欢跟人聊天的。看着冷冷清清的，不过挺好看的，是他如今见过长的最好看的人。
　　“你也是来参加沁雪宗试炼的弟子吗？”徐应见微霁雪没有穿统一的弟子服，年龄看起来也才十五六岁，不是宗内的弟子，就是与自己一样是要来参加试炼的。
　　微霁雪嗯了一声，斟了一杯茶给徐应。 “你呢？你也是吗？”
　　“嗯，我俩一样的，只是试炼还有半个月才开始，你现在来，有些早了。”徐应接过茶水，忍不住提醒到。
　　“你不也在这？”
　　“也是，不过我是被收留的，话说，你为什么要求仙问道啊？”徐应点点头，心里有了些估量，微霁雪也可能是像自己一样的。心下不禁有了些同病相怜的意味。而且看着微霁雪独自一个人在这里弹琴，估计是个喜静的。
　　“求仙问道不过兼济天下罢了，众生苦楚，总要有人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你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吗？”微霁雪淡淡的瞥了徐应一眼，又转过头去看夕阳。
　　“我嘛，其实只是想给母亲报仇来着，等我报完了仇，就会像你一样了。”徐应并不介意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微霁雪，他也不怕微霁雪乱说，做人不管怎么说还是要真诚一些的。
　　“你倒是实话实说，至少这点比其他人好太多。”
　　“那是，我娘亲从小就教导我做人要实诚，不可以撒谎。”徐应捻起一块绿豆糕塞进嘴里，腮帮子一动一动的，像一只松鼠，引得微霁雪多看了他两眼，怕他噎着，顺手给徐应的茶杯中添满了水。
　　“多谢，话说你刚才弹的曲子叫什么名字，听起来很悲伤啊，不像是你这个年龄该弹的。”
　　微霁雪噗呲一声笑，古井无波的眼中，终于多了分笑意。这一笑不禁看呆了徐应。
　　“你就应该多笑一笑，明明笑起来这么好看。”
　　“是么？这曲子是我从路边摊淘来的，今日也只是兴致上来了，随手照着弹的。不是什么好曲子。”
　　“可是我觉得那曲子很好啊，当然你弹的也很好，我就在旁边听了一会就入迷了，不自觉的就想哭了。你自己弹的都没有感觉吗？”
　　微霁雪怔愣了一下，他还真没有感觉。他知道这支曲子很悲伤，但是他的心境已经很难被波动了。
　　“没有，我是修无情道的，平时对情绪的感知并不强烈。”
　　“是这样么？”徐应没有多想，他知道修无情道的人向来都是面瘫来着，一点活人气都没有。但如果是后来的徐应，他肯定不会这么想，只会觉得无尽的心疼。
　　两人这般吃吃喝喝，直到太阳已经不见，月亮都已经冒出了头才分开。走出了树林，徐应突然回过头来。
　　“你如果觉得一个人呆着无聊的话，可以来闻峰找我的，我随时都在的。”
　　“……好”
　　挥手告别后，徐应急急忙忙回到闻峰，禁制一解除，徐应立刻打坐起来。树林处，直到再也看不见徐应的身影，林尽枫才现出身来，朝着微霁雪行了一礼。
　　“仙尊难得同人相处这么长的时间。”
　　“不过是故人相见，多了几分感慨，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也是，故人相见总是会这样，这世上还有仙尊的故人也是难得，只是故人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故人了。仙尊何必困在过去呢？”林尽枫还是中年人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不着调，令人忍不住想给他两拳。
　　“……你夫人知道你如此不着调吗？”
　　“夫人会理解我的。”林尽枫笑了两声，想到自己温柔的夫人，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下去过。
　　“仙尊也要参加今年的试炼吗？那一定会热闹极了。”林尽枫笑眯眯的，微霁雪睨了他两眼，最终还是点点头。
　　“我瞧着近些年各大宗门收了不少天赋异禀的孩子，可把我看的眼馋许久，希望今年的试炼也能给我蹦出来一两个宝贝。”林尽枫嘿嘿两声笑，令谁也想不到这个小的一脸猥琐的老人会是沁雪宗的宗主，会是那个平时严厉非常的宗主。
　　微霁雪显然是习惯了林尽枫这副不着调的样子，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眺望远方。
　　“天骄频出，也不见得都是好事，天下将倾，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仙尊如今说这话还是太早了，天还没塌呢，再说了，天塌了也是我们这群老家伙顶在前面呢。哪里轮得到这群小破孩。”

作者有话说

　　[星星眼]